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話音裡微妙的諷刺,林歡不由得擡頭,看着軒轅那雙深沉的眼睛,不卑不亢道:“天帝此話錯了!”
大殿內響起一片唏噓之聲,軒轅微微側了身子,漫不經心問:“噢,剛纔你的話不是這個意思嗎?”
林歡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不疾不徐地說:“各位身爲上位者,身爲掌管天地間正氣的神仙佛主,自當明辨是非,堪破善惡。我認爲世尊能夠掌管琉璃仙境,不是因爲他對妖魔鬼怪採取一味姑息,而是他能夠以一顆平常心對待一切生物。難道在天帝您的眼裡,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醜陋可憎的壞東西嗎?”
天帝一時但笑不語。
偏頭側眼瞥見靈虛仙子正朝自己露出鼓勵的微笑,林歡不禁更加底氣十足,鼓起勇氣繼續說:“若天帝與仙尊一樣狹隘地將妖魔鬼怪定義爲髒東西,是不該存在於天地之間的生物,那我也無話可說。”
大殿內頓時議論紛紛,衆仙交頭接耳,指着林歡品頭論足。
世尊無涯默默唸經,佛珠在手裡緩慢轉動。
天帝軒轅嘲弄一笑,身子前傾,不緊不慢道:“你既知我們身爲上位者,掌管天地間一切生物的生死輪迴,那就該知道,妖魔鬼怪該不該存在,該由我們來決定!”
靈虛仙子聞言一怔,面露訝異之色,看了看天帝軒轅,終究沒說什麼。
站在地上的林歡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軒轅,一股怒氣從腳底升騰,她握緊了拳頭,俏臉雪白譏諷道:“是哦,我忘了天帝您高高在上,貴爲仙尊,掌控一切!”
天帝軒轅微微變色。
“敢問天帝,操控別人的命運很好玩嗎?”
軒轅不說話,臉色鐵青。
北辰夜星悄悄爲林歡捏了一把汗,天帝脾氣暴躁易怒,是仙界和天界公認的。
“只要您動一動手指頭,一切生物都能如您所願,化爲菸灰,很過癮吧?”
南宮孤月拼命給林歡使眼色,然而林歡視如未堵。
靈虛仙子露出讚賞之色,心念動了動。
“說什麼衆生平等,原來不過是欺世盜名!”
林歡憤憤然:“我們在您眼裡有如螻蟻,您既然不存仁愛之心,哪裡會對妖魔鬼怪一視同仁!”
“轟”一道強烈的仙雷閃着萬丈光芒射向林歡。
出乎意料的是,這道仙雷不是來自天帝,卻是大殿左側的仙尊無塵。
說時遲那時快,北辰夜星急忙使出仙法,以一道快速掌風阻擋仙雷之力。
另一道柔和卻高強得多的仙風自大殿上側徐徐吹來,看似綿軟,卻輕而易舉化解了仙雷之力。
靈虛仙子緩緩收回手掌,看向無塵,略帶責備之色道:“無塵,你豈可如此魯莽行事?”心中不由得對無塵又多了幾分不滿。
無塵失望地收回手,恭敬地說:“回仙主,無塵實在是無法忍受她對天帝的不敬之詞,纔會出手傷人,還望仙主體諒!”
靈虛並不放過他,收斂了笑容怒道:“若剛纔不是我出手相救,她豈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這就是你掌管琉璃仙境的法則嗎,狹隘淺薄,何以服衆?”
場中衆仙及大神們對無塵剛纔的行爲本就不解,此刻聽了靈虛仙子一言更加贊同無涯掌管琉璃仙境了。
同時北辰夜星看着安全無事的林歡暗暗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女人還是這麼衝動易怒,還以爲真的變成熟了呢,一點也不讓人放心!胸口傳來的劇痛一直沒有停止,並且陣陣劇痛更加難熬,但他強忍着硬是沒有表現出來。
坐在石柱左方的天帝軒轅悄然微笑,出聲制止靈虛仙子道:“無塵也是一時心急罷了,不過,從剛纔看來,他性格衝動,倒確實不適合掌管琉璃仙境。”
無塵聽了心下暗暗吃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瞥了軒轅一眼,見他自信地微笑,想必還有什麼話要說,便沉默了。
既然天帝開口,靈虛仙子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況且這意外的裁決正和她心意,當下她對無涯道:“無涯上人,那麼即日起就要辛苦你了,琉璃仙境全由你操心,還望你能還天地間一片清靜!”
