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境者;法性境,
自在境,
如來境,
果禪境,
胎仙境。
世人玄修,必然先入胎仙境,仙胎境爲五境之基石,胎仙者,仙鶴也,入得此境之人,如仙鶴隨雲,性情高雅,情篤而不邪,飄然君子之風。
時人稱讚;
君乘白鶴下青雲,
我入青山聽曉鶯。
可惜小樓風雨過,
無人收拾萬鬆聲。
凡人初練仙胎境界,若想體會此道,參詳此理,有一法二難
所謂一法。
是指法不在陰陽二氣,而在吾身;不在乾坤五行,亦在吾身。只要內煉身體五臟與周天度數相合,便可入得胎仙境界,入得此境界後,內生胎息,自此修煉之人呼吸變得輕,細,綿,長。煉到不用口鼻呼吸之時則道成,道成後吹而爲風,運而爲雷,唏而爲雲,噓而爲雨,諸神呵護,百邪不侵。
二難。
這第一難是難在循序漸進。內煉五臟,非朝夕之功,常人少說也需要五,六年方可有成,而世人皆貪一“快”字,持急功之心,學近利之法,比比皆是,但是稍有不慎,不僅前功盡棄。而且五臟也會因內煉中斷,氣血中滯而受重創,極難根愈。
這第二難則難在成功的概率,說是概率卻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無論你是初修小乘境界,亦或是深練大乘境界,都會受此概率的影響,
時人有云;
天意從來高難問,人情老易悲難訴,時也!命也!
而俞廣君在院落中坐定數日,此時正是修煉胎仙界的緊要關頭,只見這桃花眼,臥蠶眉的少年,正襟危坐,一邊聽郁離子的舒緩的琴音,一邊聚精會神的調整內息。一呼一吸之間,竟然引得天象異變,呼則上接天根,龍吟而云起;吸則下連地根,虎嘯而生風。
郁離子一邊撫琴一邊吟道;
“忠兒,劍訣以清脾!”
少年聽到後遂即左手食指,中指伸直,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小指。放在腹腔左上方,運一分內力汲引天歲星九芒以清脾臟。
“道訣以中肺!”
緊接着右手小指食指伸直。中指,無名指內彎收入掌心,其餘三指指尖朝上。放在胸腔正前方,運一分內力汲引天歲星九芒以中肺臟。
“雷訣以和腎!”
少年左手迅速變爲五指收伏於掌心,指甲內藏。放在腹腔前方。運二分內力汲引天鎮星十二芒以和腎臟。
“三山以衛肝!”
少年右手迅速變爲中指無名指收於掌心,拇指食指伸直,放在上腹部,運二分內力汲引天白星七芒以衛肝臟。
“五嶽以護心!”
聽到這句話,少年不敢大意,立即雙手掐“五嶽”訣,放在胸前,這是內煉五臟進階胎仙境界的最後一步,同時也是最險的一步,一招不慎則滿盤皆輸。
少年謹慎的將自己十分內力中運其四分,用來汲引天辰星五芒以護心臟。
這時少年內視自身體內,驚訝的發現自己五臟的顏色漸漸由晦暗無光轉爲鮮明,而原本包裹在臟器周圍清純的內力雖然隨着琴音的節奏規律的起伏,但卻漸漸變得渾濁不堪,
突然這五股渾濁的內力匯聚到丹田處,而這一刻原本噪雜的世界瞬間變得寂寥無聲,湖面的漣漪,空中的霧氣,飄落的殘葉,拂起的紗帳,飛鳥的落羽,都在這一刻靜止不動,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感受到這一變化的郁離子雙手猛然按住琴絃,柔和之音戛然而止,疾聲喝道;
“五臟已清,內丹即成。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俞忠海聽得此話,瞬間引爆聚集在丹田處的內力,雙目圓睜,大喝一聲“開”話音未落,少年身上積累的落葉,立時被丹田中騰騰而出的胎息,衝的是漫天飛舞
只見郁離子一手手捋蒼髯,一手背於身後。漫天飛舞的落葉皆不能近其身三丈以內,飄飄然踱步而出。慈眉善目的看着院落中這個俊朗不凡的少年笑道;
“妙極!妙極!”
這時的俞忠海,自覺得丹田火熱,暢於四肢百闔。於是閉目內視丹田,發覺原本空無一物的丹海,竟多出一金丹,周圍有一絲清氣綿綿若存。纏繞在金丹周身上下,緩緩流動,看的俞忠海一時竟呆住了,如癡如醉,美在其中。
“忠兒!”
