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神國一戰覆滅,得自本教總壇的精純念力和願力,也隨之迅速消散,恍然間,慈舟感覺退潮般的虛弱,好在念念如珠的境界還在,並未就此退返。
他逕自一人下山,施展玄妙的步法,走過烏斯藏國的首都,親眼目睹成千上萬的農奴,將欺壓他們多年的貴族吊死,失去施法之能的巫師,也沒有落得好去,只有很少一部分武士,仗着披甲持銳,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頭也不回地逃進深山裡。
“掌管着知識和文字的貴族階層,以及獨享信仰體系的巫師集團接連覆滅,文化方面將會出現非常可怕的斷層,正好可以藉此將大唐帝國的強勢文明覆蓋過來,數十年、上百年的教化,偌大的烏斯藏高原,自然而然地成爲帝國的一部分。”
慈舟腳步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沒過多久就看見西涼國出兵了,膀大腰圓的女傑族看準機會,終於展露出開疆拓土的野心,不僅一具覆滅了大雪山出口處,距離最近的烏斯藏五千駐軍,藉着蒐羅到的駿馬,甚至還就地組建騎兵,向西域各國出兵。
女兒國的國主履行了她的誓言,將王位傳給儲君,命八大柱國世家輔政,自己卻孑然一身地站在十里亭外,等待着男人的歸來。
慈舟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恰在此時,一陣和風吹來絲絲細雨,兩人在亭子裡重逢,默契地笑着走近,兩個身影合成一人。
亭外,就近的白石堤岸上,柔軟無骨的楊柳隨風搖擺,枯黃的柳葉打着旋,被風吹落到地上,更多地則是落在河面上,隨着河水氾濫飄向遠方。
就在這時,慈舟察覺到女人身上,有香火願力鑄就神魂念頭的跡象,趕緊鬆開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直直地上下打量。
“沒想到,我千方百計地掙脫出來,不肯就此登上蓮臺,怕重蹈覆轍,你卻走上這條道路了!”
月嬋不知何解,不過她畢竟不是常人,稍微思索,立即明白自己走錯路了,不該爲了遷就男人而換了道途。
只是一念,她就散去香火願力鑄就的神魂,原本就是藉助國主治政多年的威信,暗中剋扣下來的小金庫,此時全部散去,也算是償還了最後的因果。
慈舟瞧着她紅潤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臉頰都微微凹陷下去,實在是有些心疼,忍不住就伸出手指過去,驀然間回想起前世的老婆,感覺對不起她,又對不起眼前的月嬋,不由地停在半空。
反倒是女人機敏聰慧,伸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輕輕地往下壓,笑道:“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我轉過一世,曾經煉氣入道,在亂世中與各路煙塵鬥法較量,也是赫赫有名的道將,安撫地方的能手,新朝開國的棟樑柱石。現如今,我只是一時虛弱,熬過這一陣,就好了。”
慈舟笑着點點頭:“這一路踏血西行而來,烏斯藏國被我弄地天翻地覆,西域諸國反正就在不遠,估計時局會很亂。不如,你隨我靈肉合一,遁入妄世修行罷,正好可以避一避風頭!”
月嬋擡頭看着曾經深愛的男人,不知道他說的這番話究竟有什麼深意,慈舟察覺到了女人的猶疑和迷惑,雙手捧着她的臉,微笑着。
“亂世就是舞臺!上演的戲目,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既然烏斯藏國覆滅在即,佛門諸神入駐已成定局,我這個時來天地皆同力的前主角,還不快快退場,就是在是太惹眼了。否則的話,一旦運去,就連我這個英雄都不自由。”
月嬋聽到關鍵的內情,正好奇着想問點什麼,看見男人輕輕搖頭,立即明白過來,趕緊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緊緊地抱着他……隨着一陣天旋地轉的晃動,似乎從涼風陣陣的大雪山腹心之地,來到了秋高氣爽的江南山林。
捱到令人噁心嘔吐的昏眩感消失後,她才慢慢地睜開眼睛,驀然發現自己佇立在一座光禿禿的荒山上,男人就在附近不遠,正在邁開大步朝自己狂奔而來。
夕陽下,絢爛的暮光中,男人奔跑的身影,就像兩人曾經擁有的過去,那一段青蔥歲月,不過月嬋很快想起鑰匙開門的一幕,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和小姨子結婚了,就氣不打一處來。
“死傢伙!我們姐妹的便宜,都被他給佔了。他的心裡,指不定有多驕傲呢!”
