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剛剛被射殺的人,其中分明還有沒死透的,伸着手想要活命,卻是被這些參商遺宗的援軍,給生生的踩成肉泥,連半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就活生生變成了一灘骯髒的四處流淌着的血肉,內海數大域的人,皆是忍不住乾嚥了一口口水。
被遺宗援軍給踩在腳下的,可是他們駐紮在內海里的遺域人啊。
不救遺域人就算了,居然還生生將活着的人給踩死?
早就聽說參商遺宗的人,個個皆是十萬分的變態兇殘,今日一見,內海數大域的人,都是感到了極大的衝擊。
無涯海素來被譽爲是東靈位面上最魚龍混雜的區域,各類猛人兇獸數不盡數。可便是無涯海里手段最狠辣最兇殘的人,也絕對沒有這些參商遺宗的人來得更狠!
都是同爲遺宗做事的,卻是一方殺盡一方。
墨域的黑衣手下們也是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們轉頭看向自己的主上:“主上,這遺宗之人……”
墨衍眯着眼看着,並不爲前方戰場上的慘烈所動容。只淡淡道:“如何,長見識了嗎?”
手下們吶吶點頭:“長見識了。”
難怪剛剛主上會那般果斷的讓他們撤軍。
想來若是他們還繼續留在戰場上的話,就憑參商遺宗的那些箭矢,用參商海特有的穿雲金所打造的箭頭,絕對能無視他們所有人的防禦,將他們的將士,給射殺殆盡。
在場能力抗專門射殺傳奇境以及傳奇境以下級別修煉者的穿雲箭的人,也不過只主上一個而已。
想到這裡,手下們頓時都是感到萬分的佩服。
幸好有主上在,不然,內海絕對是要死傷慘重了。
墨衍繼續道:“十一年前的內戰,你們不少也都是隨我參加過的。當年那場東靈大劫,你們道爲何那麼快就能結束?那是因爲當時遺宗的人,派遣了不少部隊前往東靈大陸和雲間天的邊境,他們在參商海里的勢力,也受到了那四大勢力的打壓。如此,他們就沒能多餘的插手我們無涯海和雲間天,那場大劫,方纔得以結束得那麼快。”
手下們聽了,不由回想起十一年前那場內戰。
的確如主上所說。
當年參商遺宗以一己之力掀起東靈大劫,給整個東靈位面,都帶來了噩耗一般的劫難。
東靈大陸、雲間天、無涯海,包括參商海在內,這四個位面,皆是受到了參商遺宗的打壓。東靈大陸被遺宗派遣的部隊所攻打,雲間天裡雲間十三宮和遺宗分舵打,無涯海里以墨域爲首的數域和遺域打,參商海里遺宗和另四方勢力打。
手下們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無涯海內海,海水都是紅色的,到處都是戰場,每天都有數不盡的屍體被拋入大海中,海面之上,密密麻麻漂浮着的全是破敗的屍首。
只是,那場大劫,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短短數月,就被反攻而起的勢力,給碾壓了下去。
他們無涯海,也是在快速的結束了內戰後,主上收斂實力,親自往東靈大陸邊境走了一遭,同雲間天的天尊聯手,將駐守在大陸邊境的遺宗部隊,給逼了回去。
至此,東靈大劫結束,四個位面休養生息了整整十一年的時間,如今終於又爆發了新一輪的戰爭。
不過,在他們無涯海開戰之前,聽說雲間天那邊也開打了,據說那位天尊留了一手,花了幾天時間,便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定了雲間天裡的分舵,等消息傳開的時候,遺宗分舵所佔領着的地方,早早就被攻陷了。
哪像他們,這都打了快一個月了,居然還在僵持着。
現在可好,參商海那邊派援軍來了,還都是傳奇境巔峰的軍隊,這場仗,真不知該怎麼打了。
黑衣手下們正想着,就見墨衍又攤開了另一張小紙卷。
這張綁在雷鷹背上的小紙卷,同樣是染上了鮮血,他攤開的時候,新鮮的血珠順着他的指尖滑落,滲進玄黑的袖口裡,爲那本就暗沉的色澤,渲染開了一份詭異的深沉。
而後,這位泰山崩於眼前也面不改色的墨主,陡然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鍋底一般黑。
黑衣手下們見了,面面相覷。
這是個什麼消息,居然能讓主上變臉?
