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月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劃破天際,那悽慘的畫面緊緊地揪着在場的所有人。姬月的額頭直冒汗珠,汗水不停的劃過臉頰,紅潤的嘴脣也變得乾癟如霜,她的衣服巨大的拍打力所爭破了,打了五板便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那一層單薄的衣裳血淋淋,鮮血蔓延到龐大的木板上血液也順勢流下侵染了那一小塊磚地。
小姑娘的身體開始劇烈的哆嗦,她用那雙小手護住自己的臀部,想要減輕疼痛換來的是木板兇狠的拍打在她的手上,引起劇烈的疼痛,骨頭咔嚓了一聲,她仰天大叫:“啊!”雙手急忙縮回來,卻無處安放,她的表情逐漸扭曲,她用那雙紅腫的小手抓着前面的木板往前奮力爬着,她想掙脫掉在板子下的拍打,想擺脫身上那股強烈的疼痛,她的呼吸很急促,儘管她奮力向前,但小手也不過是在空中絕望的揮舞,毫無用處。一聲接一聲的喊叫聲,一次比一次刻骨銘心的疼痛,使周圍的人的眼角都掛着一串淚珠,但是大廳上穿着雍容華服的代夫人只是呆坐在那,捧着一碗茶,端詳着眼前的畫面,內心毫無波瀾,眼神如履薄冰。
一下緊接着一下,仗責姬月的人動作慢了下來,低垂着腦袋,再也不忍下手。
“哐當!”一聲,代夫人氣憤的立起身來,將手中的那一捧茶重重的摔到地上,茶碗頃刻間便碎裂一地。
代夫人像一頭野獸咆哮道:“都傻楞着幹嘛?給我狠狠的打!”
仗行的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便心情沉重地握起木板,雙手不止的顫抖,稍稍放輕了力度往下拍去,便使得代夫人立刻不滿起來,她斜着眼望向那二個粗大漢,二大漢頓覺氣溫降低了不少。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要被眼睜睜的打死了。
姬月不再喊叫,她的四肢也不再抖動,不再緊繃,而是舒展了,雙手垂下,頭也往下低垂下去,終於閉了眼。她嘗試着掙脫,可是一切都是徒勞的,她是一名卑微的流民,她本就是這世上的一顆微小的塵埃,隨風飄蕩,隨遇而安。直到遇到了代秋白。他豪不嫌棄,將她帶毀了府邸中,她第一次換上了一套乾淨舒適的衣裳,第一次梳妝不再是蓬頭垢面,第一次吃了一頓美味的食物,也第一次可以有人陪着她去賞花遊樂,第一次感受到了亂世中的溫暖,可是這一切都好像一場不真切的夢,夢醒了也該清醒了。
姬月在睡過去時,口中輕聲低喃道:“謝謝......”
痛苦扭曲的臉慢慢舒緩,最終還是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見眼前的血流不止的小姑娘倒下去了,代夫人並無絲毫歡快,還有點痛心疾首。
她這才恢復了所謂的理智,看着被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姬月,自責頓時涌上心頭,她眉毛向下凹陷,眼神暗沉,帶着一點關切,急切的詢問道:“她...她死...死..死了嘛?”代夫人十分驚恐。
碧綠也慌慌張張的前去查看,用手指放在姬月鼻尖下,驚喜的回到:“夫人,還...還有氣!”
代夫人心中壓着的石頭才落了地。
“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吧...讓廚房燉點補湯,我去看看代兒如何了。”代夫人疲倦的朝代秋白臥房走去。
楊大夫經過一天一夜的診治,才使得代秋白的蒼白的氣色便才又恢復了紅潤,只是還未甦醒過來。
“我兒何時才能醒來?”代夫人關切的詢問。
楊大夫擦擦汗,舒緩的說道:“明日午時即可甦醒,還望夫人放寬心”,“老夫看夫人有些急火攻心,給夫人開了幾貼藥,早晚各服用幾帖即可。”
“有勞大夫了。”,“碧兒,好好送送大夫。”代夫人吩咐道。
代夫人望着躺在臥榻上的代秋白,摸着他的腦袋,喃喃自語起來:“代兒啊,我的代兒,你知道爲娘有多擔心你嗎?你可得完好無損的醒過來呀!”,"爲娘好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孃親,你說,你會不會離開孃親,這些年,孃親都是百般呵護你呀,你可千萬別像你那薄情寡義的爹,拋棄我讓我獨守歲月呀!"說着說着代夫人便忍不住哭泣。
代府裡裡外外都歇了燈,只有代夫人的臥室燈還亮着。代夫人正襟危坐在銅鏡前,望着銅鏡中那憔悴不堪的容顏,隨後緩緩低下身,取出了櫃中的一個木盒,她輕輕打開盒子,取出盒子中的一根髮簪,久久的望了那支綠寶石鑲嵌的髮簪不由的出了神。
"碧兒,你說姐姐現在過得如何?“,”她現在也是容顏嬌好吧!定不像我這般皮膚粗糙...有時候呀,我真的好羨慕姐姐,以致於那羨慕變成了嫉妒!正因這嫉妒呀,害得我們分道揚鑣,害的我成天擔憂着代兒知道了會離開我,害的我這雙手鮮血淋漓......","碧兒,我好後悔,我真的好後悔..."正在爲代夫人卸妝的碧綠,寬慰道夫人:"夫人,事已過去了多年了,以往的事情就讓它煙消雲散吧,不要再去想了,你的代兒就在身邊,不會離開你的,早些歇息吧!"
代夫人沒有言語,許久才放下那支髮釵,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中。
屋內黑漆漆的,十分沉寂,風穿過牆縫,涼颼颼的。
代夫人在黑夜中睜着眼,還未睡去,她叫來碧綠,說道:"那孩子如何了?"
碧綠平靜的說道:"上了些藥,已睡下了。"
"碧兒,我有罪!可是你知道嗎?她長得好像她,我只是怕,怕她搶走我的代兒!"代夫人有些不安。
碧綠爲夫人蓋好被子後,柔聲說道:”夫人多慮了!恐是你急火攻心了,夫人還是好生歇息,身體要緊!你要是倒下了,二少爺可怎麼辦?!”
黑夜消散,黎明將至,一個小女孩帶着盤纏,在大門前與大少爺致謝後辭別,她忍着渾身的疼痛,又踏上了不知是福是禍的旅途,不過這代府,她是待不下去的。她望着院牆,沒有一絲留戀,臨走之時,她雙手握拳向天禱告,“希望那個小男孩能夠·快快的好起來!”
姬月又將成爲那一粒塵埃,四處漂浮,沒有歸屬,消失在蒼茫人海中,無影無蹤也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