可是,當慈舟找到並跑過來時,劈頭蓋臉的一番話,卻把女人弄懵了:“搞錯了!原本我想帶你去的妄世,我都快登基建國了。天道意志在地上的行走者小昭妹妹,卻因爲我帶着你的緣故,把我甩到這個世界。”
月嬋很快消化了話裡的大量信息:“小昭?《倚天屠龍記》裡的那個明教聖女小昭!登基?建國?你不會是在妄世裡,有一個朱重八的身份罷?不對,不對,以你的爲人,肯定是會搶了主角的機緣,沒準還會冒充張無忌,登上明教教主的位置!”
慈舟原本心情急切,此時聽了女人的一番推理,竟然距離真相相當接近,不由地暗暗佩服,點了點頭道:“你猜的不錯!在那個妄世了,我的確是張無忌,是天道意志爲了綁定我,特意安排的身份。在此方天地,我得了由力轉氣的內煉秘訣,凝聚成真氣之種,並順利帶出妄世,唯一的條件就是分出至少五成真氣,作爲投資注入那個妄世裡。滿意了罷!”
月嬋聽到這裡,最後的疑惑也解除了,微笑着輕輕額首:“原來只是一場交易!看來,你和所謂的天道意志在地上行走者小昭妹妹,關係並不怎麼親近,只是互相利用……可是,爲什麼她看見你帶着我進去,就把我們都扔到這裡來了?說,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慈舟使勁搖頭:“我倒是想這麼辦!可是,人家畢竟是天道意志的一部分,怎麼可能看上我?估計是天道意志被衆生情感濁染下墜,人格化的一面,有自己的情緒,這也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月嬋半信半疑地緊盯着男人的眼睛,疑惑道:“你的話,帶給我一種奇妙的感覺!有點像是男人帶小三進門,被正宮娘娘閉門推拒的意味。”
慈舟忍笑着搖頭:“你真的想多了!的確,我有將那方妄世世界作爲基地的想法,畢竟天道意志藉助我的斷亂因果之力,掙脫了生滅螺旋循環,開闢出新的時間線分支,有了進化下去的可能,甚至有望演化成小千世界。”
說到這裡,慈舟伸手抓住女人的雙手,緊盯着她的雙眼,似乎透過心靈的窗戶,看到它的內心深處。
“不過,我的心裡只有你,自從你出現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妄世的召喚,也沒有主動前往。這算不算是真心誠意的表現!”
可惜,女人的關注點從來不是男人的說辭,也根本不管當下的語境,只是牢牢地盯住一個字眼:“很久?那是有多久!”
慈舟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自從大雪山西涼國一別,北上大鬧西海龍宮,步行三月潛入烏斯藏國,大戰三天三夜,一具覆滅本教總壇和聖山神國,我估摸着有半年的了罷!”
月嬋扣着手指,悶悶不樂道:“才半年而已!根本做不到忘掉一個女人,我知道,你這個人最長情了。”
慈舟頓時無話可說,畢竟他也分不清這句話是誇獎自己,還是貶損自己,只能徒勞地解釋道:“主世界的半年時光,換算到妄世世界,至少三年起步,六年也不封頂。”
月嬋知道男人沒有說謊,故意吵這一嘴,不過是藉此懷舊,回想起兩人曾經在一起的時光,也是吵吵鬧鬧地,感情卻歷久彌堅。
慈舟也知道會是這樣,卻特意配合着女人,也不開口揭破對方的小心思,默契十足地演到散場。
都說女人是天生的演技派,男人又何嘗不是呢?畢竟,慈舟兩世爲人,在機關摸爬滾打多年,年紀輕輕,憑着積蓄和公積金,貸款入手三房兩廳,也算是興家致富的能手,深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要領,實乃後天成才的演道實力派。
“對了!小昭那個小賤人不待見我,把我們扔到什麼妄世世界來了?我感覺天地元氣濃烈地有些嚇人!”