先前參商遺宗的援軍到來,主上可都還是一直雲淡風輕,根本不把遺宗人給看在眼裡的樣子。
便見墨衍看過這張小紙捲上的消息後,指尖一緊,紙張瞬間被捏碎,化成了一堆粉末,被風吹散,洋洋灑灑的墜落,爲三軍破甲丹所形成的血色,點綴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白。
他右手保持着緊握成拳的姿勢,黑眸一擡,看向那站在無數血肉之上的遺宗援軍。
眸光如電,凝成實質,破空而去,看得面無表情的遺宗援軍,竟都是忍不住集體後退了一步。
“踏!”
腳步落地聲猛然響起,遺宗援軍們反應過來的同時,周邊數大域的人,也都是立時感到了駭然。
不過一個眼神而已,就能讓這由傳奇境巔峰組合起來的遺宗軍隊,不由自主的倒退。
如果他親自出手呢?
這些說起來和他等級一樣的傳奇境巔峰,真的能在他手中活下來?
早知墨主的實力,是無涯海里最爲強大的,連外海被稱爲“海神”的海獸霸主,都不是其一合之將。
卻不知道,原來實力強到了巔峰,真的是連眼神都能殺人!
便聽透着股凜然殺氣的聲音,在戰場之上,緩緩的響起。
“調虎離山之計,用得真是好啊。”
墨衍沉着臉,黑眸中充斥着的滿是駭人的殺意,這戰場上的任何一個人,竟都是不敢和他對視,只能聽得他低低的笑,笑聲輕輕,帶來撕破天幕的無邊暗色,似是從地獄而來的撒旦:“難怪當年大劫,你們要從大陸擄人當人質,不承想,爲的卻是今天。”
戰場上沒人說話。
但所有人,都是腦中轉得飛快,思索着墨主這句話的意思。
可他們怎麼想,也不會想到,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着的含義,是有多麼的讓人震驚!
十一年前東靈大劫結束後,參商遺宗的人和天尊墨主談判,要求從東靈大陸上帶走一些人,當做人質來關押。
那些被充當人質的大陸人,一批被關押在雲間天雲間十三宮裡,一批則被關押在無涯海遺域無涯島下。其中,雲間十三宮裡關押着的有東靈紫王褚紫晟,海底監獄裡關押着的則有極雲公主秦極雲。
這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牽連,只是不爲人知的夫妻倆被迫分開而已。
但墨衍卻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作爲曾有幸去過參商海的人,這夫妻兩個,也就是他的岳父岳母,其實一直都是參商遺宗的眼中釘肉中刺。
比起參商海里一直都和自己分庭抗禮的另四大勢力組織,參商遺宗顯然更看重這夫妻兩人,甚至於聲勢浩大的掀起東靈大劫,爲的就是能將他們兩人給帶離東靈大陸,以安排遺宗接下來最重要的一步棋!
那步棋是什麼,暫且無需多說。
現在需要說明白的,乃是遺宗擄走褚紫晟和秦極雲兩人的原因。
因爲他們兩人不僅清楚許多許多年前的那場天變的內幕,同時也是清楚,他們唯一的那個孩子,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褚妖兒,不僅僅是紫王同極雲公主的孩子,不僅僅是東靈帝朝秦氏皇室裡最純正的血脈。
她更重要的,是和參商海有着極深的牽扯!
