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讓那些鬼閉嘴。好傢伙,萬鬼齊叫,連他的金光罩都擋不住了。
他手一揮, 撤了金光罩。幸好此時天已經擦黑了, 衆鬼們也不用怕灰飛煙滅了。
“說吧, 你們喊我幹什麼?”
小機靈鬼啞着嗓子道:“我們喊了大神整個一下午了!那個, 那個老道士, 他故意的!”
“你說清楚!”
“是,是這樣的,老道士身後還有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我們在那人跟前,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別的我不知道, 只聽那人跟老道士說, 無論如何都要拖到天黑。”
他說着, 往前湊了湊,撇了撇嘴:“他們一定有陰謀。”
“等天黑?”
白楚戈一時想不明白, 不過在這裡繼續糾纏下去,也着實沒有意義。
“吳琅,帶上老雜毛,咱們先回家!”
轉頭又見數萬鬼魂淚眼婆娑的盯着他,白楚戈有些難辦了。
他用金光咒度化了那些鬼魂, 之後又接引太陽之光對付陳正風。雖然力量可以無窮無盡, 但他這副身軀畢竟是□□凡胎, 他的修爲還不足以支撐那股源源不斷的力量, 這會兒已是脫了力。要不是白重九給他吃了藥丸, 他這會兒肯定已經昏死過去了。
要是再讓他用金光咒度化鬼魂,他這條小命可就交代了。
“這裡交給我, 我聯繫冥府處理這事兒。”蛇副處臉色依舊蒼白,不過此時陳正風已伏法,這些鬼魂們也算老實,他一個人也應付得來。
從活動樓出來,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因下午烈日驕陽的普照,空氣裡的溼氣散了不少,此時倒還有幾分暖洋洋的餘溫。
白楚戈擡頭望了望夜空,大團大團的烏雲又重新聚集起來,暴風雨,終歸還是要來的。
城北鋼廠距吳琅家別墅有一段距離,白楚戈上了車就昏昏欲睡,他實在是太累了。
白重九將他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扳過來,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
幸好陳正風沒能繼續堅持,否則再多半個小時,白楚戈就會因承受不住那股力量爆體身亡。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戈戈那個時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他只是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才自己強忍着。
白重九漆黑的眸子像是簇了把火,閃爍着猩紅的顏色。
玉吱吱將陳正風手裡的聚魂幡搶了過來,它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聚魂幡,連符咒的一筆一劃都不放過,試圖從上面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來。
可依舊什麼都沒有。
他活的太久了,很多事情它都記不得,可但凡有人提了些什麼,他總能想起來的。
然而這一次,它明明有那麼強烈的感覺,卻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它其實知道,自己有一段很長時間的記憶空白。偶爾在蓮花峰閒來無事,它也會憶往昔崢嶸歲月,可每每到一個節點,記憶就中斷了。
它試圖回憶,卻只有一片虛無。那種虛無,讓它胸口悶痛。
是一種不想遺忘卻不得不遺忘的絕望。
是一種拼命想要記起卻一點痕跡都沒有的悲傷。
“……到底,發生過什麼?”
回去的路上,車裡無比沉悶。也許是外面的風雨欲來,讓整個浮城都陷入了沉悶吧。
吳家別墅院子寬敞,院子裡種了些海棠,別墅裡點着溫暖的橘色燈光,燈光透過窗投射在院子裡,落下一片昏黃,看着靜謐又溫馨。
然而,別墅裡的氣氛卻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你不是吳先生,你到底是誰!”風誠手掐符籙質問道。
早從‘吳先生’進屋時,他便察覺有些不對。他雖只是個小妖,但卻十分敏感。這位‘吳先生’的身上陰氣很重,只是他想悄悄試探,卻奈何近不了他的身。
這人警惕性很強。
而且,他手裡那把傘陰詭的很,都回了自家了,仍舊傘不離手,絕對有古怪!
“怎麼會不是吳先生呢,我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密室裡將先生救出來的。”那兩個辦事員有些不樂意了,他這麼說,豈非是說自己工作失誤了。
風誠卻依舊不放鬆警惕。兔精和蜘蛛精一左一右站在風誠身後,它們相信風誠。
林涉也緊抿着脣,目光如炬。
最近浮城地界事情多,辦事處人手嚴重不足,這兩個辦事員也不知是打哪兒調來的,道行不高,經驗也不足。
林涉雖說也沒多深的道行,但他跟吳琅一組好幾年,經驗也算老道。眼前這位‘吳先生’,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了,而且還是個十分厲害的東西。
吳太太也察覺了幾分不對,頗有些不安,奈何‘吳先生’抓着她,讓她半步也挪不開。
“你這小東西倒是機靈。可就算你看出來了,又能怎樣呢?你敢傷我麼?”
