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來,日子最不好過的就是兩位天帝了,鯤鵬叛『亂』,兄弟身死,靈寶丟失,而後十位太子天后望舒的被抓,雖然天后望舒救回來了,但是至今不見十位太子。
如今看到失而復返的混沌鍾,兩個天帝心中百感交集,特別是東皇太一,這混沌鍾自他出世就伴隨着他,丟失幾千年歸來,此時他看着江流波手中的那個小鐘,一時之間,竟是呆住了。
茫然的伸出手去,輕輕接過這個此時這個暗淡無光的小鐘,鬼車白澤等幾個曾經朝夕相伴的兄弟彷彿是又回到了他身旁,那個一直謙謙有禮的白澤,那豪放直爽的畢方諸健,還有,那個一直喜歡沉默的待在他身邊的鬼車。
他心神波動之下,身上的氣息一時之間也是混『亂』了起來,再無平時的半點鎮定,帝竣和江流波都是敏感的感覺到了這點,正要勸他,忽然,那小鐘感應到了他的氣息,忽然散發出了一團『迷』蒙的光芒。
這光芒先是一個暗影,慢慢的凝聚起來,就在江流波和帝竣愕然、東皇太一茫然的目光中,逐漸的形成了一隻小小的鳥兒。
鳥兒沒有五彩的羽翼,沒有鋼牙利喙,就那麼一隻小小的鳥兒,好像自混沌鍾飛出一般,輕輕展翅。
她繞着那輕輕託着混沌鐘的手上下盤旋着,輕輕的鳴叫着,好似在訴說什麼,可是她什麼也說不出。
在一旁的帝竣和江流波都能清楚的感應到這鳥兒的焦急,她飛上了那託着小鐘的手,在手心裡輕輕的啄了幾下,然後翅膀拍打了幾下混沌鍾,卻是半點聲響也沒發出。
她再次焦急的鳴叫了幾聲,嬌嫩而有些嘶啞的聲音中,那小小的身軀,忽然就化成了一團煙霧,漸漸消散。
“鬼車……”
一直失神的東皇太一,這時忽然間脫口而出,喊出了鬼車的名字。
很多年前,記不清有多少年了,時間已經太久太久了,一直有那麼一個女子,習慣了從背後默默的注視着自己,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一個準聖高階修爲、天下妖族的東皇,又怎麼會不清楚這些,可是他心中,只有這洪荒天地的億萬妖族,只有那高高在上的天道。
所以他一直對那目光視而不見,在他心中,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又不是大哥,壓根就沒想過找個道侶,像大哥那般還要時時照看十個太子,平白浪費了太多的修行時間。
那個目光的主人也許明白了這一點,然後就習慣了沉默,習慣了默默的努力修行,希望有一日,自己可以給他幫上點忙,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也行。
這一切,他也是清楚。
終於那目光的主人,可以給他幫上忙了,在他去聽道的時候,留下來爲他看守天庭,可是,卻又發生了叛『亂』。
這是帶着他身上氣息的靈寶,她怎麼會讓它輕易失落,就算舍了命去,也不能讓它落在別人的手中啊!