或者說——
她最初的那一世,她第一世,便是參商海的人。
參商海。
講述紫王生平歷程的那幾句詩裡,“單槍匹馬往參商,一夫當關紫雲槍”,這裡面的“參商”二字,指的就是參商海,但世人並不知道這點,只以爲這個“參商”,指的只是星宿罷了,說的是紫王爲追求強大的力量而藉助參商星宿之力來進行修煉。
真正知道這一點的,整個東靈位面,不過寥寥幾人,絕不超過兩手之數。
就算是崇帝,都不知情。
正是因爲曾去過參商海,知道自己女兒的真實身份,褚紫晟和秦極雲方纔在東靈大劫開始之後,絞盡腦汁的想要打退參商遺宗的部隊,卻根本是力不從心,直至最後,竟是還要被迫遠離故土,前往無邊的牢獄苟延殘喘。
苟延殘喘,並不一死了之,也並不以死明志。
作爲父母,作爲孩子最親的親人。
不管孩子以前曾是什麼身份,不管孩子以前是做什麼的,血濃於水,孩子是從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無論如何,他們都想要保全自己,從而爲孩子盡到一份責任。
哪怕他們身陷牢獄,無法逃脫得出來;
哪怕他們被辱折磨,再不會是人上人。
但只要有那麼一點機會,他們就不會放棄,他們會拼盡一切的讓自己繼續活下去,儘管自己無法逃離出去,但只要能等到有人來相救,這就夠了。
或許因身處牢獄,這夫妻兩人,無法修煉出更強大的力量,無法培養出更強大的下屬。
可他們卻擁有着世界上最爲純真最爲濃烈的父母之情,哪怕是拼了這條命,流乾所有的血,他們也想將最乾淨的那一抔淨土,送給自己的孩子。
儘管,儘管……
嗯。
言歸正傳。
當年仗着東靈大劫,參商遺宗成功將這兩人給擄走,試圖以牢獄之災消磨他們的心性,想要斷絕他們和褚妖兒的聯繫,以免褚妖兒離開東靈大陸,對參商遺宗造成威脅。
但沒想到的是,以褚妖兒一世的記憶所凝化的那一縷魂思,在褚妖兒凝結的新魂到來後,參商遺宗的人原以爲那縷魂思能被自己所掌控,卻不料,參商海里的那位,早有預料,將那縷魂思牢牢掌握在手中,絲毫不爲遺宗所染指。
這樣一來,本就因位面壓制的原因,而無法來到東靈大陸上的參商遺宗,就對褚妖兒可望而不可即,只能眼睜睜的看她新魂迴歸後,徹底顛覆以往那縷魂思所展現出來的種種無能廢柴,逐步彰顯出自己前世的強悍,以一種堪稱是飛快的速度,站到了東靈大陸的頂端後,前往雲間天,前往無涯海,緊接着,就要前往參商海,去見到七生花。
若是被她見到七生花,若是被她見到掌握着那縷魂思的那個人。
那等後果,參商遺宗的人,簡直是無法想象!
所以,纔會有了現在一幕,他們重新派遣了軍隊,前來無涯海,和墨域等數域軍隊進行對峙僵持的同時,也是派遣了一支實力比這些傳奇境巔峰要更加強大的尖兵,去攻打墨域的總部。
墨域總部中境島,褚妖兒在那裡。
若說調虎離山之計,遺宗攻打墨域老巢,這還算不得什麼。
真正的調虎離山,調的不是褚妖兒,也不是不知身在內海何處的褚紫晟,而是遺域無涯島下海底監獄裡的遺域人!
離的也不是墨域總部,也不是眼下這處戰場,而正是海底監獄!
換句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現在的海底監獄裡,除了以秦極云爲首的東靈人質外,從外界來看,監獄裡再沒有任何一個遺域之人。
現在的海底監獄,根本就是一個空殼!
若是猜得不錯的話,現在中境島上,褚妖兒應當在率領着留守部隊進行着防禦和反攻,而紫王褚紫晟,應當已經帶着從雲間天而來的那三百東靈人質,要前往海底監獄去救人了。
明知此時的海底監獄,根本就是個陷阱——
可是,硬着頭皮也要跳進去!
否則,以遺宗之力,錯過這個機會,在修煉到實力足以破開海底監獄防禦之前,是沒有任何可能能夠越獄救人的。
墨衍想着,忍不住又笑了。
入目所及仍舊是血色茫茫,他一身玄黑,似是最深沉的黑暗,堪堪要暈染開如幕暗夜,將這數之不盡的血色,給悉數的覆蓋。
笑聲仍舊是帶着凜冽的殺意,直如世上最爲鋒利的尖刀一般,捅進人的胸腔裡,將心臟都要絞碎成渣。
他道:“先是調虎離山,再是甕中捉……妖。莫非參商大帝,已經迴歸了?”
