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有煙抽,熬不過的時候,許軍華、伍連志想到去吸用衛生紙瘵是牙膏。他們將衛生紙攤開,在上面均勻地瘵上牙膏,然後涼開,在裡面灑上一些捏成粉末的方便麪或餅乾末,然後用紙將衛生紙捲成喇叭筒,點燃了火便使勁抽。伍連志抽起來說:“涼涼的,有點香味。”但被嗆着眼淚直流。嚴偉這樣吸卻吸不來,他試了一口,便被衛生紙的煙嗆提直咳嗽,便只好讓他們兩人去享受了。
煙就象毒品一樣,所裡越禁,便越想抽,越發想方沒法地弄進來。打開水的李老老,打開水還沒一個月,就又被胡教關進了死監子。他進死監子的原因就是接了監子裡的現金,替監子裡買了煙,而又被監子裡的人給舉報了。那天他抱着被子進監子時,向胡教求情,放過他這一次,胡教毫不同情他。他又求胡教照顧一點,放一個好一點的監子。胡教大罵:“照顧你?你是藥不吃承死路,早就跟你交待過了政策,你偏要對着幹,怨得了誰?怨你自己。”他被關進了老年監,一個月後才放出來到蔬菜組幹活,再也不讓他進監子了。
嚴偉自從過年後,就盼着正月初八到來,盼着政法機關上班。因爲過年前,女兒給他的信中說他取保的事,由於時間緊,沒辦得贏,要等辦案機關初八上班後才能辦好。所以,他一直在等,在等着妻子爲他取保,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可幾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半點音訊,恐怕這希望又成了地裡的黃花菜了,又要黃,但他還是把着一線希望不肯放棄。
正月十二的傍晚,劉所長交給了嚴偉一封信。接過信嚴偉就預感到了,那一絲希望又成了泡影。嚴偉不敢立即證實自己的這種預感,他害怕打破自己的幻想。他將信揣進了衣袋,一直到大家都睡了後纔拿出來看。信是妻子寫的,自戀愛到結婚,妻子很少給他寫過信。不在一起的時候,有什麼事都是打的電話。
偉:親愛的。
我真的是沒用,你取保的事沒有辦成。春節前李書記帶我到了檢察院、公安局,他們已同意了取保的事,但要到交警隊去了解情況,還要徵求他們的意見。因爲馬上要過年了,政府機關都要放假,時間來不贏,要等上班後才能辦理。
初八我就摧着李書記去辦,李書記要開會,等到初十纔去檢察院。檢察院說你取保的事非得拿出二十萬塊錢來作保,一下子就把我嚇呆了。我們家哪有那麼多的錢?就是借,也借不來啊!偉:是我沒用,在你受苦的時候,卻無能使你脫離苦海。檢察院講你的事要起訴,現在就要看法院的了。
不過,李書記講,要你不要着急,還是可以爭取到法院去辦理。法院也是可以取保的。實在不行的話,就爭取判緩刑。你不是故意犯罪,這種情況是可以判緩刑的。聽說判緩刑也可以馬上出來。
偉:想到你在裡面受罪,我心裡就象刀刮一樣,真恨不得我能代替你進去,替你去坐牢。你要是在外面,什麼都辦好了。沒有你在身邊,我沒有了主心骨。以前家裡的事都是你在操辦,沒讓我操過心,不知道辦事有多難。現在我體會到了,感到你以前多麼不容易。
偉,你要想開一點,要保重自己。我們全家今後還要靠你啊!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的案子現在正在起訴,我會到起訴股和法院去打聽的。
盼着你歸來!
