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條顯然是王錫爵寫的,前半句好理解,這個世界上存在許多秘密,有些秘密知道以後往往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被滅口,後半句就難以理解了,和王氏父子何干?李勝男動了一下腦筋就明白了,智商160的王錫爵在故意提醒自己調查方向,他故意說遠離王氏父子,背後意思其實是“你趕緊去調查王氏父子,秘密就在那裡。”
李勝男笑了,這一趟日本來的太值了,酒店和滑雪課程還沒取消,幾乎沒有什麼損失。
她沒有試圖去追王錫爵,在異國他鄉追蹤一個隱姓埋名數年的,名義上已經不存在的人,這絕不是明智的做法。
香港女警李勝男乘坐電車前往北海道,一路上她都在讀川端康成的小說,但思緒卻飄忽到千里之外的北京,王氏父子,那就是王化雲和僅剩的兒子王海昆,亦或者是另一對父子,已故的王蹇和王化雲,到底從何查起呢。
這次旅行註定不會盡興,因爲心裡裝着事兒,李勝男在北海道的酒店裡上亞馬遜訂了一套英文版的《王蹇爵士傳》,準備回港後好好研讀。
……
近江,金天鵝集團,一隊人馬突然殺進來,這些人全都穿着制服,公安稅務工商俱全,他們首先進入財務科,宣佈立刻查封所有賬本,進行稅務稽查,財務人員被要求不需外出,交出手機,與此同時,金天鵝大酒店也爆出醜聞,有人在客房裡發現針孔攝像頭正對着大牀,而攝像頭的另一端連着是居然是監控室,相關人員被公安逮捕。
臧海的飯店也被封了,起因是一桌客人飯後上吐下瀉,衛生檢疫人員在後廚房發現了污水和老鼠,經查大腸桿菌嚴重超標,將面臨高額罰款和賠償,臧海被派出所傳喚並拘留。
劉崑崙參與開發的歐洲花園項目直接叫停,土地凍結,預售證作廢,已經建成的樓盤無以爲繼,祁慶雨賬戶凍結,發不出工人工資和材料款,工地停頓,工人爬上塔吊以自殺要挾討要工資。
甚至連與劉崑崙關係好的交警小莊也遭遇無妄之災,他父親被牽連進一樁貪腐案件,交警副支隊長的帽子摘了,人也被紀委帶走,小莊本人停職。
唯有詹樹森詹子羽父子安然無恙,而且因爲工作盡心盡責受到上級嘉獎。
這一切遠在異國他鄉的劉崑崙並不知道,但是有人會讓他知道。
菲律賓,馬京達瑙省謝里夫阿瓜克市,這是棉蘭老島自治大區的一座城市,位於菲國南部,治安情況極差,達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不久前曾經發生過省長安帕圖安家族的私人武裝將另一個家族派出的下一任省長候選人隊伍連同數十名記者劫入深山全部屠殺的惡性案件,可以說馬尼拉當局對這裡無法實行有效管轄。
劉崑崙就躲在這裡,雖然政府凍結了王家的財產,但家族早有準備,有一個信託基金私下爲劉崑崙提供資金支持,依然能保證他高於普通人的生活水準。
庇護者是當地一個家族,和王家有生意上的密切往來,他們給劉崑崙準備了一座別墅,司機傭人廚子保鏢以及四個姿色中上的侍妾,但是嚴格限制他的自由,去哪兒都有人跟着。
劉崑崙在別墅迎來兩位客人,其中之一是本省的警察局長阿武薩納馬吉德,另一個人長着典型的中國人面孔,國字臉,濃眉大眼,正氣凜然。
會面在游泳池旁進行,別墅的高牆上保鏢戴着墨鏡挎着*眺望遠方,池子裡幾個比基尼女郎在玩水,劉崑崙躺在躺椅上,一手夾着雪茄,一手端着馬提尼酒。
“林建東,中辦調查部一室副主任。”國字臉做了自我介紹,開門見山勸劉崑崙回國自首。
他笑着說:“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來抓你的,我看過你的全部檔案,很欽佩你,咱們甚至可以交個朋友哩。”
“這案子牽扯到很深的國際政治,沒有人能保得了你。”林建東說道,“哪怕你父親也不行,當然了,老人家也不會有事,沒有人會難爲一個快要入土的人,他走後,國家會善待他的後人,但是前提是必須對葉楓的死有一個交代,你懂麼?”
