無辜的燕萌完全沒有猜到,看起來像是情場老司機的紀景之竟然能聽着她的洗澡聲就站了起來,變成了一個稚嫩的雛兒。
“切,無論如何是他自己跑出去的,我幹嘛要擔心他啊……哼,一個臭流氓,虧他還是皇子呢,高估他了。”燕萌甩了甩骰頭,一邊用毛巾擦拭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把門和窗都鎖好後,吹滅了蠟燭。
隨後燕萌自顧自的躺到了牀上,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地鋪後,就把自己埋進了軟綿綿的被窩裡去了。
被窩雖然沒有皇宮裡的柔軟,但是對於現在泡澡泡的十分舒服的燕萌來說也是個溫暖的小窩,不多時,燕萌便昏昏睡去了,做個一個香甜的美夢,甚至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
“阿嚏——!”
而此刻,在外面冷靜的紀景之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他站在冷風中好不容易讓自己的下半身冷靜下來,但是隨之而來的冷風卻把他實實在在的給吹着涼了。
此刻金烏西墜,外面都很蕭條,紀景之想着此刻的燕萌八成是睡着了,睡着了意味着門窗都鎖上了,他肯定是回不去了。
可是這個點……也就只能坐在客棧的樓下凳子上趴着了,但是這個風……紀景之選擇了一個避風的角落把自己窩了起來,店小二還十分貼心的給了他一個棉被……可也擋不住門縫漏風啊。
畢竟大堂還是大堂,防風抗寒的措施肯定是沒有客房做的好的,更何況他要的還是上等房。
紀景之想着,此刻的燕萌一定是非常幸福地窩在暖洋洋的被窩裡,幸福地睡着了的——他這是做了什麼孽?當初爲什麼要和燕萌定一間房子???
他真是腦子進水了!!
但是木已成舟,即便是紀景之悔得腸子都青了也無法避免他如今必須在大堂過夜的事實,他顫抖着裹緊了被子,卻感覺身子底下這些木頭都泛着冷氣。
無論如何,紀景之這算是嘚嘚瑟瑟的陷入了夢鄉之中,不過他做了一個噩夢,噩夢裡有着怪物與水聲,結合着環境的寒冷,紀景之只覺得自己身處在極地裡,一個人艱難地跋涉着,更過分的是,他身後還有一個叫做水聲的魅魔正在勾引他下地獄。
這真是太難過了!!
“阿嚏——!!”
紀景之又打了一個大噴嚏,昏昏沉沉地暈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燕萌先起來的,雖然說燕萌看起來並不是很擔心紀景之的安慰,但是昨夜那麼大的風是真的讓燕萌爲紀景之捏了一把冷汗,她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後,習武的習慣讓她早早的就起來了,那個時候太陽還沒生起來,不過已經有一絲紫氣從天邊緩緩泄露而出了。
燕萌認識這股光芒,她注視了半響後就收拾了收拾行李,順便幫紀景之的那份也一起收拾好了後下了樓,就看見紀景之一個人可憐巴巴地趴在大廳的桌子上睡的很實。
燕萌悄悄地走了過去,輕輕地摸了摸紀景之的手背,冰涼的有些嚇人,燕萌抿了抿嘴,想了想昨夜的事情,也是音樂的猜到了是因爲自己的緣故,這個時候纔有些心有不忍,她又上樓將自己還帶着體溫的被加在了紀景之的身上,轉頭就去了後廚準備給紀景之弄點飯吃。
可是後廚也正如她昨天看見的那樣,只有面,連那些調味用的調料都少得可憐,燕萌注視着面前的白麪,抿了抿嘴,最後決定整一些饅頭吃——雖然沒有酵母,但是她還是帶了老面的,幸虧她醒得早,不然早上這個饅頭還真不一定能弄得上。
燕萌這就開始忙活上了,她在翻老面的時候注意到自己在皇城裡做好的芝士,又看見了楚淮鈺給她的這一小盒郫縣豆瓣醬,想了想之後燕萌決定用一些郫縣豆瓣醬,作爲饅頭的下飯菜。
這一弄,黎明就來了。
紀景之也醒了。
但是他醒來的時候就嗅到了屬於麪食的香氣,隨後他又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多的這層棉被,紀景之頓了頓,意識到了是燕萌醒了。
“燕萌?”紀景之先是試探性的呼喊了一聲,聲音沒敢太大,卻也不捨得小了,怕在後廚忙活的姑娘聽不見。
“幹啥啊?”因爲沒有時間的問題,燕萌站在後廚的竈臺前盯着蒸汽估摸算着時間,這會兒聽見了外面傳來勒紀景之的聲音,有些納悶地反問着說道。“咋了紀景之,你醒了??”
