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青天一道霹靂,不過這意外相比於前兩樁來說,顯然是意外之喜。紫太傅又驚又喜地擡頭望望鳳燕北,又看看一旁微笑不語的雲飛揚,半響才道:“陛下……這,這是真的?”雙腿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要知道,他謀劃多時的願望竟如此輕易地成真,不由得讓他大膽懷疑起聖旨的真僞了。
鳳燕北含笑點了點頭。
思慮再三,紫太傅直視雲飛揚,說:“只怕十八年後,景王殿下已不記得這道旨意了吧?”
這紫太傅,果然刁鑽。林歡皺眉不悅道:“紫太傅,你可知道,這道旨意是景王特意向陛下求取給你的?”
紫太傅訝然張大了嘴了,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他的腦子已經一片混亂。
雲飛揚從鳳燕北手裡結果詔書,雙手遞給紫太傅,恭敬道:“紫太傅,希望今後你我君臣二人能齊心協力打造一個強盛的鳳耀帝國!”
紫太傅激動地接過詔書,一雙蒼老的手忍不住在詔書上來回撫摩,似乎那是件稀世珍寶。驀地,又擡頭問雲飛揚:“景王所作所爲,目的何在?”
雲飛揚無奈地嘆口氣,看來收買人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直視紫太傅,真摯地說:“紫太傅,陛下無心於這王位,難道你以爲我便有多熱衷嗎?正如公主所說,所謂天下之王,不過是天下百姓的奴僕罷了。身居王位,所思所想均是天下百姓,成爲治國聖君乃理所應當;做不好,則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若不是爲了天下蒼生,何苦挑起這幅重擔?紫太傅與其擔心我日後不尊聖意,不如好好教導王子殿下,讓他將來能夠成爲一代聖君。我不過是爲你的王子殿下暫代十八年王位而已。”
紫太傅見雲飛揚雙目澄清,這才羞愧地低下了頭。
自此後,鳳耀王朝於雲飛揚之手,與紫太傅共同開建了一片輝煌的鳳耀帝國。及至二百年後,鳳耀王朝的強盛依舊睥睨天下。
海棠樹下,鳳燕北溫暖的手掌裹住了槿汐冰涼的小手,微笑着說:“姐姐,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林歡拭淚道:“弟弟,從今往後你凡事都要親力親爲,能習慣嗎?”
鳳燕北與槿汐相視一笑,說:“姐姐,從前在宮裡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沒有一日心安。今後的生活,正是我們一心追逐的。”
她這位皇帝弟弟果真是與衆不同呢,這要放到21世紀,哪個富二代不是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竟然捨得無比尊貴的繁榮生活,連林歡都要肅然起敬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問:“弟弟,你們要去的地方在哪裡,我今後怎麼找你們?”
鳳燕北仍舊笑,今日的他笑起來自有一股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一臉嚮往,輕聲說:“姐姐,還記得春天我和槿汐曾偷偷出宮嗎?我們無意中去到一個叫無憂鄉的地方,那裡夾岸桃花,落英繽紛,芳草鮮美,山清水秀。無憂鄉里住着一羣無憂無慮的村人,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寧舒適。我和槿汐都很喜歡那個地方,打算前去無憂鄉長住。但那裡與世隔絕,恐怕難與外界聯繫。弟弟自私,只想與槿汐做一對神仙伴侶,未曾想過再出無憂鄉……”說到後來,鳳燕北已是滿面愧色。
林歡越聽越奇,這怎麼聽着那麼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說來她倒是也對桃花源心嚮往之,不過要在那種地方住上一輩子,只怕她也是閒不住的。鳳燕北一心向往無憂鄉,她這個做“姐姐”的怎能不成全?忙笑道:“弟弟,姐姐只是擔心你。如果那個地方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姐姐就能放下牽掛了。雖然日後難再聯繫,但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好好照顧槿汐。”林歡說着說着,眼眶禁不住紅了。
“姐姐……原諒弟弟自私任性。弟弟此去必將忘卻人世煩惱,只是有一事牽掛。姐姐今後嫁到藍月王宮,北地苦寒,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離別在即,林歡不忍他再傷懷,趕忙笑道:“弟弟,你放心吧,姐姐不會真嫁去藍月國的。”
“真的?”滿目的驚喜與不信。
“真的,你放心!”林歡承諾道。
姐姐自從離宮回來後,似乎變了很多。以前的姐姐冷漠高貴,現在堅強善良,足智多謀。想到此,鳳燕北才安下心來。
“陛下,我們走吧!”槿汐拉了拉鳳燕北,一刻也忍不住想去到那個只有她和他的無憂鄉,再沒有後宮佳麗,沒有令他憂心的政事擾人。
鳳燕北迴身衝她一笑:“槿汐,我已經不是陛下了。以後叫我相公!”