她更知道,在他的心中,這天庭,這些妖族兄弟,都是佔着他心中怎樣的分量,還有那個一直幫助他的白澤,更是他們兄弟的左膀右臂,所以,她帶着決絕的心,還有對這靈寶主人的依戀,在那一刻,以最慘烈的形式,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也許是上天眷顧,居然,讓她還有一絲神識凝在了這先天至寶之上,此時還能向他告別,這一絲神識也許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他是誰,可就是本能的感覺到了,自己是願意和他親近的。
只是,這一絲神識,終於是要消散,快到讓她,表達不了自己對他的依戀……
而此時的他,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對那目光視而不見,原本以爲自己的心中,只有那億萬妖族,只有那自己苦苦追求的天道,卻不知道,自己那修行了無數歲月,已經堅強到這天地之間,再霸道的真火都不能動搖的心上,早已經被這柔弱而關切的目光,悄悄的融化了許多。
那小小的鳥兒在他手中輕啄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在自己內心深處,某個柔弱的地方,忽然就隱隱做疼。
看着這即將消散的鳥兒,他終於忍不住喊道:“鬼車……”
聽到東皇太一的喊聲,那團消散的煙霧,似乎是忽然一震,似乎想要努力再次聚攏,可是終究是太弱小的一絲神識,即使再努力也是無用。
一道黃光忽然悄悄飛過,輕輕的包住了那一點神識,在東皇太一驚喜的目光中,飛快的增強着那一點神識的力量。
這道黃光彷彿是這天地最強大的力量,消散的神識得到了這黃光的支撐,終於再次凝聚了起來。
一點點的凝聚,一點點變強,終於,一隻黃『色』的鳥兒,忽然就飛了起來。
儘管仍然是那麼小,依然不會表達自己,可是終於,這一次出現的鳥兒,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小鳥兒,哪怕她和這洪荒大地上任何一隻麻雀比起來都是不如。
那團黃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再次繞着這鳥兒輕輕一個盤旋,分出了一些,沒入到這小鳥兒的體內,然後才飛回了江流波體內。
這黃光,正是方纔江流波見這神識即將消散,分出體內的功德,挽回這點神識,只是這神識太過微弱,他不敢太過拔苗助長,所以才直凝聚出這麼一隻小小的鳥兒。
不過,這就已經足夠了!而且江流波又分出些功德留在這鳥兒體內,日後修行起來也是快的多了。
東皇太一伸出手,讓這鳥兒輕輕落在手心,也許是明白了什麼,這鳥兒不在心急,安靜的落了下去,然後輕輕的在他手心啄了兩下,就安穩的眯着眼睛,彷彿歸家的旅人,愜意的彷彿準備小睡一番。
看看右手的混沌鍾,再看看左手手心的那柔弱無比的小鳥兒,東皇太一臉上神情變幻,片刻之後,他看向了大哥帝竣,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帝竣輕輕點頭,然後就見他忽然伸出手道:“多謝夔牛兄弟了,這鐘,既然和夔牛兄弟有緣,就該是你的纔對!”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剛纔的失神、頹廢都是已經不見,那個神采飛揚的東皇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而且看他的氣勢,比以前更盛了不知多少分。
帝竣看着自己兄弟的變化,心中若有所悟,片刻後忽然『露』出了笑容。
江流波看着這兄弟二人的變化,忽然呵呵大笑了起來:“恭喜東皇,得失之間,果然是最容易讓我輩修行找回本心。只是這鐘,我卻是不能要了,既然失而復得,可是一件喜事,我怎麼能收?”
東皇太一正『色』道:“如今我才明白老師所說,外物終究是外物,我們兄弟的太陽金火本就是這洪荒天地最霸道的火焰,夔牛兄弟若是不收,這鐘我可就沒地方放了!”
帝竣此時看着自己同源而生的兄弟,臉上盡是掩蓋不住的欣喜之意,上前對江流波拱手道:“夔牛兄弟就莫要客氣了,你也看出我這兄弟如今可是的確不需要此物了,何必再讓寶物蒙塵,我們兄弟可是真心實意的討好你這未來聖人,難道你還不給我等面子不成?”
江流波聞言,先是一愕然,再看帝竣眼神裡的笑意,也是呵呵笑道:“好好好,這等先天至寶,放在這洪荒天地,只怕要被人搶奪到頭破血流,如今我們三個在這裡推辭來推辭去,寶物有靈,等下可就不樂意了!既然如此,我可就真個收了……”
帝竣與東皇太一齊道:“正該如此!我等兄弟如今也是知道,所謂福緣,當真是不可言!這鐘我們無福消受,倒是給了夔牛兄弟,也算是個順水人情了!”
