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漆黑和十分久遠的記憶之中一樣,如墨如夜,是天底下最深沉的色澤。
粗粗看去的話,這黑和墨衍的黑,倒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不過墨衍的黑卻是帶着邪佞的黑,眼前這黑,卻純粹是能帶給人一種深切毀滅之意的那種黑,和前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而在這黑之上,隱約有着一點淡淡血紅,看得仔細了,正是一朵朵曼珠沙華的顏色。
曼珠沙華,正是彼岸花,是盛開在忘川河邊的地獄之花,和夜色妖華是有些相似的,但兩者卻並不能混爲一談。
玄黑的衣袍之上盛開着大朵大朵的曼珠沙華,別無他想,正是佔據着北區參商遺宗的人,參商大帝。
其實這聽起來並不像個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但這就是他的名字,並且還是他最看重的人爲他取的名字。
當時她是怎麼說的來着?
她說造物主只給我取了名字,沒有給你取名字,那就由我來給你取名字好了。
她皺着眉在那裡想,想了很久才說,我聽聞十分遙遠的宇宙裡,有兩顆星星,被稱之爲參商,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永遠都只能遙遙對望,好像你和我一樣。不然,你就叫參商好了,唔,再加個大帝吧,參商大帝,聽起來多霸氣。
於是他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了。
儘管這個名字他並不是太喜歡,但因爲是她親自取的,所以他很珍惜。
珍惜到了現在,即便她已經毫不在意這一小段記憶,但他立在雲端之處,遙遙看着她朝自己過來,原本還在平緩跳動着的心臟,倏然就跳得很是劇烈了。
劇烈到他伸出手來,輕輕撫上自己的胸口,讓手掌心近距離的感受着那激烈跳動。
這是怎麼了?
怎麼心跳會因爲她的到來,而變得這樣加快?
他問自己,卻是半點答案都得不到。
他擡頭看着她。
因爲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以本尊的模樣見她,是以他下意識便忽略了之前藉着靈識體三番兩次看她的經歷,而是以將近五百年沒能見她的姿態,細細觀察着她。
五百年前她還是個少女的模樣。
五百年後她已經真正長大成人。
五百年前她身穿紫衣,神情冰冷淡漠好似不染七情六慾的仙人。
五百年後她也還是一身紫衣,卻是神情純澈寧靜如同一泓秋水。
然而今天的她,卻沒有穿紫衣,也沒有神情純澈。
她穿着和自己別無一二的玄黑衣衫,一身他從未見過的張揚邪肆,好像無涯海的墨主一樣,偏生又比墨主多出了那麼一股子真正的瀟灑風流。她神態似是在表明她很享受這樣的自己,好像這樣的狀態,纔是真正的她一樣,恰好也是符合了她名字裡的那個“妖”字。
和以前有着很大的區別,但又和以前沒有着很大的區別。
他在看着她,她卻是臉上戴着銀色的面具,斜長的劉海遮住緊閉着的眼睛,好似真的看不見他一樣,被她的契約獸帶領着,堪堪要從他身邊走過。
“等一等。”
他倏然開口,聲線蒼白卻華麗,似一場盛大的死亡落幕,聽得人不由自主便是要感到脊背發涼。
萌雖是和褚妖兒簽訂了契約,並不會畏懼褚妖兒身上的氣息,然面對着參商大帝,面對着這東靈上最可怕最濃郁的負面氣息,萌卻還是一下子沒能控制得住,正在御風飛行着的身體,陡然歪了歪。
“主人。”
萌急忙伸手扶住差點被自己甩掉的褚妖兒,烏黑的大眼睛朝着參商大帝看過去。
然後小草泥馬十分不悅的嘟了嘟嘴。
他是故意的嗎?
他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自己在帶着主人飛行,還要這個時候開口嚇唬自己。
請問他知道什麼叫做紳士風度嘛?!