聽見師傅叫他,俞忠海連忙收攝心神,雙拳杵天,雙足立地,仰面大笑道;
“哈哈哈,終於煉成啦,師傅,師傅!快看,我的內丹,上面還有胎息呢!”。
說完,面向竹舍內的郁離子,小手掐細腰,小腹一挺。左右一搖,臉上還傻呵呵的笑着,雖身入小乘境界,但說到底心地還是孩童,天真爛漫。
郁離子看着他這個小徒兒,雖面露疲倦之色,但是卻難掩欣喜之情。手捋仙須心道;
“忠兒果然天賦慧根,小小年紀便可脫胎換骨,放眼九洲,哪怕是就算有老夫的梅庵咒法加持,也未必有第二人能在短短數日之內突破此境界!”
嘴上卻呵斥道;
“忠兒,胎仙境界這種小乘之境我尚可用梅庵法咒助你破境,可是後面的大乘境界唯有靠你自己修行數載,方能夠一朝悟道!知道麼?”
忠海能夠在短短數天就能破凡人之軀,入胎仙之境,一來是郁離子的琴音從容和順,實爲天地之正音,正所謂心正則氣聚,心搖則意散。這等仙風和暢之音對忠海的修煉大有裨益;二來是郁離子所奏琴曲更大有來頭,乃是十二孤篇之末篇《梅庵》中所記之法《道善清心咒》,諾大個九洲萬方之地,能稱得上孤篇的只有區區十二篇,這十二孤篇究竟是何先人所創,世人已無所考證,只知道其中所錄之法皆是通天徹地之法,法法不重,引得江湖中人無不垂涎。但是此等法天相地之寶又豈可輕傳!自然可遇不可求。
而《梅庵》篇所錄之咒法側重於輔助修行,雖然無進攻防守之能,但聞此咒修煉時,以天爲父,以地爲母,以人爲兄,三才交融,可以幫助修煉之人消災解厄,在突破境界時用以提升難以名狀的成功概率,因而居於十二孤篇之尾篇。
而俞忠海在整個修煉期間,郁離子以此法伴其左右,片刻不離。自然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聽到師傅的教誨,忠海輕輕一躍便跳到郁離子跟前,隨後又轉到師傅的身後,小手握拳殷勤的給師傅輕捶後肩。
“我曉得哩!師傅哇,徒兒我已經到胎仙境界啦,您看我是不是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啦!而且再不用擔心有人會欺負您的寶貝徒兒啦!”
郁離子笑道:“還有人能欺負你!你個古靈精怪,你若不欺人家,人家又豈會負你!。”
嘴上雖然數落俞忠海,心裡對這個關門弟子的愛護卻遠勝之前任何弟子,一來是天虞嶺觀日臺之戰自己是否能戰勝隨巢子,全繫於這個關門弟子身上;二來是十幾年的朝夕相處,這個頑皮的小傢伙給他枯燥的歸隱生活帶來別樣趣味。
手指輕戳忠海的額頭,向後一點,說道;
“小鬼頭,這麼急着外出,究竟是想見世面呢還是惦記着師傅我的寶貝呀?”
見到師傅一下就點破他的小心思,小臉不禁一紅。俞忠海與郁離子朝夕相處十載,自然摸清了師傅的脾氣秉性。那就是吃軟不吃硬,於是轉攻爲守,連忙說道;“我如今自保雖然有餘,但是您不是一直說龍島之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嗎,如果我沒有幾件法寶防身,萬一遇到強人可如何是好呀!您老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咯!”
一邊說一邊左右搖晃郁離子的臂膀,使出了自己專門對付師傅的招數,美名其曰“閻王好見,小鬼兒難纏”
“好啦!好啦!好啦,爲師都一把年紀,哎呦,這老腰哦可受不起你這麼折騰,爲師也想答應你,不過目前以忠兒你的修爲和年齡,想獨自闖蕩九洲九澤,諸城八派,爲時尚早!嗯,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如何呀?”
忠海一聽師傅不像之前那樣一口回絕自己的外出請求,頓時按捺不住心裡的興奮,高呼一聲,蹦起三丈,雙眼緊盯着郁離子,興高采烈的說道;
“好哇,徒兒全聽師傅的!”