依舊是沒人答話。
但一瞬過後,那戰場之上,昂然立在無數血肉之上的參商遺宗援軍,終於有人出列,雖是需要擡頭仰望着墨衍,但卻生生表現出一種俯視的姿態:“大帝親言,七生花開,參商將亂,恭候大駕,帝躬接迎。”
墨衍聽了,再笑:“是麼。”他姿態散漫,有些慵懶,“能讓大帝下令傳話,這倒真是我的榮幸了。”
那個遺宗將領不置可否。
不過看那姿態,倒是覺着大帝能讓他傳話給墨主,卻是很看得起墨主了。
他並不知道墨主幾百年前在參商海里的所作所爲,只覺得墨主蝸居在無涯海這種下等位面裡,實力定不如何,自己也是傳奇境巔峰的人,使出絕招底牌來,絕對能將這所謂的墨主給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面對着墨衍,這位將領很是不屑一顧。
於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也就完全超出了他的預知。
便見那墨主笑過後,笑容終於是徹底的收斂了起來。
年輕男子微一招手,還在空中盡職盡責的發揮着效用的由三軍破甲丹所形成的血色龍捲風,便如同接受到了召喚一樣,“譁”的一聲便縮小了,而後慢慢停下了旋轉,化作幾縷血色,消散在了空氣中。
隨着血色龍捲風的消解,覆蓋了整個戰場的血色光幕,也是隨之悄然斂去。
隨意露出這麼一手,遺宗的那名將領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然後心下暗暗的咕噥,這墨主似乎有點本事。
接着,墨衍隨手一揮,有着無數道細小的流光,從他手中憑空閃掠而出,密密麻麻的停在他身前,每一道流光都是散發着不同的光澤,濃郁的丹香瞬間充斥了每個人的呼吸,讓得他們看着那些流光,終於是沒能忍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便連墨衍身邊的黑衣手下們,也幾乎是瞠目結舌。
“聖丹!”
“這麼多聖丹!”
“嘶!嚇人……”
誠然,墨衍召出的這些流光,每一道,全然都是一枚聖丹!
這數量,少說也有幾百!
瞬間的怔忡過後,包括遺宗援軍在內,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看向墨衍。
這麼多的聖丹……
是他一個人煉製出來的?
聖級靈丹師啊,就算是放在參商海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強大存在!
就見這人面無表情,隻眼底流露出些許殺意,刺得人心神俱顫。他似是不打算管這處戰場了,雙手負後,擡腳便踏向空中。
只留下一句漫不經心的話。
“處理完這些遺宗雜碎,遺域的人也記得處理乾淨。那羣自稱遺宗之人的蠢貨,乃是無涯海的叛徒。”
因爲是叛徒,背叛了無涯海,投靠了參商遺宗,所以遺宗援軍到來後,纔會毫無人道的將遺域殘兵敗將給直接射殺。
遺宗的那位大帝比誰都要明白,牆頭草向來都是最不可靠的,哪怕牆頭草們信誓旦旦的宣誓以表忠心,但大帝還是秉承着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早早下令,援軍倘若遇到遺域人,無需留情,全部斬殺。
纔會有了先前那樣慘烈的一幕。
目送着墨主一個眨眼便消失不見,戰場上的人,竟都是覺得心頭有些沉甸甸的。
緊接着,憑藉着墨主留下來的那些聖丹,以墨域爲首的無涯海內海勢力,開始了對遺宗援軍的猛烈進攻。
儘管他們軍隊的實力,普遍都沒有遺宗援軍的高,但有這麼多的聖丹在手,他們內海想輸,也是不容易的!
若是自家門口打仗打輸了,那簡直沒臉見人。
於是,比之前的內戰要浩大了許多倍的戰爭,終於打響。
廝殺聲震耳欲聾,無涯海的海水,終是重新染得鮮紅!
而此時,離開戰場的墨衍,已經是循着感應,去往了距離中境島有着將近百萬海里的被他們內海人認定是死海荒島的海域。
參商大帝所動用的調虎離山、甕中捉妖之計,其實是很簡單,很容易就能被識破。
可還是那句話,大帝畫了一個圈,圈裡是致命的陷阱,可明知是陷阱,目標卻還是必須要跳進去,且還是心甘情願的跳進去。
那支尖兵先是攻打中境島,掀翻墨域的老巢,而後轉移戰場,將褚妖兒給引到距離中境島和無涯島都是很遠的地方,想要憑藉尖兵的數量慢慢的圍住她,從而進行捉拿,將她帶回參商海。
只要能生擒她,那麼海底監獄裡的秦極雲能否成功得救,這就不是參商大帝所關心的了。
他想要的,從頭到尾都只是褚妖兒這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