萌正不忿着,就感到自家主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站穩了身體後,氣息隱約有着那麼一點變化。
然後主人就很自然很平靜的面向了參商大帝,聲音也是平靜的:“大帝,好久不見。你來這裡幹什麼?如果被殿主發現了,她應該不太歡迎你的到來。”
她問得十分自然,好像真的是和他好久不見的老友一樣。
參商大帝看着她,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舉步朝她走過來,來到她面前三尺處,方纔停下。
這麼近的距離,萌瞬間變得十萬分的警惕,眼睛緊緊盯在他的身上,嚴防他會不會突然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這樣的距離,要是他突然出手,想要從萌手中擄走主人,絕對會是非常簡單的,即便萌已經是到達了東靈巔峰,但就真正實力相比,萌還是敵不過他千萬分之一的。
萌知道,參商大帝他和主人,和姬華大人星隕大人他們一樣,都是靈物幻化而成,超脫東靈真正生命,他們修煉的巔峰,和自己的巔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是自己即便修煉到了老死,也很難會達到的境界。
所以自己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絕不能給他任何帶走主人的機會。
不過參商大帝今天來,也並不是想要帶走褚妖兒。
他注意到了萌的警惕,但也只是注意到而已,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就站在距離褚妖兒三尺遠的地方不動,一雙漆黑的,深處帶着血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褚妖兒。
這樣看着,似乎能一直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他也只是在看着她而已。
他並不想去看別的人,也並不想去關注別的事。
就只想看着她,如同很多很多年前,在東靈聖地裡的時候,她高高坐在獨屬於她的至尊稱號上,守護着那麼多的至尊稱號;而他就呆在離至尊稱號很遠的地方,處理自己事情的時候,感到厭倦了,或者疲累了,他就會擡起頭來,遙遙看她。
當真是遙遙看她。
隔着那樣遠的距離,遠到明明都是同在聖地之中,然姬華陪在褚妖兒身邊的那段時間裡,姬華卻一直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因爲實在是太遠。
遠到只有褚妖兒能夠坐在至尊稱號上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的存在,聖地裡別的地方,都是根本看不到他的。
那種感覺,非常人所能體會得到。
所以,他現在只是看着,他並沒有說話,也並沒有動作。
因爲這裡還是在中境的地區之內。
別看殿主現在不在褚妖兒身邊,但若是他敢對褚妖兒出手,想要帶褚妖兒離開,就以殿主的速度,瞬間就能從星辰之上來到這裡,從而對他進行阻止。
甚至於,直接毀了他,都是極有可能的。
——那麼,殿主,也就是造物主,爲何從始至終,都沒有親自出手毀了他,而是要等到褚妖兒出手來毀了他?
這卻是因爲東靈之上,褚妖兒所擁有的復生之力,和參商大帝所擁有的毀滅之力,乃是相對相剋的。雖說並不相生,但有死亡纔能有復生,有復生纔能有死亡,這兩者不可分割,是以最開始的時候,參商大帝的黑水本尊,是能和褚妖兒的夜色妖華本尊,糅合在一起的。
如此,倘若真正毀了參商大帝,那麼東靈上的體系便要遭到很大的波及,而這個波及沒有做好足夠準備的話,是東靈所承受不起的,是以五百年前,殿主並沒有動手解決掉參商大帝,而是等了這五百年後,做好了讓東靈承受那種波及的準備,這才選擇讓褚妖兒來代替自己進行出手。
待得褚妖兒封印全解,實力恢復到前世巔峰的時候,她所擁有的復生之力,便是參商大帝的剋星。
她有着足夠的能力,可以如同當年參商大帝毀滅掉她的時候一樣,從而毀滅掉他。
這一點,殿主知道,褚妖兒知道,參商大帝也知道。
所以參商大帝一直以來都是對褚妖兒進行着各種各樣的阻撓,爲的便是不想讓自己就此毀滅在她的手中。
哪怕這麼個舉動其實很能表現出他對她的愛,或者說是真正表達出,可他終究並不願意。
他還是固執而自私的。
而現在,隔了將近五百年的時間,他第一次看到褚妖兒。
第一次看到這新生歸來的褚妖兒。
“好久不見。”
看了不知多久,他終於開口,聲音隱隱有些低沉,聽在褚妖兒的耳中,卻還是那麼熟悉。
他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正面對着大人的指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的,看她直面着自己,半點神情變化都是沒有,他微微低下了頭,看了剛纔那麼久,他現在居然有點不太敢看她:“你要去哪裡?”
事已至此,褚妖兒也並不擔心將自己的目的地說給他聽。虛空的風從遙遠之處而來,吹開她眼前的碎髮,露出她一直都在緊閉着的眼睛,他看不到她的眼睛是否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顏色,只能聽得她平靜道:“我去南區找玉纏。你要一起嗎?”
去南區找玉纏。
去找那個最難纏的傢伙。
他搖頭:“我不去。”
“哦。那你攔我的路幹嗎?”