“離此處三百餘里的琅琊城內,爲師在故人處存有一法一寶,想派你前去替爲師取回,一月取得便一月回!一年取得便一年回!如果你能平安歸來,那爲師就自然放心你闖蕩九洲。怎麼樣?”
“啊?我!我!我一個人去嘛?”忠海有些結巴說道
“不錯!爲師滯留在法性境界已近十年,修爲漸圓漸滿,預感破境之期已近,如果我能突破法性之境,悟到全新境界,那便是九洲第一人!所以替爲師去琅琊城取寶的這段時日,爲師要在龍島設下法陣,閉島衝境!”
“可!可!可是....”
郁離子打斷道;“怎麼,你不想去?”
忠海眼珠一轉心想;“我自小就在這龍島修行,從來沒有外出過,若要一人取寶,恐有不妥。”
別看俞忠海年齡雖小,卻天真有邪!遺傳了他父親澹臺孤鴻的機警和謀略!向來心思縝密,處事思慮周全。
時人稱讚;
新竹高於舊竹枝
全憑老杆爲扶持
“師傅啊,恐怕這琅琊城的門朝哪裡開徒兒都不知道,若要獨自一人前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徒兒可捨不得你離開您老人家這麼久!”
這話中九分真情,一分假意。
“放心,爲師自有安排,隨我進來”說完轉身拂袖走進竹舍內堂。
“有禮!”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其貌不揚的怪人應聲從素絹屏風後面邁着四方步,雙腳快擡滿落,走到郁離子面前。然後雙膝跪地,臀抵腳跟。腰桿挺直,身體前傾。雙手觸地。口中高喊“小徒有禮,拜見恩師”震的附近鳥獸皆驚,奪路而逃!
那聲音甕聲甕氣,好似十萬貔貅聲震地,車廂火炮如雷轟。
仔細觀瞧,這個被郁離子叫做有禮的人,面圓耳大,額角青筋暴起,額頭一字赤黃眉毛,頭頂黑髮衝冠,好似鐵刷,身高不滿五尺,腰闊十圍,好似水缸,渾身黑熊般的一身粗肉。
說這人怪,怪就怪在雖然相貌粗疏,形容醜惡。但言談舉止,禮法甚嚴。而且穿着也頗爲講究,翩然隱士之風。
頭頂青紗萬字巾,內貼一領皁沿邊青色麻布寬衫,腰繫一條茶褐鸞帶,腰間斜插一把折迭西川香紙扇。下面絲鞋淨襪,活脫脫一個書生裝扮。
俞忠海一看此人跪在郁離子面前,便湊上前去,上下打量,這文弱書生的裝扮和林中強人的面容,反差懸殊,讓俞忠海越看越怪,越怪越看。同時心裡又驚又喜。喜的是想不到龍島上除了自己和師傅竟然還有第三個人;驚的是自己在龍島修行數載,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一面。
讀者需知,歸隱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要先生後活,生要高雅,活要格調。衣,食,住,行樣樣都需要人操持,而這有禮正是郁離子的貼身管家,負責整個龍島的週轉和運行。同時也是郁離子與外界的唯一聯繫。
說起這有禮,有禮是郁離子親賜的法號。俗家本姓左,上秀下夫,內藏韜略,不露於外。但中庭之人不識其內才。反倒對左秀夫的相貌指指點點,因此仕途屢不得志。
後又爲情所傷,因情所困。便自暴自棄,寄情于山水。那知此舉無心插柳柳成蔭,遍訪名山賢士,反倒開拓了自身眼界,通曉九洲八派之事。在途徑丹穴山時,受扶玉觀觀主道全子邀請,開壇論道,辯經明理。期間道全子被左秀夫淵博的學識所折服,與之結拜爲兄弟。之後更引薦到龍島,郁離子與其相談後,稱左秀夫爲人間大寶,奉爲智囊,左秀夫感念知遇之恩,呼之爲恩師。
時人稱讚;
文林枝葉三春盡,學海波瀾一夜幹。
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有禮,即刻收拾行囊細軟,備好輪舟渡。就辛苦你就隨君兒走一趟!忠兒,速過來拜見你有禮師兄!”