“嗯,你什麼時候下來的?”紀景之雖然知道燕萌看不見,但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知道這個時候,得到迴應後的紀景之說話的口氣才頓了頓,心裡似乎安定了下來。而後才起身收拾好了身上這兩層的棉被還給了趕過來的店小二。
“一大早吧,我今天起來的比較早。”燕萌隔着一道牆聳聳肩膀,無所謂地說道。“你昨天晚上去幹什麼了?那麼晚也不回來,八成凍壞了吧?我找了點面做點麪食,一會就吃飯啊。”
“……好,好。”紀景之只得點點頭,他又不能明白的告訴燕萌他昨天爲什麼跑到寒風中蕭瑟,於是乎他木納的甚至有些可愛的盯着燕萌端上來的吃食,開始狼吞虎嚥。
還真別說,燕萌在紀景之眼裡總是有把腐朽化爲神奇的方式的,比如他手裡的這個饅頭和這個神奇的蘸醬。
燕萌趁這個功夫把行禮都拿過來了,她坐在了紀景之的對面看着這位皇子狼吞虎嚥,雖然心裡十分高興,但是面子上還是要擺出一副嫌棄的神情的——經過昨天晚上的折磨,燕萌總想着冷酷一點對待這個紀景之皇子殿下。
可是看着看着,燕萌心中一痛……她這纔想起來自己沒有按時吃藥,立刻偷偷的從小瓶裡倒出來了一顆塞進了嘴巴里。
吧唧兩下,咕咚一下嚥了下去。
可是在那麼一瞬間,燕萌眼前突然閃過了一絲詭異的畫面。
那個場景燕萌從來沒有看見過,但是她卻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不屬於這個世界。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紀景之。”燕萌端坐在紀景之的面前,認認真真地看着面前這個俊秀的皇子,突然嚴肅地問道。
紀景之倒是第一次看見如此之正經的燕萌,嘴裡啃着一口饅頭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就這麼直勾勾地對視了半響,半響後紀景之這才猛然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點到一半卻突然發現不對勁,又猛地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燕萌才突然發現,實際上紀景之也挺萌的。
“你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那你爲什麼沒跟我提過冷凝宮?”燕萌笑眯眯地盯着紀景之,又說道——她這番言語並非是突然起意,而是冥冥之中有種力量……或者說的直白些,燕萌覺得她體內的毒正在以另一種詭異的感覺來折磨自己,她覺得她已經是一個惡鬼的獵物……而陰氣則是會傳染的。
燕萌曾經仔仔細細的想過自己爲什麼會見鬼的事情,或許段奘說的沒錯,她已是將死之人,看見些逗留在人世間的惡鬼也沒什麼不妥,但是隻有燕萌自己知道,她本就是一個在異世界冤死的鬼魂,侵佔了這個世界的一個純潔的生命而誕生。
她本身就是一個惡鬼,來自於異世的惡鬼,而如今這個世界上這種極端的天氣也令燕萌開始擔憂,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
是尋常的武俠世界?還是帶着些邪神野鬼傳說的奇幻世界——這片大陸的人們都怎樣生活?爲什麼至今爲止她還沒有看見過戰亂?
雖然說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家境優越到燕萌只想做個米蟲,可隨後的入宮讓燕萌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個宮鬥,但當她在後宮碰見了餘清澄:清妃的鬼魂時,她就開始懷疑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包括她身體裡的這種毒,到底是不是他人所下的,又或者說……是她自己所攜帶而來的,只不過一直沒有發作,而因爲自己做了些什麼……或者是做了些什麼,纔會發作的?
燕萌不太確定這點,所以在他們還沒走之前,她要搞清楚。
可就算燕萌是這麼想的,但是這話到了紀景之耳朵裡,那可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紀景之一臉沉重地看着燕萌,思索着又思索着,反覆揣摩之後先選擇吃掉自己手中的饅頭,嚥下去之後才選擇開口緩緩而談:“冷凝宮裡的事情是紀程顥的事,這件事我和你說是不妥當的,不過你既然問了,那麼我也就無可迴避,這……”
“等等,其實我並不是很想聽你說這個的,我對後宮女人與女人之間的鬥智鬥勇所產生的八卦新聞一點都沒興趣,我現在只想知道,你信不信鬼?”燕萌伸手打斷了紀景之的回憶,並在紀景之驚訝的目光下坦蕩地問道。“我只想知道你信不信鬼,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並不信鬼。”紀景之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