“我就想和你說說話。”
“可我和你無話可說。現在,話說完了,你可以讓路了嗎?我趕時間。”
面對褚妖兒這堪稱無情的話語,參商大帝動了動脣,脣色殷紅好似新鮮血液一般,似乎下一瞬就能滴下血來一樣。
他臉色是蒼白的,襯得脣紅得有些不正常。然他五官卻是十分的精緻華麗,好似即便再討厭他,但造物主卻還是十分精心的捏造出他這樣漂亮華麗的容貌,讓他有着足以和自身毀滅般的氣質相襯的容色。
正是以前雲間天裡的鬼手,前往無涯海的統領所擁有的容貌。
甚至於……
褚妖兒現在並沒有動用靈識來“看”他。
否則,她將發現一個真正的天大秘密。
他殷紅的脣微微翕動,出口的話分明是想要求她多留一會兒,哪怕讓他就如剛纔那樣看着她也好,偏生脫口而出的話卻是帶着絕對的命令之意:“你別走,再陪我一會兒。”
褚妖兒聽着,歪了歪頭。
陪他幹什麼?
讓自己體內的毒擴散得更加厲害嗎?
“我真的趕時間。”她平靜道,須臾眼睫顫了顫,竟是想要睜開眼來,但一想到自己根本看不到,眼睫便又靜止不動了,如脆弱精緻的蝶翼,“你知道我的狀況。你確定還要繼續攔我的路嗎?我不介意將殿主喊來,讓她趕你走。”頓了頓,再道,“更重要的是……你覺得,我還有想陪你的衝動?”
……沒有。
他膚色本就蒼白,聽了這話後,更顯蒼白。
然而他終究沒有動用強硬手段將她再留一會兒,他只能往後退了一步:“那你走吧,我不攔你。”
她擡腳便要朝前走,果真是半個字都不想再和他多說。
就怕自己多和他說了那麼一句,就會再也忍不住,直接和他動手。
卻是還沒走出半步,她又轉頭來看他,莫名吐出一句話:“你想看我的眼睛嗎?”
他默然點頭:“想。”
於是她便睜開眼來,一雙血紅得真真是能滴下血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看到這樣一雙算是熟悉的眼睛,他陡然愣了愣神。
因爲每當他真正動怒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會變成這樣,完全是血色的,連半點眼白都是沒有。
“你滿意了嗎?”
她眼睛看不見,是以眼中沒有什麼神采,看起來很是無神。然那濃郁血色卻是很好的彌補了這無神,沒有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如同裝飾物一樣:“你知道嗎,我每次想起我的眼睛,被你搞成了這麼個樣子,我總是想要伸手,把這雙眼珠子給摳下來。”
聲音突然變得低柔了:“就好像在無涯海的時候,我將你靈識體的眼珠子給摳下來一樣,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他臉色再白了白。
只是一雙相似的眼睛而已,她居然會這樣想。
“你就真的這麼恨我?”他低語,“從最開始的時候,你就已經恨我了?”
從他們兩個本尊產生聯繫融合的時候,她察覺到他的本質是爲東靈之上所有的負面物質凝結而成的毀滅,那個時候,她是不是就已經開始感到後悔了?
畢竟她和他是相剋的,有她沒他,有他沒他,她是東靈上最正面的存在,而他則是東靈最負面的存在。
她討厭他,她痛恨他,理所當然。
然而……
褚妖兒搖頭:“我說過我很多遍,我不恨你。”
“爲什麼?”