“恩師有命,弟子必當遵從,又豈敢談辛勞二字”左秀夫大聲疾呼。
“哇!那就有勞師兄啦,”這時的忠海可以說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來結識了這個新師兄,二來是有師兄相助,琅琊城一行取寶有望了
“哈哈哈,師弟言重了”不等左秀夫說完俞忠海便拉着他的手一溜煙兒的跑到沒影。
次日清晨。
郁離子親自送兩個徒弟到龍島石碑處,二人各背一包裹。湖中漂泊着左秀夫早已經備好的行轅,由一條水牛拉着,這水牛身強體健,角粗大而扁,向後彎曲,毛短皮厚,在水中行走自如,身後牽着一輛大舟,舟前有轅,舟下有軸,軸側有輪,既可以渡水也可以行車,極其方便,正是九洲中人遠門出行的首選-輪舟渡。
“師傅,何必還要坐輪舟渡那麼麻煩呀,徒兒我呀,如今已經可以調動丹田胎息,運息於腳上諸穴,施展神行之術,不日便可到琅琊取回法寶!”
聽到此處,郁離子厲聲說道;
“忠海,你胎仙根基尚淺,加上涉世未深,此行不可輕易顯露本領,切記
福在積善,禍在積惡!
安在得人,危在失勢!明白麼?”
這幾句話聽得忠海是雲裡霧裡,但是看到師傅神情嚴肅,也只好點頭,將這幾句話牢牢記在心裡。
有禮心如明鏡,最擅揣度人心,看到忠海面露疑惑,又似懂非懂的點頭,便知道根本沒有聽懂,於是大聲解釋道;
“師弟,恩師的意思是,把小事做好,慢慢積累,自然能成大事,修行亦是如此,坐輪舟渡前去琅琊城雖然耗費時間,但行舟期間,師弟你可以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夯實胎息,深造內功,鑽研法咒。恩師此舉實是一片苦心啊”
忠海點了點頭又向郁離子說道;
“師傅~要不我和師兄過了午後再走吧!”
俞忠海遲遲不肯出發,郁離子自然知道,這個小徒弟是捨不得自已,不由得心中五味雜陳,於是開解道;
“忠兒!莫效此優柔寡斷之狀,此去雖然前途未卜,但是爲師已經將最厲害的法寶贈與你了,那就是你的有禮師兄,這一路上但有不明之處,可求教於你有禮師兄,多看,多問,多學,回來時,爲師希望你能夠做到世事洞明,人情練達!”
聽到這裡,俞忠海再也抑制不住壓抑的情感,淚水奪眶而出,雖然內心向往外面的世界,但畢竟是個不及弱冠之年的孩童,臨別之際和郁離子難捨難分。淚水不知不覺間打溼了郁離子的衣襟
看到此處郁離子心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剛要運內力送俞忠海上舟,卻突然神情一頓,察覺到周圍異樣,便給有禮使了一個眼色。有禮和郁離子師徒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可猜中心中所想,於是立刻向郁離子拜別說道;
“恩師請留步,弟子就此拜別!”
不由分說便拉着忠海的手跳入舟廂內。駕駛着輪波舟,緩緩離開岸邊。駛入濃霧,濃霧依稀傳來俞忠海哽咽的呼聲
“師傅,保重啊!徒兒會給你帶好多好吃的回來,等着我啊。。。。。。”
目送俞忠海和左秀夫離開了龍島之後,郁離子神情大變,轉身手輕扶龍島石碑,歪頭看向右側湖面中的濃霧,看了半晌,冷聲道;
“佳客既然遠來,又何必徘徊島外,不妨現身相見。”
說罷以指爲劍,運出內力化而爲劍,劃分天地,濃郁的霧氣立時一分左右,只見湖面上佇立着一名衣着華麗的神秘男子,左手手持一柄分水油布大傘背於身後,右手掌心託浮着一張流光溢彩的金紙。
頭戴青色竹笠,竹笠前方檐下連有白布,遮住左半邊面容。露出右半邊臉,仔細觀瞧。
眉似初春柳葉連至鬢角,星眼渾如點漆。皓齒硃脣。面帶微笑,笑中卻透着三分邪魅。
身穿一領紫繡團胸繡花袍,腰間繫一條厚重嵌寶玉環帶,腳下穿着一雙金線抹綠皁靴。
此人被郁離子點破行蹤後,也不行禮,只是微微一笑赫然說道;“麟閣恩使梵有相,攜閣主隨巢法旨在此!”