無涯略微頷首,捻着佛珠不語。
天帝軒轅指着林歡道:“你這小女孩倒有意思,說的不錯!身爲仙人的確該一視同仁,不過——”天帝話鋒一轉,望着無塵道:“在我的天界之內,近來有不少仙人擅自違背天條,此例一開,恐將後患無窮。偏偏天帝我又是個愛好潔淨之人,無塵倒是疾惡如仇。不如這樣,無塵,你隨我回天界,我封你爲天界掌管律令之神,替我協助天界,如何?”
衆仙大驚之下,紛紛看向無塵。修煉成上仙是隻要時間就能夠辦到的事,但進入天界則是難上加難,這麼好的機會,不知天帝軒轅緣何選中了無塵。一般情況下,上仙想進入天界任職,是要經過九道極難的考驗,通過了才能正式加入,天帝甚至直接免去了九道考驗的難關,明顯對無塵有所偏愛。
無塵大喜過望,急忙叩謝天帝好意。
靈虛仙子明知這是天帝故意要給無塵一個機會,礙於這是天界內部事情,也不好干涉,便不再多說。
無涯則不便表示意見,這個師弟個性太過剛烈,他亦是無可奈何。
就這樣,本是一樁極爲棘手的事件,反因爲無塵的衝動扭轉局勢。
事情既定,林歡便告辭出了煙波亭,跟櫻舒等人回到了桂花苑。
桂花苑內,林歡心神不定地喝着茶,心思卻回想着剛纔的一幕。
星星他,看上去極爲虛弱疲憊,是不是受傷了?林歡擔憂地想着,全然忘了自己剛剛受過一場驚嚇,肚子裡的小寶貝不安地踢了踢她。
林歡帶着笑意摸着肚子道:“一凡乖,不要怕噢,媽媽在這呢。”
水月奇道:“你沒事吧?孩子還在肚子裡就跟她說話,她聽的見嗎?”
林歡只一笑,不作解釋。
櫻舒略飲了一口茶,便不鹹不淡地說:“看來你這裡事情都結束了,我也該回屬於我的地方了。”
林歡訝然擡頭:“什麼,你就要走了嗎?”
櫻舒點頭。
水月急忙道:“我也該離開了,這幾個月也不知道別墅裡那些女孩子怎麼樣了。”
林歡微笑,幾個月的相處,任誰都看出水月對櫻舒有意,偏偏他二人卻不慌不忙的神情,彷彿一個不知,一個樂得他不知。
“太不夠意思了,也不跟我告別嗎?”一個溫和的男聲慵懶地響起。
衆人一起回頭,驚見北辰夜星立在一株桂花樹下,冠帶飄逸,衣袍翻飛,笑如春風地問。
“星星!”林歡出聲喊道,本已站起的腳步卻又停下。他現在是仙人,而自己是妖魔,還是不要給他惹麻煩的好。
夜星微笑着走近衆人,拾起桌上的一杯桂花茶,一飲而盡,才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跟大家說幾句話,一會兒還要回去。”
南宮孤月激動地一掌拍在夜星肩上,嚷道:“小子,真的成仙了哈,感覺怎麼樣?”
夜星迴敬他一圈,笑着說:“你想成仙也有機會呀,只怕你不想。”
南宮孤月看看紅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
紅玉則一跺腳,扭身紅了臉。
衆人見他們一副你儂我儂的樣子,都忍不住笑起來。
北辰夜星從懷裡掏出幾塊陶瓷模樣的佩飾,上面都印刻着一條黑色巨蟒,姿勢各異。
櫻舒、水月、南宮孤月與紅玉一人得到一塊,北辰夜星感激地說:“謝謝大家這麼久對我們的幫助,感激的話我也不多說了。這塊玉佩送給你們,可以用來隨時召喚我。只要對着玉佩喊我的名字,我就會在你們有需要的時候出現。雖然只是個上仙,但還是希望多少能夠在往後幫助到大家,請接受我的誠意吧。”
櫻舒看了看佩飾,嘲笑道:“喂,看在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了。不過,我希望我永遠都不要用到它。”
北辰夜星哈哈一笑,接着緊緊握住櫻舒的手,說:“真懷念跟你一起喝酒聊天的時候,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
櫻舒毫不在意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不自在地說:“別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搞這些玩意兒,想我就找我,反正我是千年不死老妖怪。”
水月則驚奇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一起喝酒聊天了?”
北辰夜星與櫻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秘密!”
北辰夜星又看向南宮孤月,哽咽道:“兄弟,上次走沒跟你打招呼,真是對不起!”
“是兄弟就不用說這些廢話拉……這塊佩飾爲什麼不是玉石的?”南宮孤月興奮地翻看着佩飾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