“你是我本尊的另一半。”她很平靜的說出原因,“我們幾乎同爲一體。換做是你的話,你會恨我嗎?恨你就相當於恨我自己,所以我從來都不恨你。哪怕,”她脣角突然勾了勾,笑得邪氣四溢,笑得他覺得眼前的她十分陌生,“哪怕,你殺了我,你也殺了我父王母妃和王叔,可你是我的另一半,我討厭到真的很想殺了你給他們報仇,可我仍然對你恨不起來。”
他是自以爲是的禁錮她也好,傷害她也罷,甚至還毀滅了她,讓人殺了她這輩子不過剛剛相聚,便已然是生死相隔的父母。
可他就是他,他就是她本尊上的另一半,她真的對他恨不起來,也沒有道理去恨他。
因爲他做的,就好像是她做的一樣,好像他殺了她,根本就是她殺了自己。
這種詭異的代入感,這世上恐怕也之後她自己最瞭解。
她緩緩閉上眼睛:“我會去北區找你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好自爲之。”
說完,這才擡腳,是真的走了。
萌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邊走還邊回頭,以免參商大帝出爾反爾,突然對主人出手。
不過參商大帝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物,看着褚妖兒漸行漸遠,他隻立在原地,沒有真的追上去,也沒有帶她走。
“不恨我啊。”
他喃喃自語,神色突然變得溫柔了起來:“你不恨我,我不開心。”
不恨他,那她對他就沒有任何的情感,她就好像最開始對待所有人那樣,如同看待螻蟻一般的看待着他,她不恨他,那便是對他半點多餘的情緒都是沒有。
這樣的她,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她能和他一起回到東靈聖地,然後她在這頭,他在那頭,他依然能夠擡起頭來,便能看到她坐在高高的至尊稱號之上,而她也是日夜這樣遙遙觀望着他,讓他感受到,原來這世間,還能有人是真正在看着自己的。
因爲是負面物質,造物主都討厭他,所有人也都是討厭他。
沒有人是真正的喜歡他,也沒有人是真正的追隨他。
參商遺宗裡的那些人,都只是畏懼他的能力而已,表面說着對他忠心耿耿,實則根本就是怕他怕得要死,就擔心不表明忠心的話,他會不會有朝一日會將他們給直接殺死。
人類這樣虛僞,靈獸所化成的人形也是這樣的虛僞。
這個世界,全是虛僞的嘴臉,每一個人,每一隻獸,都是這樣,所以他真的很不喜歡這個世界,他真的很討厭這個世界,他恨不得能將這個世界給毀滅掉,從此只剩下褚妖兒能夠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到達時間和空間的盡頭,從此兩人再不分開。
可她也討厭他。
她雖然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的在看他,可實際上,她纔是全東靈裡,最討厭他的那個人。
她這樣的討厭他,他卻這樣的喜歡她,喜歡到不惜毀滅整個世界,他也只想要她陪着自己。
可是,可是。
當初爲什麼,他會藉着天變,將她給毀滅了呢?
看她的身體在毀滅之力的覆蓋下,變得支離破碎,然後飛快的化成碎片,在他眼前消散。
就連她的魂魄,也是在毀滅之力的作用之下,先是分崩離析,再來一點點的消湮,從而是真正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他爲什麼會捨得毀滅了她呢?
他問自己,是因爲看着她在別人的身邊過得那樣開心,完全不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所能表達得出來的,所以他心裡不平衡,他不高興,他就想自己得不到的也要毀滅,不讓別人得到。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她說他是個自私的人,他也發現,他真的是個自私的人。
他只想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但是他禁錮不了,所以他就秉承着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將她毀滅好了。
所以她才越來越討厭他,卻還是不恨他。
“我聽他們說,有愛才有恨。你不恨我,因爲你不愛我。”
他喃喃着自語,漆黑帶血紅的身軀卻是在層層雲海之中,慢慢的隱去了,是要離開中境,回到屬於他的北區了:“可是我愛你啊,你爲什麼就不能愛我呢?我真的不開心啊。”
“你現在要去見玉纏,然後呢?然後你就要去西區,去見那最後一個人。”
“可是你知道,過了這麼多年,那最後一個人,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你不知道吧,因爲那是我準備了整整四百九十年的,你如果剛剛肯留下來陪我,我或許就會把這點告訴你。”
“可你沒有陪我。”
“你沒陪我。”
你沒陪我,我不開心。
我不開心,那就只能毀滅了。
讓我想想啊。
是毀滅你,還是毀滅他,還是毀滅這個世界,還是毀滅……
我? шшш ★ttκǎ n ★c○
