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部位,碎石遍佈,空曠荒涼,零星的矮鬆在其中穿插滋生,冰涼的月光灑下,更添蒼白寂寥。
昏暗的夜幕下,海東青呼嘯盤旋,時而急切的嘶鳴,時而俯衝厲嘯,打破夜的寂靜。
崎嶇的山頂間,二十多道身影分立在四周的邊角,傾盡全力穩穩蹲立,身體大幅度向着外圍傾斜,周身纏繞着細長的鎖鏈,死死的抓在手裡。二十多道鎖鏈的中心部位,是個雄壯如獸的龐大身影,糉子般一圈圈的纏着。滿是倒勾的鎖鏈端頭,深深地嵌在‘怪物’的肌肉裡,血淋淋的鮮肉被一點點的向外撕扯着。
‘怪物’渾身鮮血淋漓,傷口部位不斷地向外冒着鮮血,順着鎖鏈向外滴淌,順着破爛的衣服向腳下滴淌,模樣看起來悽慘狼狽。
整個山頂只有盤旋的海東青時不時的發出急切的嘶鳴,其他的安安靜靜,一片沉肅和壓抑,或者是……鎖鏈中心部位的‘怪物’偶爾的發出低低的嘶吼和粗重的喘息,像是受傷的野獸在鐵鋏下痛苦的呻吟。
相較於先前混戰天網時的暴躁和瘋狂,今天的‘怪物’顯得格外‘平靜’,一種危險到令人心顫的‘平靜’,此刻的他只是死死的抱住身體,穩穩地站在原地,比起大憨更爲誇張的堅實肌肉死死繃緊,凌亂狼狽滿是塵土碎葉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頭上,遮住了那張低垂的面孔,只有一雙細長泛紅的眼睛,穿過長髮的縫隙,盯住正前方。
‘怪物’的視線範圍內,或者是他十餘步外的鎖鏈縫隙間,還有個相對要短很多的鎖鏈,一頭纏繞在他的喉嚨上,一頭攥在個身披黑衣的男子手裡。
男子身形頎長,略顯單薄,凌亂的長髮在風中輕舞,拂過他消瘦泛白的臉龐,眼簾低垂,目光朦朧,給人種頹廢無力的虛弱感。
頹廢、憂傷,孤獨、虛弱,像是被人世遺棄的孤兒、又像是爲情所傷的公子,可無形中瀰漫的威壓和肅殺,眼底時而閃過的凌厲,卻由不得任何人小覷於他。
他本身的身份則是……鬼王!!
鬼王左後方,被孤魂所控制的鎖鏈上,站着個一個頭發花白的滄桑老頭,披着紅色貂絨大氅,拄着雕花柺杖,身形瘦弱佝僂,彷彿隨時都可能被風吹倒,直讓人擔心站在細長的鎖鏈上會不會掉下來。
老頭面帶微笑,看似和煦無害,滿是褶皺的容顏給人種鄰家爺爺親切,然而,誰家老爺爺能夠穩站鎖鏈,誰家老爺爺能夠散發沉重到令人膽顫的威壓。
老者後面的鎖鏈中間,兩邊各站着個身材修長、妖嬈絕美的金髮女郎,一個紅衣如火,揹負兩米巨劍,一個白衣勝雪,手託華美的黃金權杖。兩個冷豔女郎垂首閉眼,虔誠恭敬地守護在老者身邊,看似美豔不可方物,卻給人種危險的感覺,猶如她們所帶的兵器!
死神左手,會和天網長老院,強大到恐怖的陣容,此刻全部出現在贊岐山脈,出現在這座怪異的山巔,只爲控制戰圈中央的龐然大物!
氣氛沉寂而壓抑,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定着場中的‘怪物’,手中的鎖鏈傾盡全力的控制住,像是要生生的耗幹他的鮮血,迫使他自動放棄反抗和掙扎。
但是……
久久的沉寂過後,海東青最先受不住危機的氣氛,幕然發出尖利的嘶嘯,以萬里俯衝的銳利勢頭,奔着正下風的老者狠狠的撲殺上來。
現場的氣氛依舊凝固緊張,所有的焦點只是聚焦在‘怪物’身上,誰也沒有在意它的衝擊。只是在最後時刻,老者身邊的紅衣女郎突然發力,激射騰空,隨着身形的翻轉,身後巨劍鏘然出擊,裹挾銳利的寒芒,狠狠掃過俯衝直下的海東青。
呼!!宛若兩道流光當空碰撞,海東青的軌跡在最後關頭髮生偏轉,片片羽毛灑落,一道血線濺射,最後……失控般撞在鎖鏈上,引起道道晃動的弧度,向着中央部位延伸。
吼!!像是受到了鎖鏈的影響,‘怪物’突然發出聲悶雷般的咆哮,沉寂的身體再次暴躁起來。儘管被鎖鏈纏繞,儘管倒鉤嵌在皮肉裡,儘管渾身鮮血淋漓,但是……掙扎!掙扎!掙扎!像是被網困住的野獸,瘋也似的要掙脫捆縛,模樣駭人、氣息駭人,勢頭駭人,周身的鎖鏈劇烈晃動起來,連帶着鎖鏈盡頭的孤魂等人也受到牽連,身體被強行撕扯着往那裡挪動。
現場所有人的神情都爲之一緊,聲聲低吼在喉嚨滾動,傾盡全力的穩住步伐。
鬼王身形穩固如山,冷眼相視:“不想被肢解,就束手待擒!”