三人同時呵呵大笑,江流波自然明白他們兄弟二人的意思,寶貝並不是多了就好,適合自己的,該是自己的纔是最好的。
想來是這兩兄弟這些年來,只怕是對火之法則已經有所領悟,此時再得靈寶,反而分心。
而且得寶貝這事,似乎是冥冥之中還有天意,有緣得者是福緣,無緣強得,只怕就是禍事了。
就像那許多因爲被人覬覦靈寶而身死的修行中人,靈寶不但沒能給自己鎮壓氣運,反而是分走了自己的那點福緣,落了身化灰灰的下場。
這些道理都是旁觀者清楚,當局者糊塗,想要想清楚,就得看自己本心了。
如今帝竣和東皇太一面對失而復得的混沌鍾毫不留戀,江流波幾乎可以肯定,若是這兩個日後繼續修行,那聖人不聖人的,還真就不好說了!
這三人三言兩語就確定了這混沌鐘的歸屬,彷彿這混沌鍾就是個在洪荒隨處可見的一塊石頭一般,若是給旁人知道了這些,不知道還要驚訝得掉落多少眼球,羨慕死多少修行中人了。
可是這三人卻是自江流波收起混沌鍾之後,就再也不談此事,似乎不過是剛纔三人一起喝了杯水般的小事而已。
等江流波收了混沌鍾,帝竣這纔開口問道:“夔牛兄弟當初在洪荒給我一份玉簡,言道妖族可能會有些劫數,讓我等兄弟小心,不知如今這劫數可能明言否?”
問到這事兒,江流波卻是又頭疼了,他的確是知道了些事情,但是此時也是的確不便透漏,只能是告訴兩位天帝,未雨綢繆纔是,所以纔在先前以玉簡傳訊,就是不想和兩位天帝當面聞訊。
看他爲難,帝竣和東皇太一也是明白,帝竣呵呵笑道:“若是不便,夔牛兄弟就莫要說了,我等兄弟小心就是。”
江流波聞言,心中一鬆,看着兩位天帝,誠懇的道:“兩位大哥,不是夔牛不說,而是此事如今還有些變數,所以夔牛不敢妄言,不過兩位大哥請放心,若是有劫數來臨,夔牛定然會盡力挽回。此次前來,也正是告訴兩位大哥,這事還是要盡力化解,還請兩位大哥不管發生何事,都要冷靜以對!”
看兩位天帝神『色』凝重,江流波想了想又道:“夔牛是從最壞的方面去考慮事情,兩位大哥請相信夔牛,事情絕不像兩位大哥想的那般嚴重!”
帝竣沉思片刻道:“兄弟之間,說什麼相信不相信的,此事只要夔牛兄弟心中有數就是。”
江流波點頭道:“這個自然,兩位大哥放心就是!另外兩位大哥若是得閒,能和那女媧新造的人族搞好關係,想必日後也會有些收穫,此事只是夔牛隨意猜想,兩位大哥還是自己做主就是。”
看着兩位天帝點頭,江流波才放心了些,然後和兩位天帝就閒談了一會兒。
三人很有默契的避開了某些話題,比如剛剛江流波救了的那點神識,比如江流波如今身邊的兩位女子,這些話題,他們都是明白,等江流波所說的劫數過後,那纔是談論的時機。
只談論修行,三人一時竟然是談的忘了時間,許久之後,江流波才驚道:“哎呀,卻是忘了,我還要去巫族那邊走上一遭!”
兩位天帝聞言,也不挽留,呵呵笑道:“夔牛兄弟有事,我們就不留你了,等日後得閒再來,反正有的是時間!”
江流波拱手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告辭了!兩位大哥請留步!”
這時東皇太一卻是道:“這大哥的稱呼,夔牛兄弟下次來可莫要叫了,不然豈不是讓我們慚愧?”
帝竣也是接道:“正是正是,以後這大哥二字,夔牛兄弟莫要喊了,真是要愧煞我們兩個了!”