妻 玉瓊
看完妻子的信,嚴偉心中難免有一種失落。但他也經歷了好多次的由希望變成的失望,倒也能泰然處之了。剛進來的第一天,交警隊的向股長就說過,爭取判緩刑,現在看來,到法院開庭是免不了的了。要是能判緩刑的話,在看守所裡的日子還有多長呢?嚴偉曾對着法律書,研究過自己的案子,按照刑法的條文,自己開庭對自己進行過審理,覺得是符合判緩刑的條件的。
正月十五是元宵節。按鄉俗,真正意義上的過年,要到過了元宵節才結束。在這之前都是走親訪友,互賀新春的時間。這是繼春節後的第一次節日。過了元宵節後,人們就要告別節假日,又要忙於生計了。
十五鬧元宵,元宵是要鬧的。在外面花燈、彩龍船、獅子一定熱鬧非凡。在監子裡沒有這種熱鬧可看,除了昏黃的電燈光外,彩燈一無所有。這一天,所趕時髦從外面購回了元宵在監子裡賣,十元錢一份,連湯一起能裝滿大半個盒子。嚴偉發了寶氣,大方了一回,一下子訂了十份,讓監子裡所有人都能吃上圓圓的元宵,感受到元宵的氣氛。嚴偉三人飽飽地吃了一頓那中間包了白糖的元宵,甜得他們嵌了,晚飯也沒有吃,三人也是連三份也沒吃完。
晚上秀湖電視臺播放了一個元宵晚會,一曲董文華演唱的“十五的月亮”勾起了嚴偉對軍營的思念。望着窗外那圓圓的月亮,嚴偉的思緒不由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軍旅,耳邊彷彿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軍號聲,還有前線的槍炮聲一直在他耳邊振響……
嚴偉入伍的那年才十六歲。他是慮報了出生年月而到了他夢昧已久的部隊,穿上了草綠色的軍裝的。他去的時候,中越自衛還擊戰已經結束,但中越邊境的戰火時有發生。到了部隊聽到排長、班長講起對越自衛還擊戰的悲壯,嚴偉後悔晚來了部隊幾年。當時部隊還沒有換裝,從將軍到士兵都是綠軍裝,五星紅旗,沒有嚴格的官兵等級之分。他分到了師部的偵察連,這是一支訓練有強度大,軍事素質要求特別嚴格的連隊。他在那裡訓練特別刻苦,各項訓練都列入前茅,深得連首長的喜歡,第二年就被提拔爲二班的副班長。他熱愛連隊,熱愛身上的草色綠軍裝。在連隊舉行的一次演講比賽時,他將自己喜愛的一支綠色的鋼筆同身上的軍裝進行了比較,將鋼筆比成了鋼槍。在和平年代,在綠色的軍營如何用手中的鋼槍保衛祖國的四化建設。用手中的鋼筆學習知識,評擊時弊,向醜惡現象作鬥爭。那次他得了一等獎。
在他入伍的第二年,兩山戰役爆發。在廣西、雲南邊境的老山、者陰山,越軍時常發動侵略騷擾。嚴偉所在的部隊接到了進入一級戰備的命令,聽從中央軍委的命令隨時準備開往兩山前線。爲了保密,他們斷絕了同家裡的通信聯繫,在軍裝、軍帽、襯衣甚至褲頭上都用紅絲線鏽上了姓名、部隊番號、血型,以備戰場中負傷時及時搶救,光榮了可以辨認出是誰來。大家提前寫好了遺書,裝在了留守的行李包中,以備壯烈犧牲後對父母的交代。
大部隊沒有接到開赴前線的命令,嚴偉所在的師偵察連卻接到了組建偵察大隊,開赴邊防執行偵察任務的命令。帖師偵察科長擔任大隊長,由偵察連爲骨幹,抽調各團偵察排和一些步兵連中的軍事素質好的骨幹組成的偵察大隊,由駐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那次列車經過了秀湖,並在秀湖站停留了十五分鐘。當時,他是多麼想回家去看父母一眼,看看老人家的身體怎麼樣?因爲這一去,也許不會再回來了。但是軍令不允許他回去。在秀湖他連個電話也沒打回去,只是長久地遙望着家的方向,默默地向父母祝福。
部隊到了廣西邊防前線,他們立即投入了緊張的一個月戰前訓練。爲了戰時少流一滴血,訓練時就要多流十滴汗。訓練異常的艱苦,一些北方的戰士,難以忍受南方炎熱的氣溫,更難愛的是蚊子、小咬、山螞蟥的輪番攻擊。貓耳洞的潮溼、高溫使戰士們的皮膚都長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個個紅斑。有些已經化了濃潰爛。但這些並沒有難倒戰士們,沒有一個人裝熊象個孬種。