“得知你依舊存活於世,族長甚是欣慰,希望能再續曾經友誼。只可惜……數年之後,再次相見,一代天驕……落魄如此,是華夏之殤,還是英雄之殤。
曾經的勇士啊,我們敬佩你的輝煌與榮耀,敬佩你的奉獻,真的不想傷害你,放棄吧……隨我回家族,在那裡,你會受到最佳的禮遇,撫平你十五年來所受煎熬。”
老者輕緩出聲,蒼老的容顏流露着絲絲傷感,凝視着眼前暴躁的身影,一抹嘆息在心頭幽幽迴盪,伴隨的還有一絲後怕。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當消息傳回家族,舉族震動,誰也不願相信,誰也無法接受,曾經隕落苗疆的‘天驕’竟然重現於世。爲了確保狩獵計劃完美結束,族長在下令天網全體出擊的同時,也委託了鬼王和長老院,確保此次行動暗暗無恙。
只是……十五年後的再次相見……一代‘大佛’竟已成‘魔’!!
他是該感嘆命運的作弄,敬佩這種無私的奉獻,還是該後怕老活佛的瘋狂與魄力!
老活佛啊老活佛,你……竟然……煉‘佛’成‘魔’。
‘怪物’瘋狂如常,狂暴依舊,只是這一次,一道沙啞乾澀的聲音竟然從凌亂的長髮下磕磕絆絆的發出:“……華……夏……”
華夏?華夏!!殘破的意識裡,血染的靈魂下,只剩華夏這唯一的詞彙!
“這是何苦!”老者緩緩閉上眼,一聲嘆息在山巔幽幽飄蕩,有哀傷,有嘆息,未嘗沒有……敬佩……
“似魔如佛,似佛如魔,曾經的英雄,我……向你致敬!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並肩狩獵天下。不過……現在的你……太累了……”鬼王緊緊凝視着‘龐然大物’,右手力量逐漸激增,緩慢的旋轉着,纏繞着鎖鏈,迫使鎖鏈一點點的收緊。
“收網,走!”老者緩慢睜開雙眼,空氣中隱約傳來的腳步聲,讓他的眼神稍稍有些泛沉。
“轉!!”鬼王一聲厲喝,周圍奮力牽制的死神左手應聲而動,開始緩慢的挪動身體,在保持鎖鏈繃緊的同時,一點點的開始轉動,讓鎖鏈更加細密的在‘怪物’身上纏繞,限制他活動的幅度。
‘怪物’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楚,非但沒有減弱掙扎,反而更加的狂暴,鎖鏈越纏越緊,深深地嵌進肉裡,其中某幾個倒鉤還硬生生的從皮肉里拉扯出來,留下個大大的‘肉溝’,鮮血不斷的往外流着。
模樣慘不忍睹!
“你們這幫畜牲!!”忽然,一聲咆哮幕然炸響,神傲明風馳電掣般狂奔而至,在強勢剎止的那一刻,身體狠力旋轉,隨勢抄起個一人多高的大石塊,在歇斯底里的嘶吼聲中,臂腕肌肉條條繃緊,在附近死神左手驚駭的目光中,整個高高舉起,奔着他們轟了過來。
“撤!!”喪屍臉色微變,果斷下令,正北方位內的五名死左手成員當即分散後退。巨石從天而降,轟的悶響中砸碎小半個山頭,劇烈晃動幾下後,奔着下面翻滾下去,轟隆的聲勢真切的演繹着剛纔那一擊的摧毀力量。
喪屍他們的突然移動,致使牽制‘怪物’的鎖鏈陣型出現鬆弛,牽一髮而動全身,‘怪物’的力量猛的迸發,一記兇狠扭轉,當場引起其他方位死神左手的失衡。
“誰退,誰死!”鬼王幽冷如冰的聲音在死神左手的耳畔響起,所有人神情微顫,繼而面露猙獰,低低嘶吼着全力撕扯着鎖鏈,控制着有些混亂的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