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賢 生 的 悲 哀
夜裡降了一場大霜。早晨起來時可以看到外面圍牆上白白的,象灑下了一層面粉。一張嘴說話,可以看見濃濃的從嘴裡呼出的白氣。從風坪中可以看見的那座鐵塔也散發着寒氣。水池中裡的水冰寒刺骨,水龍頭已經被凍住,吸不出水來。風坪中鐵絲上涼曬的毛巾,成了硬硬的一塊布板,泡在水裡一會兒後才能化開毛巾裡凝着的薄冰。不過,雖說早上寒冷,象這樣的霜天,又肯定是一個大好的晴天,到上半午就會暖和起來。
祁連武三人兌了些開水在涼水中洗臉。洗臉後,李林他們捨不得將那一點熱水倒掉,將他們的毛巾擰乾晾曬在鐵絲上後,又就着他們洗過臉的熱水又洗了三個人的臉。然後將要洗的衣服泡在熱水中,灑上一些洗衣粉,充分利用了那麼一丁點兒熱量。
早飯過後,很少進過監子的莊殺手卻到了十監門口,還打開了十監的監門,站在門前喊:“李正明,你過來。”待李老老走過去後,莊殺手問:“你曉不曉得種菜?”
李老老點了點頭,徐老老卻搭起了話:“會種的,莊所長,他是一把好手,農村的哪能不會種菜!”
“那好,今天出去試試,要是會種我把你留下。”莊殺手道。
“他種菜手藝蠻好的。莊所長,李老老是不是留所了?”還是徐老老在問。
“待我看過了再定。出來吧!先不要搬東西,中午還回來睡。”莊殺手說,帶着李老老走了出去。
徐老老望着李老老離開後說:“李老老家肯定爲他辦好了留所,不會送走了。”
祁連武瞪了徐老老一眼:“莊殺手放他出去種菜,哪個不曉得他留所了?就你話多。”徐老老被祁連武一眼瞪了,便不敢再作聲。
李老老中午沒有回監休息,也沒有回監吃飯。徐老老想撿個便宜,拿着李老老的飯盒想去多打一份飯吃,被告打飯的趙師傅罵了一頓:“李老老在外面已吃過了,你蒙什麼蒙?”搶白得徐老老拿着飯盒,臉上掛不住陣陣發紅, 地說:“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吃,我是幫他打的,不是蒙飯吃。”
李老老到快吃晚飯時纔回到監子裡來抱衣服、被子。徐老老討好地幫他拿這樣,遞那樣並送到監門口,問:“是留所了吧?哪個給你擔的保,要交多少錢?”
李老才能回答:“是留所了。七百五十塊錢一年,交的一千五百塊錢的保證金。是莊所長擔的保,要我到蔬菜組去種菜。你自己保重,也快出去了。”
徐老老說:“有機會幫我搭封信到我家裡,讓他們借錢來保我出去。”
李老老說:“好的……不說了。”忙抱着東西往外走。困爲莊殺手拿鑰匙在監門上敲了兩下,摧他快點。
是從發現了祁連武有同*好後,嚴偉心中總是不太舒服,想調監又沒調成,在監子裡這種情況下,也不好同祁連武說什麼。便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可偏偏眼睛不聽使喚,,使喚總是忍不住要好奇地往那邊瞄。明知道看了後胃會不舒服,但卻擋不住好奇的誘惑。象是一株開放得很美麗、燦爛、鮮豔的罌粟花,明知道它有毒,卻忍不住要去摘下來。好在蘇朋蘭在十監的時間不長,只呆了幾天,便取保候審給釋放了。
祁連武這兩天的情緒低落到了深淵的谷底,心境惡劣到了極點。
這不光是蘇朋蘭被釋放離開了,最主要的是他聽到了他妻子阮琳茹在外面吸毒,跟社會上的一班小青年混在了一起。
九監進來了個新兵,叫黎志,也是個在街上混的小混混。祁連武在逮捕前就同黎志在外面認識,並有過一些交情。祁連武在這邊監子就聽出了黎志的聲音,但不敢肯定,便喊話問叫花子,他們監新來的叫什麼名?當證實是黎志時,便讓叫花子要黎志出來同他講話,他急於想打聽外面 有消息。
“黎志,你怎麼進來了,犯的啥事?“祁連武隔着監子問。
“五哥嗎?你就在隔壁啊!運氣孫好被逮住了,沒啥大事,敲詐。”黎志在隔壁回答。
兩人閒談了一會,祁連武進入了正題,問:“黎志,你在外面有沒有聽說我們的案子?”
黎志答:“聽是聽說了,但不準確。”
“都是怎麼說的?”祁連武故作平靜,但卻掩不住心底的焦急。
“聽說你們的案子要重新開庭。熊哥和段哥可能要從你們案子裡分離出來另外立案。現在溫如玉家裡面在省裡託人找關係,看能不能把案子降降格,已經花了不少錢了,但路子還沒扒通。”黎志回答。
“你是聽誰說的?”
“我有個朋友,他的老婊在縣法院,是他透露的。”
“知不知道重新開庭的話在什麼時間?”
“這還沒有確定,估計可能在春節前。”
“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黎志猶豫了一下說:“五哥,前不久,我看見嫂子了。”
“她在哪?看到我的兒子長得怎麼樣?”祁連武關心地問。
“她沒有帶着你兒子,是一個人。說是要到秀湖找點事做,想出來打工。”
“她在秀湖?怎麼不來看我?”