兩位天帝和江流波論道多日,此時江流波修爲比他們還要高出一線,也是讓他們受益良多,怎麼說江流波已經是隨時可以一腳邁入聖人之境的人了,他們可是的確不好意思再當這個大哥的稱呼了。
江流波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原因,當下呵呵一笑道:“下次來再說,下次來再說……”
兩位天帝同時呵呵一笑,送江流波離開。
離開天庭,江流波卻是一怔,然後嘿嘿一笑,邁步朝洪荒走去。
他本是來還混沌鐘的,不想這麼一件先天至寶,此時竟然彷彿是個燙手山芋一般,還沒人要了,轉了一圈,還又落到了他的手中。
想起這一件至寶,先是險些讓多寶和自己的兄弟大鵬『迷』失本心,而後又讓他們二人有所領悟,到了天庭,反而讓兩位天帝藉此機會,斬斷執念,想來要不了多久也會修爲大進,當真是世事難料,禍福相依。
經過這一番遭遇,讓他也是感慨良深。
這麼一邊感慨,一邊就走到了巫族祖巫殿旁,剛到殿門口,他又未曾掩蓋身上氣息,裡面已經傳來聲音:“夔牛兄弟來了,我們兄弟可是等候多時了!”
江流波聞言也不客氣,自己一步邁進大殿,笑道:“見過各位祖巫了!”
帝江笑道:“這麼還叫祖巫?”
衆祖巫都呵呵直笑,江流波的臉皮早就練的刀槍不入,嘿嘿一笑,改口道:“見過各位大哥!”
帝江卻是又道:“這大哥卻也不能叫了,你若是不讓我們見外,就稱呼一聲兄弟就是!”
江流波一想,也是知道,他們這是和兩位天帝一樣,因爲自己隨時可以是聖人了,先把話說個明白,這也倒是符合祖巫的『性』子,當下也不客氣道:“那就見過各位兄弟!”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是呵呵直笑,一時之間,大殿之內盡是笑聲。
笑過之後,帝江才道:“夔牛兄弟前來,可是要說上次給我的那玉簡所說之事嗎?”
江流波就喜歡這些人直來直去,呵呵笑道:“正是,只是事情還有些變化,我也說不清楚,只是希望各位兄弟能傳言各位大巫,若是遇到事情,當三思而後行!”
而後看衆位祖巫不解,他苦笑道:“衆位兄弟莫怪,如今我也只是未雨綢繆,還真說不清這事情因果,只是巫族當有一劫,平時行事當小心些,今日種因,明日收果,盡力化解這劫數纔是!”
不是江流波說話模糊,而是此時巫妖兩族的天帝祖巫們個個身上都有功德了,衆所周知,這功德是能鎮壓氣運的。
所以此時江流波也無從判斷會不會有什麼巫妖大劫了,只是從陸壓帶來的消息中推斷,可能會有些劫數。
不管有沒有,此時告誡一番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說完之後,他又把那個“若是得閒,和人族搞好關係”的論調再次給這些祖巫講了一遍,同樣是先提醒,免得日後出了『亂』子。
此時人族實力還弱小的很,連個普通的巫妖兩族的小部落都是不如,他也就是先提提,先給兩位天帝和十幾個祖巫提個醒,日後說不定就用上了。
說完正事,同樣是一番閒談,而後江流波就邁着八字步,拎着混沌鍾,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不周山的住處。
大鵬和多寶看見他拎着的混沌鍾,頓時都是不知該問什麼好了,只見他呵呵一笑道:“得失得失,有得有失,得得失失啊……看看,這鐘,可就又被人送來了……”
說完之後,忽然一怔,卻是想到了一事,送鍾?貌似聽着不怎麼吉利啊?
不過看到手上的混沌鍾,又輕笑一聲,施施然邁步進了洞府,準備開始祭煉這混沌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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