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和卓堯沿路回酆都城的時候,那隻兔子早在那條捷徑上恭候大駕了,一看見他們,紅色的眼睛瞪得大如銅鈴,“你們可算回來了,幽冥就要翻天了!”
那兔子駕輕就熟地跳到了卓堯肩頭,指着前方,“那個野鬼真去向黃蜂通風報信了,這會兒子正堵在鬼門關那裡,還有前面枉死城突然爆炸了,地上被炸了好大一個窟窿,那裡的陰靈現在都哭天喊地的教救命,說他們本來就無處可去了,現在連唯一的落腳處都要被掀了。”
莫佑琛心裡大喊不好,他有直覺這事八成是孔梓和杜府幹的,臥槽,炸地府,人幹事!
兔子雙爪捂住心口,信誓旦旦地說着,“我一直守在那裡,沒看見你們的朋友,聽到了這麼大動靜,特地來給你們通風報信的。”
莫佑琛對着兔子的好感度無限接近於滿分,露出個比它還軟萌的笑,“要不是我心有所屬了,真想把你拎回家。”
這兔子居然臉紅了,和那雙紅眼睛倒是來了個相互輝映,“我只想跟寒瀟走。”
調戲失敗。
“莫佑琛,現在什麼時候了?”
小兔子搶答,“剛打了五更。”
“。。。。。。”
一路狂奔,風中凌亂,幽冥發生瞭如此騷亂,各方鬼差都集體出動了,到處都是亂糟糟毫無秩序的景象。
他們絲毫不敢鬆懈,遊走其中,內心忐忑不已,誰能告訴一聲,這時間到了,他們會怎麼樣?
方纔被那野鬼一刀砍亂的彼岸花還雜七雜八地躺在黃泉路上,鮮紅一片,像被鮮血染紅的毯子,哪怕此去經年,依舊顏色如新。
幾個鬼差停留在這裡,看着倒地不起的彼岸花,連連搖頭。
“作孽啊,這花隨緣纔開,鬼知道下次再開花是哪年哪月了。”
“哎,這裡一塊光禿禿的可難看了,幽冥的臉都給丟光了。我說,這得上報處決吧。”
“報,一定要報!”
那兔子一聽,沒來由的渾身一抖,撒腿跑得更快了。
鬼門關那裡已經亂作了一團,鬼差,陰靈摩肩接踵,推推嚷嚷的,還不停大聲發着牢騷。鬼差抱怨着事情永遠做不完,每天忙得像狗。陰靈抱怨自己都掛了,他媽的在幽冥還得排隊。做人做鬼都在爭爭搶槍的,沒完沒了。
莫佑琛和卓堯儘量低頭走着,乘着混亂,離開鬼門關是最好的時機,然而啥叫事不如人願,接下來便是。
“阿執,你怎麼在這裡?”
正所謂冤家路窄,黑白無常二位大爺打巧就過來維持秩序了,見着了熟人,理應打了個招呼。
黑無常依舊一臉笑盈盈,白無常依舊一臉冷冰冰。
“我。。我。。。”殷執憋了半天,回了一句,“我去看孟婆婆,路過而已。。。”
黑無常:“有心了,那怪孟婆特別喜歡你,我們要是路過那裡,就和沒看見似的。阿執,你趕緊回去吧,這裡今天不太平,前面搞出了好大的騷亂,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跑來幽冥搗亂,當真是在閻王頭上動土了。”
黑無常對這樣的活久見系列倒有些樂此不疲的趣味,和殷執告了辭,正打算離開,哭喪棒上的鈴鐺忽然搖了搖。
“慢着!”白無常看了眼晃動不已的鈴鐺,冷冷地往前走了數步,四周的陰靈鬼差紛紛退避三舍,一瞬間鬼門關都安靜了不少。
殷執在白無常面前,一直都是心有餘悸,禮讓三分的,他不像黑無常那樣好說話,“白爺,這還有什麼事?”
“沒說你。”白無常舉起了哭喪棒,往殷執身後一指,用冷若寒霜的語調呵斥着,“你們兩個是在哪裡當差的?給我過來!”
莫佑琛心說,這白無常真是上哪裡都跟他過不去啊,然而要對現實低頭,在別人的地盤,他不敢太過放肆,腦子裡飛快地旋轉着一切可以逃脫的辦法。
莫佑琛是這麼想,卓堯可不是,他屏氣集中念力,不稍片刻,鬼門關的陰風漸漸散了,只感覺似乎空氣都凝固了。然而,下一秒狂風襲來,鬼門關邊上的燈籠被吹得脫繩而起,燈籠刮到了上空,紙糊的燈籠早被吹得體無完膚,裡頭的長生燭隨風搖擺了幾下,直直地往下掉去。
又是一聲驚天鬼叫哎呼,燭火把一個鬼差的袍子給點着了。長生燭和普通的蠟燭自然是有着天差地遠,它永生永世不滅,照耀着整個鬼門關,爲陰靈引路,爲鬼差當明。
綠油油的燭火,如同黃泉的溫度一樣,接近零點,可是一旦燒着了其他東西,火勢便蔓延迅速。
好在那引火自焚的鬼差脫衣速度夠快,否則此刻估計連灰也不剩了,無奈鬼門關魚龍混雜,各個都捱得很近,很快,一個燒着了另一個,另一個燒着了另另一個。
黑白二位陰帥,自然奮不顧身地解決這場騷擾,等到火勢平息,那兩個身着黑袍的可疑者早就不知去向了。
莫佑琛甘拜下風,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卓堯是不要命了!在幽冥光明正大的撒野,實在是好樣的!這麼一比較,自己是不是太遜了。
枉死城也是亂得一逼,那裡本來集聚了無數橫死的陰靈,因爲地面突然炸出個大窟窿,紛紛逃到了門口,繼續扯着嗓子嚎叫哀鳴着。
有兩個陰靈,年級尚小,遭此變故,嚇得坐在地上直哭,看到有黑袍子的人走來,以爲是鬼差,一副哭爹找孃的模樣,抱着莫佑琛的大腿,直喊委屈。
莫佑琛連掰帶推,才擺脫了這兩個小鬼,回頭見那兩個娃還跌跌撞撞向他走來,真是要命。
“臥槽,沒時間了,那兩個人去了哪裡?”