黎志又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五哥,我講了你別多心。我是在歌廳看見嫂子的,她是跟蘇娜她們在一起。”
蘇娜是在夜總會*的小姐,是個吃毒的主,跟她那圈子的人在一起準沒好事。祁連武不由焦急地問:“她怎麼會同蘇娜混在一起了?”
黎志吞吞吐吐地說:“我上次碰到嫂子時,她們幾個人都快要醉了,跟我沒講幾名話就打呵欠,好象嫂子在吃乙。”
“吃乙?”祁連武一驚,懷疑地追問:“她怎麼跟着去吃乙呢?你沒弄錯吧!”
“是的。我還看到蘇娜給過她一個泡子,她就卷在煙裡抽。”黎志肯定地說。
祁連武如同當頭被告人打了一棒,聲音都變了:“她怎麼會這樣?她不會跟着蘇娜去做事吧?”
“應該不會吧!”黎志不敢肯定,繼而勸祁連武:“五哥,你也不要着急。多想,一定是嫂子因爲你被告抓進來了,心裡苦悶得很,才跑出來玩,找找刺激,纔去吃乙的。別的事她不會做的,她……”
“行了,你不要再講了。”祁連武打斷了黎志的話,悲憤、喪地結束了對話。
祁連武的心裡很不平靜。他知道蘇娜她們是在幹什麼的,她不但自己*,還是那家夜總會的領班。自己在秀湖紅火的時候,曾到那家夜總會去玩過好幾次,還跟蘇娜上過牀。只要能給她兩個泡了,比給她錢還高興。她已經有很深的毒癮,打一個晚上的麻將要偷偷地躲出去過兩次毒癮才作得了數。阮琳茹同她在一起,那還不被她拖下水,還能夠清清白白?
想到妻子如今開始吸毒,可能也去做了小姐,祁連武心中窩了一團火,更有的是無奈和悲哀。
祁連武想起自己進來的一年多時間。玩琳茹在他剛抓進來時的急灼、痛苦,她經常來看他,還爲他生了個胖乎乎的兒子,並帶着兒子到看守所來看他,他還感動地覺得妻子對他的真情和信賴。在兒子那看到了希望,給了他許多支撐下去的勇氣。想到若干年後,走出監獄的大門時,還有一個親生兒子在母親的帶領下在等着他,他心裡就有無限的欣慰。
他回想同玩琳茹從戀愛到結婚,倆人渡過的甜蜜溫馨的時光。倆人初次靈與肉的結合,快樂浪漫的兩人世界,耕耘播種的愛情種子,生根發芽、結果。新婚的洞房,瘋狂的*,相互的給予,索取後快意的快慰如同昨天。又想起出事的那天,阮琳茹將熟睡的他推醒,告訴他刑警隊的車過來,爲他準備出逃的現金。可見妻子是愛他的,至少有個一段時間的真愛。是那種寄託了希望,把彼此終生託付對方的真愛。
可是近半年來,妻子就沒再來看過他。她是對自己徹底地絕望了,還是傷心半準備拋棄他?他原以爲阮琳茹要支撐家裡的開支,還要爲他籌款,可能又到深圳進了一家公司繼續去打工,當職員,所以沒來看他。他沒想到她就在附近,近在咫尺卻不再來看他。在心呂已對他遺忘,沒再想過他還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可她又爲什麼沒提出離婚呢?
阮琳茹已開始墮落了,她開始吸毒,尋找刺激,混入了那一羣哥們太妹之中,可能還在出賣色相,換取每日的沉淪和麻醉靈魂的毒資。
玩琳茹並不是那種很保守、能夠守身如玉將貞操觀看得很重的女人。從他們第一次在祁連武租住的酒店中,她洗澡弄溼了衣服留宿酒店中,倆人偷嘗人倫時,祁連武已發現她不是處女。*的時候,她還很熟練的性技巧,就已經知道她已不是黃花閨女的同進,知道她不是很看重道德觀念,兩性*很隨便的女人。可她自己也是很隨便的人,他看中了她的身段和氣質,所以他不在意她的過去,連問也不去問一聲,便將她納入了婚姻殿堂的最佳人選,並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阮琳茹只要步入那個圈,只要她肯墜落,憑她的相貌、身段、氣質,追求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人還會少嗎?別有用心的男人想方設法也會將她弄到手,她還能潔身自保?說不定此時好正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牀上,發出*時瘋狂的呻吟……
監子裡的人都入睡了,連一向睡不着,獨自翻牌得很晚的嚴偉也進入了夢鄉,可祁連武卻圓睜着雙眼,苦楚、悲噴、傷心使喚他無法入睡。
玩琳茹真的墜落了,這又能怪誰呢?自己應該是最大的罪魁禍首。要不是自己亂來,不是自己犯罪,不是自己入獄並且生死未撲,能給她一個安穩的信託,一個溫馨的家,她會悲觀、失望、痛苦、沉淪?會苦悶、焦灼地用毒品來麻醉神經,尋求刺激?會陷身罪惡的深淵不能自撥?會淪落到吸毒與*小姐爲伍?
自己曾引誘、強迫了那麼多的少女從事*,爲他們賺取逃亡的資金,連自己的初戀情人,單純善良的易蘭珊也沒放過。滑稽的是,現在她的妻子,也是走的這條路,出賣羊色相。這不早對自己絕妙的諷刺和辛辣的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