恩仇二使者,仇使-子不語是隨巢子次徒,而恩使-梵有相正是隨巢子的首徒。這二人在中洲帝城地位尊崇,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在麟閣的地位更可以說是在郁離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隨巢子在麟閣設下此二使者,原本的用意是代表內廷進行賞善罰惡,以籠絡天下人心,而這恩仇二使,亦各有側重,正所謂知徒弟莫若師,隨巢子在收徒之時親賜了一個“厚”字送給梵有相;
能屈能伸,謂之厚
忍一時之氣,謂之厚
喜怒哀樂不發,謂之厚
聰明之中裝糊塗,謂之厚
又親賜了一個“黑”字給子不語;
一言不發,謂之黑
行兇狠之道,謂之黑
來龍去脈不問,謂之黑
制敵於萬劫不復,謂之黑
因此麟閣上下皆稱戲二人爲厚黑先生。而世人稱其二人爲恩仇二使,則是因爲隨巢子根據兩人截然不同的性格,賦予了不同的使命,九洲之地有樂善好施者,便派遣恩使梵有相前去,代表內廷加以恩賞!
有爲惡不法者,便派遣仇使子不語前去鎖拿緝命!所到之處,無不畢恭畢敬,試問天下間誰不知道這麟閣代表的就是無上的皇權,如果稍有怠慢說不定就會引得王相一門千軍萬馬出動,屆時鐵蹄所到之處,便會寸草不生,
這湖面之人正是麟閣恩仇二使中的恩使梵有相,梵有相臨行前,隨巢子只是告訴他這封金旨需要他親自按時送到三身洲,崑山-龍島,到時自會有人收受,但是並未詳細告對方是何人,梵有相自然仍以恩使的身份前來頒佈法旨。
加之他與郁離子的境界懸殊太多,完全看不透面前這位老者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以致禮法上稍有怠慢,既不抱拳也不行禮。
聽到此處,郁離子眼神頓時涌現出一絲怒意!皓白鬚發無風自發。
心想;“哦?恩使?法旨?好個隨巢兄,十幾年不見,境界不知有幾何長進,架子饒是端的不少!觀日臺之約先暫且不論,今日倒先要看看你調教徒弟的好本領!”
冷聲說道;
“聽聞麟閣內有篤孤一主,恩仇二使,天地人三僕,酒色財氣四伯。但不知閣下身居何高位啊?”
梵有相在麟閣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代替內廷籠絡天下人心二十幾年,自會察言觀色,隨風就勢。眼見面前這位老者神態有異,眼露殺機,心知不妙:
“這老者究竟是何人,聽到麟閣家師的名號竟然不懼反怒?”
急忙一改口風,說道:
“一主自然是指家師隨巢子,恩使也只是同道謬讚,晚輩在真人面前又豈敢託大,但不知前輩有何訓示”說罷兩手相握,雙臂前伸環抱,舉手加額,向面前的老者施禮,以示敬意,竟一改前面高高在上的姿態。
看到此處,郁離子面容稍加舒緩,心想:
“我並非中洲帝城皇室之人,卻對我行此“帝揖”大禮,小子果然見風使舵,看你究竟學到隨巢子幾分真正本領!”
遂即說道;
“訓示不敢!老朽久居荒山,早就聽聞麟閣隨巢子的仙名,今日有幸得見座下高徒,豈肯錯失良緣,定要一會麟閣學子高招!”