莫佑琛剛剛說完,就聽到又是一陣巨響,枉死城的城牆上破了個大洞,磚瓦灰塵落了一地,有兩個人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了出來。
杜甫一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臉,如今活生生像個在工地搬磚的苦力。孔梓精緻美麗的妝容,此刻似乎覆蓋了曾用混凝土上過的粉底。莫佑琛實在不好意思說,她漂亮的紅色指甲起碼褪色了兩隻。
莫佑琛調侃着:“敢問你們這是從地獄的第幾層上來的?”
杜甫那件袍子用來點火苗了,燒掉了大半,東個窟窿,西個破洞的,鬆鬆垮垮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這模樣活像是從侏羅紀公園逃難出來的。
莫佑琛收了玩笑,非常認真地問道:“把枉死城桶了個窟窿的就是你們二位大神吧,說好的低調呢,我看我們逃了回去,也得受幽冥的通緝。”
杜甫忙擺了擺手,遇此經歷,早已是生死置之度外,一副膽大包天的模樣,“等回了上面,哪兒還怕這羣混賬東西,把他們一個個拎到陽光底下暴曬!”
孔梓胡亂地模了把臉,直拍着胸口,“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勁,好像那種被人扼住喉嚨似的透不過氣”
不遠處打更聲傳來,其實聲音並不響,好像那種被被子捂住的敲大鑼的聲音,然而卻一擊一擊,沉重地打在他們心上。
殷執大喊道:“來不及了!你們趕緊走!快!”
大家撒開腿,秉藉着體育課上那八百米衝刺的精神,頭也不回往前跑去。
卓堯的褲腿被扒拉住了,那隻兔子依依不捨地看着他,“寒瀟,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卓堯一直是個誠實不說謊的好孩子,反正他本人是這麼認爲的,也從來沒有要說謊的必要。可是看着這隻兔子,腦海中莫名想起了不靠譜的莫佑琛,竟然來了句他最擅長哄人的話,“我會再回來的,你也要保重。”
宋叔的屋臺就在眼前晃動着,那成排的大燈籠已經滅了,冒着熱氣的鍋子也從爐火上拿開了。宋叔正在做收尾工作,看着這一羣人浩浩蕩蕩,面無人色,狼狽不堪地跑了出來,那句,“你們餓不餓,要不要我煮碗麪。”的話還未說出口,就感覺面前狂風吹過,四件鶉衣百結的袍子風風火火地扔在了椅子上。
“這不過就幽冥走了一遭,怎麼連衣服都破成這樣,隨手亂扔的習慣真是不好,這羣年輕人啊!”
宋叔撿起了衣服,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好心借給他們cos鬼差的黑色袍子。
什麼叫做陽光,什麼叫做大地,什麼叫做萬物重生,莫佑琛活了二十四個年頭,終於是徹底明白了。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朝氣勃勃,這他媽的纔是人過的生活啊!莫佑琛發誓以後大太陽的也不打傘了,更不塗防曬霜了,他莫佑琛愛太陽!愛陽光!
在地鐵站的時候,大家匆匆告了個別,孔梓要趕着去咖啡館輪早班了,杜甫趕着回去收拾一下去實習的地方報道。
至於莫佑琛,他不打算去上班了,雖然站在大太陽底下,昨晚那一切就跟場夢似的,他依舊需要時間去理理思路。
莫佑琛:“我看你也別去上班了,請假請假,上我那兒去,有事兒跟你說。”
卓堯搖搖頭,“不行,我沒法請假,一下班我就上你這裡來。”
莫佑琛知道說不過他,笑了笑,“好吧,那你當心點,累了的話就睡個午覺,天太熱,小心中暑。那行吧,晚上見。”
莫佑琛往地鐵方向走去,一路上假裝對路人詫異的神情滿不在乎,他打着傘,只是不是撐給自己的,他在給殷執打傘。
她照不了光。
“頭兒,給你。”殷執把一個東西塞到了莫佑琛手裡。
看着那個像構樹一樣的玩意,經過一晚上驚心動魄的洗禮,莫佑琛的智商已經完全不夠用了,“這是毛?”
“孟婆婆塞給我的,迷榖,最後那位客人的典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