我這樣愛你。
我這樣,愛你。
……
離開參商大帝后,萌擔心路上再遇到什麼,比如說參商大帝派來的軍隊之類,她一路幾乎是飈速一樣的飛行,很快就帶着自家主人出了中境,來到了南區邊界。
因爲是南區,又是海上,這裡的氣候就很溼熱,不過纔到邊界而已,就已經讓人熱得想要脫掉衣服跳進水裡洗個涼水澡了。
“主人,好熱啊。”
萌顧着腮幫子,一臉痛苦的用小手扇着風,小巧的鼻尖上竟然滿是汗珠,她扇風試圖讓自己涼快一下:“這裡怎麼能這麼熱,我感到我都要被烤糊了啾啊~”
別說她熱,褚妖兒也是熱。
尤其褚妖兒身上還穿了最是吸熱的玄黑衣衫。
不過心靜自然涼,褚妖兒倒是沒出汗,只覺得熱了。聞言道:“找個地方,換換衣服吧。我記得南區這裡有專門賣一種衣服的,穿在身上很涼爽,我們先進城再說。”
“嗯嗯,好的主人。”
萌四處看了看,瞥見極遠的地方隱約有着那麼一座城市,萌二話不說,帶着自家主人立即飛奔過去了。
南區不像中境,想要進入還得搞證明,所以萌一路上暢通無阻,直截了當的便跨越了南區邊界,來到了南區最邊緣的一座城市裡。
這座城市名叫妖尾。
這名字聽起來很奇怪,但南區人卻表示很正常。
因爲南區裡所有城市的名字,都是這樣以“妖”字命名的。
莫說南區最靠近北方的這座城市是叫做妖尾,南區的經濟政治中心,也就是妖宗宗門坐落着的城市,則是叫做妖心;南區最繁華的城市,則是叫做妖目。
總之,偌大南區裡的所有城市,命名皆是以靈獸器官來命名的,據說這還是妖宗祖師爺親自決定的,因爲當時他正在吃烤肉,而且吃得很香,手下問他新建好的城市該叫什麼,他隨口就來了這麼幾句。
這樣命名看起來很是隨意,但並沒有人敢說他就是了。
反正他自己覺得念起來還蠻順口,也就懶得改了。
所以這樣奇怪的城市名字,便流傳到了現在,聽在褚妖兒的耳中,卻是讓得她忍不住一笑。
然後就和身邊的萌道:“其實我第一次見玉纏的時候,並不是在參商海里。”
萌此時正帶着自家主人在妖尾的主街道上走,邊走邊搜尋着路邊哪裡有成衣店,好讓自己和主人換衣服,聞言好奇道:“不是在參商海?那是在哪裡啊,我聽姬華大人說,玉纏大人和星隕大人還有祁皇大人他們一樣,都是主人在參商海的時候見到的。”
褚妖兒道:“你該知道至尊稱號的特殊吧?從至尊聖地裡出來,然後才能到承受了天劫的新至尊面前,等新至尊寫上了自己的稱號後,至尊稱號纔會回聖地裡,然後就一直在聖地裡不動了。”
萌聽着,點頭。
當然知道。
她雖然是被姬華大人親自動手改造的,但至尊稱號,她自己也是有的。
她的至尊稱號……
咳咳,說起來不準笑,她的至尊稱號特別簡單,就叫“草泥馬至尊”。
是不是和她的本尊特別匹配?
她本來是月狐的,只是想要跟着主人,這才被姬華大人給改造成了主人最想要的草泥馬。
聽說草泥馬乃是某個生命位面,哦,就是主人第二世在的那個生命位面上的神獸,等閒人見到了草泥馬,那都絕對是要用心臟來膜拜的。
因爲主人好像說過那麼一句話,叫做心中有着十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由此可見,草泥馬是有多麼的重要,居然能這樣堂而皇之的佔據心臟這麼重要的部位!
所以姬華大人在給她解決了天劫後,問她至尊稱號要叫什麼,她十分鄭重的回答說自己要叫“草泥馬至尊”。
真的是很霸氣有木有!
實實在在是太符合她的本尊和氣場!
喂喂喂都說了不準笑不帶這樣玩的啊——
“玉纏和我一樣,以前都是靈物,所有沒有至尊稱號。”褚妖兒道,“不過我是管理至尊稱號的,所以有一回一個新的至尊稱號回來的時候,我發現,那個至尊稱號上,居然還帶了一滴眼淚。”
萌聽了,重複了一句:“眼淚?”
褚妖兒繼續道:“我當時也覺得稀奇,因爲至尊稱號上向來都只能被刻下名字的,並不能帶上其他東西,可是那個至尊稱號上居然能有一滴眼淚,我很好奇,就藉着這滴眼淚,將靈識釋放出了東靈聖地。”
釋放出來後,循着眼淚的氣息,褚妖兒很快就找到了那滴眼淚所屬的新晉至尊。
只是個至尊而已。
至尊境的修煉者,放在參商海里,那當真是多得數都數不過來,真的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這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怎麼可能會得到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心上人的回眸一眼?
所以這個新晉至尊就流下了這樣一滴刻骨的眼淚。
那麼,這個新晉至尊喜歡的人,是誰?
褚妖兒的靈識循着那眼淚裡模模糊糊顯現出來的人影去找。
這一找,就找來了南區,找來了妖宗宗門,找來了正在宗門裡關門洗澡的玉纏。
“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正在洗澡。”
說到這裡,褚妖兒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到了,就嚇了一大跳,然後立即就被他發現了,結果他也沒起來,就坐在池子裡,似乎想問我是誰,我沒敢看他,直接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