冰冷的聲音從‘吳先生’口中發出,隨之他身上也散發出更多的陰氣。
風誠緊抿着脣,他說的沒錯。如今他佔了吳先生的身,如果貿然使用法術傷了吳先生,就得不償失了。
他手掐御風咒,將引雷符吹了出去,直奔‘吳先生’而去,卻見那人將傘一撐,引雷符觸碰到傘面即刻化爲一縷飛煙。
風誠的心沉了一寸。
那兩個辦事員也明白此時的境況了,他們正好就在‘吳先生’身後,心說既然工作失誤了,就得將功補過才行,要不然,他們小地方來的辦事員,得努力到什麼時候才能讓上頭看見。
兩個辦事員對視一眼,從左右分別攻向‘吳先生’。奈何這人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見他手臂一擡,將傘扛在肩膀上,傘尖突然伸出一寸,正好插入來人心口。
隨後便見那人的新鮮血液順着傘尖直流入傘骨,黑色的傘面汲汲吸取着那人的血,傘骨流淌過暗紅的血跡,像一條條細密的血管,直到將那人的血吸乾,成了一副乾屍。
黑色傘面閃爍着暗紅色光芒,詭異至極。幾閃過後,又恢復了原本的黑色。只是任誰都知道,這把外觀普通的黑色雨傘,透着陰邪和煞氣。
另外一個辦事員見同伴死相慘狀,當場便暈了過去。
風誠和林涉也是一驚,因爲他們發現,這傘吸收的不單是人的血液,還有魂魄!
“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派你來吳家的!”吳太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驚聲尖叫着想要掙脫這人的控制。
‘吳先生’冷冷一笑:“你說,如果把你們煉成活屍,用來對付吳琅,他會捨得下手殺了你們麼?”
吳太太只覺脊背絲絲冒着涼氣,靠着‘吳先生’的支撐她才勉強站的住。
“你,你是衝小琅來的!”
‘吳先生’道:“起初是,不過現在嘛……”
他環顧了一週,陰陰的笑了笑:“被困了幾千年,發現人間早已換了模樣,可要多玩一玩纔夠本兒啊!”
說話間,一縷黑氣已經順着‘吳先生’的手進入到吳太太的肩膀中。
風誠大驚,也顧不得什麼了,掐了一沓符籙衝向‘吳先生’,只是那柄黑傘陰氣正濃,風誠無論如何都衝不破。
顧及着不能傷害原本吳先生的身體還有吳太太,他們投鼠忌器,反倒讓‘吳先生’佔了上風。
白楚戈一行人在門外下了車,剛一下車,便察覺到不對。
白楚戈衝到門口,果然,他白日裡貼在牆上的引雷符已經化爲灰燼。
吳琅臉色煞白,猛的推開門。
而此時,那個暈倒的辦事員已經化爲乾屍,兔精和蜘蛛精重傷不起,風誠和林涉已經被‘吳先生’的黑傘控制,掙脫不得。
‘吳先生’渡給吳太太的陰氣,此時已經蔓延了半個身體……
“他在煉活屍!”玉吱吱大驚。
看到闖進來的人,‘吳先生’可惜的嘬了嘬嘴。
“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呢。”
吳琅大怒,手掐搬山印,頓時屋內震顫不止。
‘吳先生’頭頂的水晶吊燈搖搖欲墜,白楚戈大驚失色,趕忙阻止吳琅。
“快停下,它佔了吳伯父的身體,我們不能傷了伯父!”
吳琅一口老血哽在喉嚨,已是怒極。
白楚戈心念一動,速速念起金光咒。雖說今日度化鬼魂已經損了身體,可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柄黑傘十分詭異,風誠和林涉被他困住,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從傘面散發的陰氣來看,這把傘該是侵吞了無數陰魂,纔有如此威力。
果然,在金光咒的度化下,黑傘散發的陰氣已經有所收斂。‘吳先生’瞬間就沉下了臉。
白楚戈卻絲毫不敢懈怠。
當務之急是從‘吳先生’手裡救下吳太太,還有,將附在吳先生身體裡的東西給趕出去,不然他們受其掣肘,寸步難行。
白重九在今日白楚戈度化鬼魂之後,隱隱覺得身體裡的力量更加充沛了。雖然他此時還尚不知該如何使用這股力量,但他知道,他這股力量是對付陰魂的最佳武器。
很顯然,‘吳先生’對白重九也頗爲忌憚。
此時他已放棄風誠和林涉,專心對付白楚戈的金光咒,一邊又謹防白重九。只要等到煉化了吳太太,一切就都好辦了。
吳琅救起風誠和林涉,守在一旁,等待時機。
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可誰都知道,吳太太等不了了。
白楚戈雙目緊閉,口中念道:“星月之光,神明之力。閃電雷霆,皆賜我靈!”
咒起,墨染一般的夜空忽然出現一縷清澈光明,緊接着,墨色散去,星辰繚繞,清透的光輝被接引,在白楚戈周身鍍上一層神聖光暈。
白重九知道,這是戈戈在接引星月之力。他心下一痛,強忍着沒有上前阻止。
一雙眼陰沉的盯着‘吳先生’,在他遲疑的瞬間,白重九飛身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