“我不配合呢?”劉崑崙問。
林建東搖搖頭:“你是聰明人,不會不配合的,你姐姐劉沂蒙和你的朋友苗春韭現在關在看守所,她們觸犯的是窩藏、包庇罪,你也是個懂法的,應該知道後果,犯這個罪的三年以下,情節嚴重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根據情況你這個算是嚴重的了,頂格判,就是九年半,你希望她倆因爲你在監獄裡度過最黃金的十年光陰麼?你拿什麼補償她們?”
“對了,你媽現在誰照顧?還有你的那些朋友們,都因爲你受到牽連,陸剛、臧海、祁慶雨,還有李明,簡艾、馮媛,甚至蘇晴,認真追究,他們每個人都有罪,都是你帶給他們的罪。”
林建東看看四周,揶揄道:“他們生不如死,苦苦煎熬,度日如年,你卻在這兒過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我不相信你晚上能睡着。”
劉崑崙心頭火起,殺氣畢現。
林建東鄙夷道:“怎麼,想動手?你真以爲他們能保護的了你?老實說吧,採取你對付葉楓的手段來對付你,對我來說非常簡單,但我不想那麼做,我想給你一個體面,你給我們一個交代,大家都好,不是麼。”
劉崑崙眼中的火焰熄滅了,他知道林建東說的是實情,自己對抗的不是某個人某個勢力,而是整個國家機器,註定贏不了也跑不掉。
“我回去,她們就會獲釋麼?”他問。
林建東正色道:“我不能回答你,因爲這不是交換,法律也不是兒戲,但她們可以得到公正的審判,甚至不起訴的特殊對待,還是那句話, 你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結果,這裡的我並不是我個人,你懂的。”
劉崑崙點點頭:“我跟你回去。”
林建東擊掌讚道:“爽快,是條漢子!”
劉崑崙接着說:“如果敢騙我,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林建東說:“誰說你一定會判死刑?大家要的不過是一個交代罷了。”
劉崑崙放棄了逃亡和抵抗,實際上在逃亡的每一個夜晚他都輾轉難眠,在國家機器面前,個人就像是螻蟻一般渺小,失去了親人朋友甚至自己的身份,苟且偷生有何意義,他相信林建東和他背後的人會給自己一個體面,也許判處無期徒刑,服刑一段時間減刑,或許直接引渡給加拿大,萬事皆有可能。
林建東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四個隨從,一個特別任務分隊,包括醫生和狙擊手在內,方案也有三套,突擊抓捕麻醉後運回國或者直接狙殺,但是最終使用的是第一套方案,不流血的勸返方式。
下一班飛往廣州的國航班機上,公務艙被押解分隊包下,劉崑崙沒戴手銬,享受禮遇押回國內,在廣州轉機,飛往北京。
……
近江市公安局看守所,劉沂蒙和春韭被提出來,警察告訴她倆,檢察院決定不予起訴,你們沒事了,可以走了。
與此同時,簡艾馮媛也從異地看守所裡放了出來,她倆的罪名也是包庇窩藏。
但其他人就沒那麼走運了,舉起來的板子不會輕易放下,能不能逃過一劫全靠個人能力,陸剛的企業相對規範,繳納了一筆所謂罰款後過關了,臧海就沒那麼幸運,賠錢罰款,飯店倒閉,還欠了一屁股債,好在人沒有牢獄之災。
祁慶雨最倒黴,原來說好搬遷的空軍機場又不挪窩了,歐洲花園即便建成也賣不出去,徹底淪爲爛尾樓,祁老闆宣佈破產。
一夜之間,網上所有關於劉崑崙的新聞全部消失,這個名字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獲釋之後的劉沂蒙聯繫弟弟,卻再也找不到人了,她相信弟弟是落網了,去公安局打聽,卻被告知這案子是中央直管,我們也不掌握具體情況。
劉沂蒙回來後,簡單收拾了行李買火車票進京,她不信邪,要殺要剮總得通知一下家屬吧。
在火車站她遇到了春韭,兩人的車票買的是同一班次。
這兩個女人本來打算當上訪戶,但是火車一到北京她們就被王化雲派的人接走了。
在王府,兩人遇到了同樣憂心忡忡的林海櫻,王化雲的狀態也很不好,但依然安慰她們說沒事,一切都有轉機。
王化雲說,現在人已經關在豆各莊的看守所裡,打過招呼不會遭罪,因爲案情特殊,羈押期間親屬不能探監,只能委派律師會見,他已經聘請了最好的律師團。
“最壞的情況是在國內審,死緩或者無期,最有節能的情況是引渡到加拿大,判決結果不好預測,但加拿大是沒有死刑的,當然,最好的情況也有可能發生,就是無罪釋放。”王化雲頓了頓,“不論如何,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