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負隅頑抗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柳婷兒用柔若無骨的玉手,打開了那個血玉盒子。
瞬間有隻巴掌大小的黑色甲蟲從玉盒裡爬了出來,它嘴裡長着兩個鐮刀一樣的牙齒,頂端尖銳異常,內側好似薄刃。
“食屍蟲?”戚路看到這蟲子雙眸猛地一縮。
鳳七娘卻不知它的來歷,她一臉不屑地說:“還以爲盒子裡裝着什麼厲害的法器,原來就是隻不起眼的蟲子。”
看到那隻甲蟲已展翅朝自己飛來,鳳七娘伸出食指默唸咒語,指間頓時有道青光亮起射向那不知好歹的蟲子,當場把它擊成一灘肉泥。
戚路見鳳七娘如此輕敵,不由搖頭嘆說:“要是僅此一隻,那我也不用擔心呢。”
“再多又怎樣,大不了我放把火將它們燒個精光。”鳳七娘不以爲意。
戚路還沒來得及回答,那爬出食屍蟲的血玉盒子裡突然發出密密麻麻的蟲鳴聲,這種聲音聽起來讓人感到非常的壓抑。
“唉,我還真是烏鴉嘴。看來要點堆火呢。”鳳七娘捏訣準備發動火元素來幫忙了。
柳婷兒聽到鳳七娘有點自嘲的話,嘴裡竟發出了嗤笑聲。“別犯傻了,世間的烈火是燒不死它們的,這可是來自冥界的食屍蟲。”
“冥界的食屍蟲?”鳳七娘愣了,臉色突變。
她曾聽同族的年老狐妖說過,冥界食屍蟲是以吞食亡者的屍骸和靈魂爲生的邪惡生物,它們生活在幽冥地界的鬼門關到忘川河之間的狹長地段中。
那裡燃燒着永不熄滅的冥界之火,而血黃色的忘川河裡有着億萬年來無法超生的孤魂野鬼們囤積而成的冤氣,冥界食屍蟲在這冰火兩重天的惡劣環境裡,磨練出一副水火不侵的堅硬甲殼。
戚路臉色陰沉地說:“我聽說冥界食屍蟲有個不好的習慣,不把獵物完全吞噬乾淨,它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黑壓壓如蜂羣般的食屍蟲從盒子裡爬出來,振翅飛向夜空。這新出來的一波食屍蟲少說也有幾千只,只怕盒子裡還有更多的蟲子蠢蠢欲動。
“那我們怎麼辦?”鳳七娘這才慌張起來,幾隻還好對付,如此衆多數量的蟲子殺也殺不完,遲早自己的身體會被它們吞食成一堆白骨。
“老吳,別袖手旁觀了,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裡。”戚路扭頭說道。
“這次我要被你害慘了!”老吳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沒什麼好法子來對付這些食屍蟲。不過他隨即就皺眉說道:“奇怪,情況有點不對勁。”
戚路問:“你發現了食屍蟲的弱點?”
“不是。”老吳指着飛翔在天空中的蟲羣說:“都飛出來半天了,它們爲什麼不來吃我們?”
聽完老吳的話,戚路也納悶起來,按照食屍蟲貪婪好吃的個性,早就應該來進攻我們了,爲什麼它們還停留在空中不動?
只見食屍蟲越積越多,那刺耳的嗡嗡聲就像是無數臺發動機在轟鳴,戚路擔心它們會隨時發動進攻,於是對兩人說:“帶上小栓,我們分開逃跑!”
老吳拉着他的手說:“別急,我們再觀望一下。”
“咦,你今天怎麼膽子變大了?”戚路驚問。
就在他們交談之時,食屍蟲突然分散開來,像一片片黑雲,鋪天蓋地的向着柳婷兒撲去。
“不,這不可能!”柳婷兒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放出的食屍蟲不去攻擊敵人反而來吞噬自己。
她趕緊使用法術來驅散蟲羣,可她的法術根本對付不了這多數量的食屍蟲,前面的蟲子剛被柳婷兒打死,後面就有更多的蟲子蜂擁而上。不過是眨眼的時間,柳婷兒身上就爬滿了食屍蟲。
慌亂中柳婷兒想借五行之術遁走,可這些可惡的食屍蟲已經有相當多的數量鑽進了她的體內,它們不僅在嘶咬着她的肉體,還蠶食着她的靈魂和真氣。柳婷兒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快速減弱的同時,連反抗的意識也在一點點消失。
“我們要救她嗎?”看着在蟲羣中拼命掙扎的柳婷兒,鳳七娘動了惻隱之心。
“你救得了嗎?”老吳冷言說道:“如果去救她,那麼下一個死掉的人就會是你。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逃跑吧,不然等蟲子吃完柳婷兒就會來吃我們了。”
“急什麼,你不是要觀望嗎?那我們就看完這場戲再走。”戚路也不想把生命當兒戲,但他本能地察覺到這其中有古怪,他寧願賭上一把來了解事情的真相。
“你不走我走!”老吳可是毫不猶豫地說跑就跑,還沒等戚路回過神來,他就跑得不見蹤影。
鳳七娘笑說:“你的助手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戚路有點無奈地說:“沒法子,他就是這德性,我早習慣了。”
見鳳七娘沒有隨老吳一起逃走,戚路驚訝地問:“你爲什麼不走,難道就不怕成爲蟲子的晚餐?”
