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殿,果真是不同凡響,外面的人永遠也無法瞧見這裡的情景,只有真正見過的人,纔會被震撼住,壓根本不會把它和清高孤傲的獨孤掌門聯繫起來。殿內的牆壁上都被鑲嵌了火紅的石板,每一塊小小的方格上刻有神態奇異的玄鳥,除此之外,窗簾和牀上佈置的絲綢,全都雕滿了玄鳥,好似這個家的主人有一種精神上的信仰禁錮着他,近乎瘋狂。
在貼近牆壁的地面和角落裡,一株株鮮豔的紅蓮破土而出,這個殿不算大,但卻裝飾的像個女人的臥室,並且非常有個性。
三個人都沒問什麼多餘的問題,畢竟獨孤麟讓他們來這,是有重要的話要和蘇燮說,蘇楠和蘇傑更不能插嘴,講爛話也是巨大的禁忌。
獨孤麟招呼三個人坐在案板的對面,案板上整整齊齊擺着三隻茶具,似乎是早就爲他們準備好的。
“稍等一會。”獨孤麟起身,衣襬拖在地上,身後正在燒的滾燙的茶壺咕嚕嚕的冒泡,他對喝茶這一行很講究,兩手把持着茶壺的動作緩慢優雅,將壺裡的茶水依次給三個人斟滿。
蘇楠有些受寵若驚,急忙搶過茶杯,說道:“掌門大人,我自己來吧。”
獨孤麟笑了一聲,將她手中的茶杯拿了過來,“這是儀式,來者皆是客,在不同的儀式中,就得扮演不同的角色,你們都不必太過拘謹,就把這裡——當作是自己的家就好了。”
三人看着眼前的茶水,通體碧綠,看上去特別惹眼,蘇燮放在旁邊的手指甲上,已經被映成綠色。
“這茶……竟如此賞眼?!”蘇燮輕觸着茶杯,水面像被滴上了一滴墨綠,幽幽的盪漾開來。
“我放的茶葉,只是普通的茶葉,也熬不出如此奇異的綠色,但我選中它的原因,是因爲這種茶正好配我的綺羅玉茶具,能完美的融合爲一體,將茶具的魅力完全釋放出來,”獨孤麟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兩手交叉,寬袖遮住墨綠的茶杯,將遞到了嘴邊,“無論你是倒清水還是其他的茶水混進去,都達不到如此美妙的效果,唯有這種茶的品質正好易於融合,雖然普通,但若倒入我這綺羅玉茶杯裡,可是無價之寶。”
透碧的綠色滴入舌苔上,獨孤麟小抿了一口,緩緩閉上了雙眼,慢慢感受着那股清涼和灼熱交替的奇異之感沒入喉嚨。
“綺羅玉?!”一聽到這三個字,蘇楠猛地怔住了,“這怎麼可能……可剛纔您遞給我茶杯時,這杯子卻明顯呈黑色,相傳玉中之冠的綺羅玉,極爲稀少,它雖然在外表上看上去不那麼惹人注意,但一旦拿燭燈對其一照,玉石裡幾乎把整個世界的綠色都裝進去了,然後全被釋放出來,整個屋子都能被照亮,一般只有皇室家族之人才會把用綺羅玉雕刻而成的宮燈掛在皇宮裡,進貢給皇上,這種品質的稀玉,也會被各方雕玉大師製成耳墜,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往耳邊一貼,耳根都能被映綠,稀罕的很。”
蘇傑比妹妹要粗的多,自然是不知這茶杯怎個稀罕物件,在他眼裡,玉石能有多稀罕的?再怎麼少見,也比不上一顆能讓人踏入天元級的龍珠。
蘇燮也是不知,但想起自己的腰間還插着一把絕世的鴻影刀,獨孤鱗前輩如此惜愛這三件茶具,和他當年日日夜夜貼身佩戴的寶刀一樣愛護着它,必然也是絕世稀寶。
這三件茶具是由絕世好玉雕成,而且一般只有皇室家族裡纔會有,由於綺羅玉的數量實在太過稀少,一塊一噸重的石頭裡挖出拇指大小的綺羅玉能把整座城給買下來,就拿它的價值來說,堪比龍珠。
但可怕的是,獨孤鱗竟然足足擁有三件,茶杯雖然不大,但合起來也能做出一盞綺羅宮燈了。
綺羅宮燈的價值,能買下一座皇城,蘇楠雖然只是偶爾見過獨孤鱗幾次面,但也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老人,和父親一樣,即使他身爲天山掌門,但也絕不可能有能力搗來三件綺羅玉茶杯。
有史料記載,一個叫尹文達的綺羅人,是四周大陸南部雷州地區最有名的玉雕大師,籍貫雲南,其祖上從玉石廠帶回一塊玉,將其剖開後,內部呈灰暗的黑色,他也沒在意,只好扔在馬廄裡。
後被馬踩崩下一小片,尹文達當時拾起來看,拿過一盞油燈貼着玉石一照,玉胎內透明有翠綠,擺在檯面卻不好看。尹文達奇思妙想,用它來做成一盞宮燈,掛到綺羅水映寺,整個廟內都被映綠了,非常稀奇。
三人皆是嚐了一小口,瞬間懵住了,這用綺羅玉茶杯倒入的茶水,喝起來的感覺卻也如此玄妙麼?