邊防線上到處都佈滿了地雷,一些絆發雷體積很小,有些象鵝卵一樣大。有些乾脆不用埋的,隨意地灑在荊棘、雜草叢中。它們跟草一樣的顏色,稍不注意,就會絆住引發地雷,使人炸斷雙腿甚至生命。陣地上密密麻麻的到處教師,據偵察,最密集的地方,在一個平方米的地方,競高達二十幾個不同的地雷。嚴偉的班長在一次執行任務時,不小心就絆着了雷,左腿齊腕處被炸斷,一隻左眼珠也被彈片擊中。嚴偉將班長揹回了營地,上級派出直升飛機連夜將班長送往南寧的軍醫院救治。結果,班長的左腿裝了義肢,左眼也換上了假眼,成了跛着的獨眼龍。
班長受傷送回後方後,連長讓嚴偉代理了二班的副班長。一次連裡接到了一次深入越界捕俘的任務,偵察敵人炮兵陣地轉移後的佈置情報,連長將任務交給了二班。嚴偉同戰友們分成了三個小組,每組四人,小心地越過了佈雷區,躲過了敵哨的眼睛。過了中越邊境線,插入越南境內的一個山寨。嚴偉帶着的小組,潛伏在寨子後的山坡上的灌木叢中,忍受着蚊蟲的叮咬,等待着夜幕的降臨,他們準備在這個寨子裡進行抓俘行動。
經過偵察,他們發現寨子裡的一個越南姑娘,同附近駐地的一個軍官很要好,那軍官時常在深夜到寨子裡來幽會。嚴偉四人就在那個竹樓附近布控,當夜光表指向十一點時,那個軍官果然哼着小曲,向着竹樓走來。在越軍軍官上了竹樓一段時間後,嚴偉同戰友們也摸上了竹樓,,迅速破門而入。此時,那越南軍官正在竹樓上同那越南姑娘*,倆人赤條條地摟抱在一起。三支衝鋒槍同時指向了他的腦袋:“不許動,我們是中國軍人。”嚴偉沉聲命令道,兩個友迅速地掏出隨身攜帶的麻繩,將那軍官反捆綁起來,並且用一隻襪子塞進了他的嘴中。那越南姑娘驚慌失措,赤條條地坐了起來,驚慌地用越語驚問發生了什麼事?當她明白站在面前的是中國軍人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都不肯穿衣服,連自己裸露的雙乳和*也不遮掩一下,便用越語引誘他們說,只要放過他們,她就讓大家滿足。嚴偉皺了皺眉,向戰友們使了個眼色,戰友們便掏出麻繩將那姑娘捆了個結結實實。爲防病她叫喊,在她嘴裡塞上一塊破布。在押着那軍官離開時,嚴偉見那女人被赤裸裸地捆綁着總是不雅,便用一牀被子將她的身子蓋了起來。
嚴偉用隨身電臺向其他兩組發出撤退訊號,押着敵俘,越過叢山,躲過敵人的崗哨,兩日兩夜後回到了部隊駐地。
經審訊,那敵軍官正是越軍的一個炮兵連長。嚴偉他們這次成功地捕俘,未用一槍一彈,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使我軍迅速地掌握了一個新的炮兵陣地。爲此,他榮立了二等功併火線入了黨。
那也是一個十五的晚上,但不是元宵,也不是八月的中秋,嚴偉縮在一個貓耳洞中,監視着山下的一個路口。外面的月亮也象現在這麼圓,這麼亮。嚴偉就在貓耳洞中,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父母,思念着家鄉,嘴裡哼着這首“十五的月亮”。那時,他還沒結婚,還不能體會歌中的你也思念,我也思念的意境。如今,耳邊聽到的是同樣熟悉的歌聲,也有了愛人相互之間的意境。但是,環境卻變了,由隨時有飛槍流彈的貓耳洞,變成了高牆鐵網的監牢。身份也變了,由一個祖國的衛士,變成了人民專政下的囚徒。想着昔日榮立了戰功的偵察英雄,如今的罪犯。同樣是這首歌,同樣是對親人的思念。嚴偉不禁啞然失笑,滿腔的悲愴令他想激問上蒼:爲什麼?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