“你不怕,我也不怕,大不了死在一起。”
戚路聽得心頭不由一振,隨即就發現鳳七娘正深情地看着自己,他趕緊把目光投向身處困境的柳婷兒。
掙扎在蟲堆裡的柳婷兒驚恐萬分,她開始向戚路兩人求救。可嘴剛一張開就擁進了無數只食屍蟲,把她喉嚨塞得滿滿的,讓她無法說出一個字。
就在這瀕臨死亡的時候,柳婷兒是徹底地醒悟了過來,那個把血玉盒子交給她的人,根本不是在幫她,而是想殺人滅口!
“混蛋,老孃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柳婷兒心底狠狠地咒罵着這個負心漢,雖然是口不能言,但她也不甘心讓害死自己的人逍遙法外。
柳婷兒強忍着巨痛用已露出白骨的右手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拼盡全身的力氣將它擲向戚路。
戚路並沒有體會到這是柳婷兒臨死前傳遞給他的信息,反以爲是她發出的某種暗器,趕緊輕身躲過。那堅硬的物體落在戚路身後的水泥路面上,清脆的“叮噹”聲讓人感覺到它是個金屬物件。
眼見這最後的希望也被戚路忽視了,柳婷兒絕望地倒在地上,掙扎了那麼幾下就不動了。這些食屍蟲見獵物停止了反抗,都張着大嘴爭先恐地嘶咬着柳婷兒的屍體,頃刻間就將她吃得一乾二淨,連骨頭渣子都不剩,蟲堆裡只留下一灘血水和那個血玉盒子。
“唉,千餘年的修行就這樣化爲烏有。”雖然柳婷兒是作繭自縛,但畢竟和她相識了數百年,眼見同類遭此惡報,鳳七娘的心裡多少有點難過之意。
“跑吧,不然下一個受害者就是我們。”鳳七娘輕聲提議。
見識到了食屍蟲的殘忍性,戚路也不想落的和柳婷兒一般下場,他略一思索就對鳳七娘說:“你帶上小栓,我來引開它們。”
但這黑壓壓的食屍蟲吃完了柳婷兒後,並沒有急着進攻戚路和鳳七娘的意思,而是停留在原地不動,像是在等待某人的命令。
“哦,我明白了。”本想逃跑的戚路停下了腳步,他似有所悟地說:“這些蟲子原來不是來吃我們的。”
鳳七娘:“是不是因爲它們吃飽了沒有胃口?”
“不是,食屍蟲被人下了咒,只會攻擊釋放它的人。”
見鳳七娘眼有疑慮,戚路笑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們馬上就會回到盒子裡。”
說話間,那血玉盒子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打開了,盒內散發出燦爛的光華,這光線交錯盤旋,緊跟着盒子也幻化起來,和光線一道變成了一個耀眼的漩渦。
“冥界之門打開了,這些蟲子也該回去了。”戚路嘆道。
那些食屍蟲一窩蜂的朝着漩渦裡飛去,那令人煩躁的嗡嗡聲又在刺激着戚路的耳膜。直到最後一隻蟲子的身影消失在裡面,漩渦就突地縮小成一個原點,隱沒在月夜裡。
鳳七娘說:“看來小栓的同夥不止一人。”
“嗯,操縱食屍蟲害死柳婷兒的人可能纔是真正的幕後指使人。”戚路點頭同意。
“那我們還是儘快讓小栓......”鳳七娘的話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因爲就在這時候,她聽到有歌聲從寂靜的夜色中逸了出來,歌聲飄飄渺渺,讓人無法分辨出方向,極像是某個失戀的女子獨自散步時,見夜色已黑又寂靜無人,便想起傷心的往事唱起歌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唱詞是唐代詩人元稹的詩。”鳳七娘說。
歌者那充滿磁性的嗓音中透着古意盎然的感染力,讓戚路聽在耳裡織成一片淒涼的意境。他不由陶醉在歌聲裡,靜靜地聽了半晌。
等到歌聲截然而止,戚路纔回過神來,他眼神裡流露出失望之意,因爲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公路的側右方,有道人影緲若驚鴻,轉瞬就到了倆人面前。
“你終於來了。”戚路嘆道,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驀然出現了,讓事態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