熱烈中帶着一縷清涼,直擊靈魂。
獨孤鱗將故事講給他們聽,隨後,便笑呵呵道:“尹文達將宮燈進貢給皇上,拿到雲南後,結果,雷帝看後卻兩眼放光,說:‘好是好,不過不成雙,不如雲南貨就留在雲南吧。’此後,那盞燈就被留在了雲南,因爲它極其稀少,一般這塊玉的碎料大多做成耳片,帶着能將耳根映綠。它價格昂貴、馳名遐邇,因名爲綺羅玉。”
“那個叫尹文達的可真是傻子,留給自己不好麼?就算進貢給皇宮,也能討個封賞啊!”蘇傑一拍桌子,雖然那個人雕刻手藝不錯,但覺得人卻笨了些。
“不,他一開始打算的確是將這盞宮燈進貢給皇宮,畢竟他一個普通百姓要這玉也無用,它能換來大價錢,但是,”獨孤鱗忽然變了臉色,語氣沉重起來,“雷州地區的中部設有云南王雷帝,真正的雷州皇家在北部,若想到達皇宮,每個人都逃不了雷帝這一關,因此,尹文達也沒能逃過去,那盞燈被雷帝看重,便留了下來,並且找了個藉口說是雲南貨,既然是雲南貨,那就留在雲南吧,尹文達非常氣憤,說他是強盜,結果被冠以欺君犯上之罪,處死當場,不過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如今,那第一代的雲南王雷帝已經死了,那盞燈也曾流離在外經過無數人之手,最終,仍舊是回到了皇宮。”
他的身體已經彎成了可怕的c字型,臉深深的埋進了懷裡,面容被掩映在黑暗中,似乎很在意那段逝去的過往。
“現在呢,那盞燈還在皇宮嗎?”蘇燮問。
“不錯,但我永遠也拿不回來了,那是雷州之王的東西,就算如今的我站出來,說那是我祖上的東西,也不會有人承認,畢竟過去了太多年。”獨孤鱗嘆了口氣,目光穿透那盞碧綠的茶杯,沉聲道。
“什麼?!”三人一同失聲,那傳說中的雲南玉雕大師,竟會是獨孤鱗的祖師爺?可爲何兩個人的姓氏都不一樣呢?
“你們不要驚訝,我來這裡,就是爲了告訴你們真相,也是爲了讓你們見一見我這絕世珍寶,我一個人觀賞了太多年,很寂寞,希望有人能看到它。”
“我的家族是九玄鱗族,九玄鱗鳥便是家族的圖騰,這只不過是一個圖騰,並不代表我們就是異類,只不過我們的龍脈先天變異,每個人都是九玄鱗鳥龍脈,就這樣一代代遺傳下去,便自成一脈建立了完整的家族體系,”獨孤鱗端起茶杯,綺羅玉墨綠的光被茶水融合在一起,映的滿手都是碧綠,“尹文達就是我們的祖師爺,我們家族生於雷州雲南地區,那裡是天下最有名的玉都,開採礦石的行業十分發達,而我們家族是最強大的一支家族,我們靠着祖師爺那異於常人的鑑別能力不斷開出寶玉,家族也因此旺盛起來。”
他輕嘆了一口氣,後面的話顯然是不太好的遭遇,這麼說了獨孤掌門其實乃是雷州之人,從小便來到了瀾州地區,估計家族也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吧?
“獨孤掌門,是不是有些話不太方便說,不如……我和蘇傑就先回去吧。”蘇楠問道。
“說的也是,我這次帶你們進來也是爲了讓你們見見這綺羅玉茶杯,接下來的話,的確是講給蘇燮聽,不過,外面比較冷,趕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你們就先留在這裡吧,我帶他去一個地方,那裡正好可以兩人獨談。”獨孤鱗說道,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不錯,你們也趁熱喝吧,涼了的話,就無法體會到那冰與火交織的奇感了。”
蘇楠和蘇傑相互點了點頭,他們暫且坐在原地等待蘇燮,獨孤鱗站起身來,走過案板,推開一扇石門,離開了紅蓮殿。
蘇燮一路看着那些盛開的紅蓮,莫非,這些花也和九玄鱗族有關麼?
外面天日放光,漫天的飛雪融化在半空中,這裡似乎是他平時獨自散步冥思,操練觀賞的地方,這裡場子很大,天空中設下了一道結界,冰雪無法覆蓋地面,溫暖如春。
“獨孤前輩,剩下的話,您繼續說下去吧。”蘇燮站在紅蓮殿外的高山平地上,對着前面的一道白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