說罷右手發出雷霆一掌,猛擊刻有“鳳沼”二字的石碑,隨後左掌掌風一送,將從石碑上脫落下的碎石射入湖水之中,原本平靜的湖面,頓時白浪繚亂,暗波翻涌,碎石落入水中的位置,涌出幾股海碗粗細的水流,在郁離子面前匯聚成一隻白鶴形狀,這一招是《五嶽真形》篇中所錄的一氣化五行的基本功夫,將真氣打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物,可千變萬化,小到螻蟻大到鯤鵬,練到大乘境界時上可呼神祇,下可招鬼卒。
只見這水鶴,鶴嘴爲劍,鶴羽爲刃,周身卷水,挾起一陣怪風徑直向梵有相刺去
梵有相見狀,心想;
“如果一味求全,豈不是墮了麟閣和家師的威名!”於是大聲說道;
“晚輩斗膽,領教前輩高招”
先將金旨收於懷中,隨後一個鷂子翻身,以退爲進,以手掌擊水面,身體借力懸空向後反轉,反手一招玉兔搗藥,順勢將手中分水傘撐開,緊接着雙臂纏絞,用出玉帶纏腰,運起三分內力,輸入手中的分水傘中,讓內力沿着傘面逆勢旋轉,緩如風帆,梵有相深知,越是兇猛凌厲的招式越不可硬拼,這叫人剛我柔謂之走,只要用“走”字訣再借助手中這把分水傘便可加以化解,但卻不知自己面前這位老者,十幾年前便是和他的師傅隨巢子齊名的法性高手,如今在境界上更有新的突破,而他卻只是是果禪境界,實力懸殊太多。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哪怕有再多的實戰技巧也無濟於事,當水鶴真正碰到的分水傘時,梵有相身軀頓時一震,氣血翻涌。這才發現自己輕敵了,施展在傘面上的內力根本難以化解對方的招式。如果再不放手,恐怕自己也要和這把分水傘一起魂歸地府了。想到此處,立刻手按傘柄機簧,將傘柄中所藏利刃抽鞘而出,寒光一閃。分水傘立刻被鶴嘴刺破,繼而又被鶴羽攪的四分五裂,反觀水鶴的進擊之勢卻絲毫不減。
梵有相將所抽之劍橫於胸前,此劍劍身稍短,泛有青光,總長二尺六寸,劍體呈柳葉狀,脊略凸起,無格無首。
看到水鶴步步逼近,心知不能藏拙了,急忙運氣舞劍,退後三步,使出一招黃河攪水,左右攪劍,幻化出數道殘影,劍影搖空翻玉蟒,好似出水之蛇。專尋刁鑽的角度刺向水鶴身軀,無奈自己的十分內力有四分在足,六分在劍,劍上的內力根本難以切斷水鶴和郁離子之間的連繫!
梵有相是武人,而郁離子是術者,對決中以武人的身份本來應該佔盡先機,因爲術者雖然有神鬼莫測之術,但若要完全施展開來,需要耗時耗力,一旦被武人抓住機會,近身肉搏對戰,那低境界的術者就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此戰,一來梵有相在水上作戰,不佔地利,二來和郁離子實力相差懸殊,因此必敗無疑,只能出劍和水鶴纏鬥一陣,一時情急之間想不出破解之法,久而久之漸漸體力不支,落入下風。
時人有云;
龍離大海,不能駕霧騰雲。
虎到平川,怎地張牙舞爪。
正當梵有相苦思破解之法而不得時,郁離子這邊卻面露讚許之意。心想;
“大凡臨敵對峙,戰場瞬息萬變,要想在轉瞬之間,想出制敵之策,一膽氣要高,二學業要精。我突然發難,此後生可須臾之間可想到對敵之策,出招乾脆利落,行雲流水,隨巢兄果然慧眼識珠”
想到此處,不禁惜才之心大起,氣火頓消。一心想要試探下這後生究竟能抵擋住自己多久,隨後掌心內旋,操控着水鶴順時而轉,這一轉可不打緊,威力大增,梵有相感覺到劍上傳來的力量巨增,雙臂發脹,手心發麻,手中兵刃竟然被震的脫手而飛,閉眼暗叫:
“不好,我命休亦!”
本來以爲自己要不明不白的橫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卻突然發現自己左心處微微發燙,低頭一看,竟是懷中的金旨不斷散發出氤氳寶氣,將自己團團籠罩其中,那水鶴雖然來勢洶洶,卻不能近其分毫。
原來剛纔千鈞一髮之際,郁離子本想撤回內力,驅散水鶴,但是卻驚訝的發現。梵有相身上突然涌出一股似曾相識的內力將自己的水鶴牢牢吸住。
“咦,這是......”
郁離子輕呼一聲,發覺自己操控的水鶴進入這寶氣之中,倒像是插進棉絮之中,無處發力,左右突進而不得出。
只見那氤氳寶氣逐漸無質化有形,在空中幻化成人形,不一會就變得手腳俱全,鬚髮清晰,但五官中只有一口,鼻,眼,耳皆無。只見這人形寶氣,右手擒住水鶴鶴首,鶴身掙扎不止。左手立掌爲刃,手起刀落,一舉便斬斷了水鶴體內和郁離子相連的內力,眼見水鶴身首分離立,時化爲一灘清水重新流入湖中。
而郁離子受到內力斷裂的牽引,虎口一震,剛要發作,卻聽那人形寶氣開口說道;
“哈哈哈,鬱離仙兄,別來無恙?小徒言語若有衝撞失禮之處,在下代爲賠罪,還望仙兄海涵!”
身後的梵有相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單膝跪地。
而郁離子也大吃一驚!失聲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