槿汐聞言心中一甜,羞怯道:“相公!”
“娘子!”
林歡看着他們,淚眼帶笑:“槿汐,再等會兒。你哥哥一會兒就來。”
“哥哥?”
林歡拉起她的柔夷:“他下朝了就會趕來。你再等會兒。你和燕北好不容易美夢成真,以後要相親相愛,早點爲燕北生個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槿汐臉頰緋紅,撒嬌道:“姐姐……”
林歡只是笑。
“姐姐,我看得出來,我哥哥他很喜歡你。姐姐,請你一定要善待他!哥哥從小失去了母親,父親大人對他管教嚴厲,以致哥哥個性冷淡,看似對什麼都不在乎,其實不是的。哥哥每次看姐姐的時候,眼中的溫柔是我從沒見過的,所以姐姐……”
不是吧?林歡當場當機,以致於聽不清槿汐後來說了些什麼。
幸好雲飛揚疾步趕來爲她解了圍。又是一番依依不捨的告別,兩人目送槿汐依偎在鳳燕北身邊,一步一步,向海棠深處走去。他們面臨的,將是長相廝守的幸福。而被他們拋卻在身後的,是那萬丈紅塵中永無止境的煩惱。
林歡癡癡看着他們的背影,眼中滿是羨慕之情。什麼時候,她和夜星才能這樣並肩攜手,漫步林間,一起看楓葉向晚,賞海棠花開呢?
雲飛揚看了看身旁人,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道林歡在想什麼呢?嘴角牽扯,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說:“我們走吧。”
林歡順從地跟着他,內心直犯嘀咕。什麼時候,雲飛揚對她的態度變得如此和善呢?難道槿汐的話是真的?
雲飛揚慢慢走在前面,享受着這難得的清淨。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單獨和她相處呢。真希望回府的路長一些,再長一些。
只可惜,路總是有盡頭的。很快,他們就回到了王府。
一見林歡,楚嘯天就嚷嚷着:“丫頭,這回事情都辦妥了吧,帶我去找桑諾老賊!”
林歡將求助的視線投向雲飛揚。
雲飛揚微笑着說:“老前輩,桑諾逃去了藍月國,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的。”事實上,葉凌晗早已發現了桑諾的身影,這老妖竟真的逃去了藍月王宮,受到藍宇的熱情款待。
楚嘯天吹鬍子瞪眼睛:“怕什麼,區區一個藍月國,還怕我找不到!”
林歡頭痛地說:“楚爺爺,即使你找到桑諾,你打得過他嗎?”
“這……”楚嘯天抓抓滿頭凌亂的白髮,尷尬道:“這老妖的實力不弱,看來這些年破了不少處子之身,採納陰氣補充法力。上次如果不是你那小蛇妖郎君與他纏鬥一番,他傷了元氣,恐怕也不那麼容易對付!”
聽到“蛇妖郎君”幾個不倫不類的詞語,林歡臉上一紅,說:“既然沒有勝算,楚爺爺何必急於一時呢?”
楚嘯天眼珠一轉,瞧見在院中侍弄花草的秦半仙,顛顛走過去道:“秦半仙,那千年蛇雕老妖怪有下落了,你要不要去斬妖除魔?”
秦半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笑着說:“走吧,一起去!”
這番變故看得雲飛揚與林歡均是一呆。林歡腦子轉得快,急忙上前說:“秦半仙,你怎麼能跟這個千年老妖狼狽爲奸共同殺妖呢?”
秦半仙嘿嘿笑道:“只要是殺妖,管他用什麼方法呢!”
雲飛揚急切地說:“師尊,你不是要在府中住三個月嗎?”
秦半仙瞪他一眼,說:“你現在忙得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影,我又跟着他,還住什麼?”說完拍拍楚嘯天肩膀,兩人儼然一對老友。
林歡無奈地拉住楚嘯天,提醒道:“楚爺爺,你前些天不是說正要殺一個人嗎?不如先去看看他?”
楚嘯天跺腳撓腮:“哎呀呀……我把這事給忘了。半仙,你也順便去看看我殺的什麼人吧!”
於是一妖一仙一人結伴而行,除魔衛道去也,剩下雲飛揚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