慈舟聽到月嬋的話,環視周圍一陣,又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道:“十有七八,我們來到了費茹世界。”
“因爲我是以襁褓之身,寄託佛門寺廟,長大成人後,就一直守着貧窮誓言,似乎與費茹世界的武僧職業者有隱隱約約的共鳴。就這樣,我們一起來到了這個妄世,海岸巫師構建的充滿妄想和虛幻的世界。”
別看月嬋是商場上縱橫捭闔的女強人,似乎也知道一些遊戲的背景知識,至少知道龍與地下城的基礎遊戲規則,頓時信心就回來了,整個人都精神振奮起來。
“我早就想玩一把真人考斯普雷!跑團什麼的,根本不夠看,一點也不好玩!走吧,我們一起去闖蕩費茹世界的江湖!”
慈舟哭笑不得地想要糾正女人的話,可是月嬋剛剛脫口而出的豪言壯語,正合他的胃口,實在是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只能微笑着點頭,特意走快幾步,在前面帶頭開路。
誰知,月嬋還是不想被人刻意照顧的“半邊天”,默默回想西涼女兒國的王室武庫,尤其是其中的武典,記起一門行走之間就能催動體內氣血,進而滋生出內力的秘訣。
隨即,她便以獨特的呼吸節奏,配合甩動手腳走路的姿勢,填補着散去已然成形的神魂法力,變得異常空乏的身體。
慈舟側頭瞥了一眼,身邊並肩而走的女人,蒼白的臉色,竟然漸漸地浮現出紅暈,分明是體內氣血小週天搬運,內力初步奠基的反應,簡直就是意氣風發。
“不愧是我曾經愛過的女人!任何時候,都信心十足地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僅僅是依附於旁人,甚至包括我!”
慈舟看着身邊這位自強不息,內心無比強大,憑着自身的積累,再次從兩手空空中崛起,擺脫虛弱嬌柔,需要被人照顧的姿態,真正地與自己並肩而走,不由地暗暗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兩人聯袂下了荒山,沿着山澗隱藏的小道,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出了連綿起伏卻荒無人煙的羣山。
慈舟的眼力遠超常人,最早發現山麓地帶的一座廢棄木屋,屋檐下堆滿砍好的柴禾,摞地整整齊齊,堆疊地齊腰高,佔據一整個牆面。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彼此熟悉的眼神,慈舟義不容辭地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接近這座疑是獵人小屋的野外建築。
結果,當他沿着開闊地帶兜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反覆確認是安全後,才伸手招呼月嬋走過來。
“按照我的觀察,現在是深秋時節,距離初冬下雪封山,應該不遠了。獵人帶上皮毛和獵物下山,實屬正常的行爲。因此我有些擔心,這座獵人小屋裡的糧食儲備,估計是很少,甚至是沒有。”
慈舟開口解釋着,做好最壞打算的心理建設,同時運用巧勁,反手震地木栓崩起落地,獵人小屋的原木大門便緩緩地打開了。
出乎意料之外,小屋裡面並沒有積滿灰塵,應該是此地的主人剛剛離開沒幾天。慈舟箭步走到屋子的一角,明顯發現了儲備糧食的木桶,幸運的是,裡面是磨成粗粉,且放置地時間長了,有些板結的麪粉塊。
細心的月嬋擡頭搜尋片刻,意外地找到了一條表面發黴的醃肉,或許是鹽下的有點少了,否則的話,不可能從頭到尾都是灰綠色的黴斑。
俗話說的好: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兩人地對視一眼,默契十足地笑了起來,隨後就分頭各自行動了。
或許是有人長期濫砍濫伐森林,導致出現了荒蕪的不毛之地,所幸的是,慈舟帶着女人走了大半天的路,位置又是山麓地帶,即便在深秋時節,外面的河流都進入枯水期,在獵人小屋附近,還是能找到河水淙淙的溪流。
他以腳步度量溪流到獵人小屋的距離,用柴刀砍了三根七八米長的竹子,從中剖開成兩半,剔除了所有竹節,互相之間首尾相連,很快就搭出一條現成的引水渠。
“沒有石磨真是難搞!粗粒的灰面有太多的皮殼、麥糠,還得精磨至少一遍才成!”
慈舟怕麥粉太粗,做出來的成品,無論是手掰麪條,還是烤麪餅,都擔心會把月嬋噎着了,吃慣精細的現代工業化食物,或許不能很好地適應陌生的世界,後封建時代的手工業粗加工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