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做鳥獸散,王海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國內來的所謂親友團,這些人全都抱着一個目的,就是要自己的命,此刻他們還努力保持着鎮靜,但大多數人不敢和王海昆有目光上的對視,他們在心虛。
王海昆拍拍手,身後出現一個碩大魁梧的保鏢,面無表情,冷峻木然,兩米多高的巨軀,看起來就像是小一號的雪人,這是負責爲老闆推輪椅的人員,平時王海昆都是自己驅動電動輪椅,此時卻用上了保鏢,而且是戰鬥力這麼強的大塊頭,那西裝下面指不定藏着什麼致命武器呢,多疑的老王抱有戒心,這很正常。
“我略備酒水,爲大家接風洗塵,還請賞光。”王海昆讓保鏢推着自己在前面引路,工作人員殿後,確保每一個人都進入餐廳。
這家醫療中心已經被王海昆包了下來,只爲他一個病人服務,餐廳很大,西式餐桌分列兩旁,王海昆坐在盡頭的主人位置上,潔白的桌布,純銀的燭臺,服務員們給每個人端上餐具,都是十九世紀時期的純銀刀叉,清代十三行出口歐洲的精美瓷器,盤底帶家族徽章的那種,,每一件單獨拿出來都能上拍賣行,老王的財力可見一斑,事實上他的很大一部分財富是藏在瑞士這個永久中立國的,在這裡他才能感到安全。
客人落座,他們都感到一些侷促,因爲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依然是坐飛機的寬鬆舒適打扮,在這需要晚禮服搭配的**隆重的晚宴會上,會顯得尷尬。
王海昆要的就是他們尷尬,長途飛行的疲憊還沒散去,甚至有些人連洗手間都沒時間上,就被拉到餐廳來用餐,關鍵是現在也不是飯點啊。
有人在問洗手間的位置,工作人員殷勤的引導他們去了就設在餐廳旁邊走廊上的洗手間,在那裡甚至有工作人員奉上熱毛巾供客人擦手,以及供女賓補妝的各種用品,王海昆招待的非常周到,周到的令人毛骨悚然,因爲有人從洗手間的窗子看到外面佈置的安保人員,黑西裝配三點式槍帶掛着MP5***。
一多半客人去了洗手間,王海昆心中冷笑,人緊張的時候就想上廁所,這幫人還嫩啊。
只有楚桐和劉崑崙坐着沒動。
晚宴開始,豪華的如同歐洲宮廷級別的晚宴,僕人走馬燈一樣奉上各種琳琅滿目的菜餚,但是每個人都味同嚼蠟,難以下嚥,老狐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越是這麼超規格的招待,越是讓人心悸。
王海昆並不吃,只是觀察着每個人的表情,這是他最高級別的享受,從這些人的面部表情上可以分析出很多事情,樂趣無限,此時他就像是一個監考的老師,臺下全是他的學生,交頭接耳,低頭看紙條,抓耳撓腮寫不出,誰學習好誰底子薄,全在掌握之中。
李明和韋康表情淡定,談笑風生,這兩個老傢伙見慣了大風大浪,心理素質優良,在意料之中。
馮媛簡艾兩個女人就差點意思,緊張兮兮的還故作輕鬆,那笑容都走形了。
同機前來的幾個不知情的小助理倒是天真爛漫,歡天喜地的,但是行爲也比較拘謹,畢竟沒見過這麼大場面。
楚桐表情糾結中帶着憐憫,此刻的心理一定非常複雜,這可以理解,崑崙是所有人之中除了自己最淡定的,爲了培養他,這幫人一定下了大功夫,找了心理專家進行訓練。
王海昆觀察完每一個人,舉起了酒杯:“歡迎各位,我們共同乾一杯,爲了你們的到來,也爲了我們一家團聚。”
衆人舉杯,都輕輕抿了一口,這是真正的1982年份的拉菲,王蹇還在的時候就儲存了一批,至今還有數百瓶,這種酒在外面根本有價無市,能嚐到一口就是福氣。
王海昆說:“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老朋友,老兄弟,老姐妹,大家不要拘束,放開些,就當是以前,就當是在自己家,隨意些。”
大家表情剛剛有些放鬆,王海昆又說:“我這裡有一份DNA鑑定報告,是國內的法醫機構出具的,但是呢,事關上千億的財產繼承問題,馬虎不得,你們說是麼?”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老王果然多疑,鑑定報告他不信,這個檔口發難,是何居心。
馬君健起身:“老闆,這份報告……”
“你坐下。”王海昆一擺手,繼續說:“我們身處的地方,是瑞士最頂級的醫療中心,鑑定DNA很簡單,一個小時就能出結果,我看不如現在就重新做一次,你們說呢?”
當場鑑定,這和宮鬥劇中的滴血認親有什麼區別,是皇上的種,那就花開富貴,不是皇上的種,那就是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楚桐露出恐懼的神色,她雖然是女強人企業家,但比起王海昆只算是鄉鎮級別,再加上多年沒有來往,彼此間的感情已經淡漠,眼瞅着要露餡,資金還沒到位,自己身敗名裂不說,企業也要破產,這個心理打擊是巨大的,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鴉雀無聲,小助理們也察覺到氣氛不對頭,不敢動彈,不敢玩手機,一個個低頭看菜。
“穩妥起見,再做一次也是應該的。”李明說。
王海昆笑了:“老李哥,還是你深明大義。”說完看向劉崑崙,這個名義上的兒子,其實的西貝貨。
劉崑崙也說話了:“我同意。”
王海昆拍拍巴掌,兩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進來,現場提取了劉崑崙和楚桐的口腔黏膜細胞樣本。
馬君健起身:“我去盯着點。”
王海昆說:“你坐下,舟車勞頓,這些小事不用你親自去盯着。”
馬君健只得悻悻坐下。
工作人員離開了,大門關閉,窗簾也拉上了,王海昆繼續談笑風生,和每個人聊天,他先問韋康:“康哥,這麼多年不見,你去哪兒發財了?我還以爲你犧牲了呢,難過了好久。”
韋康淡淡一笑:“過去的事,不提了,爲國家奉獻,今生無悔。”
王海昆說:“聽說你被人陷害,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沒事,以後跟着我,咱們兄弟和以前一樣,並肩打天下。”
韋康舉杯:“先謝了,我敬你,王總。”
王海昆舉杯意思了一下,又看向李明:“老李哥,你聽說了麼,晁曉川死了,死的很慘,活活憋死的。”
李明眼皮都不眨:“是麼,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喜喪了,我本來以爲他會死於五馬分屍呢。”
王海昆哈哈大笑,指着李明說:“你這樣一說,我很懷疑晁曉川是你殺的呢。”
李明也大笑起來:“可惜我信佛,不殺生,不然真有可能。”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假笑,有個小助理覺得無聊,偷偷拿出手機想刷個抖音,卻發現手機沒有信號,轉身掀開窗簾,看到外面是帶槍的保鏢和大狼狗,空中還有無人機。
王海昆又看向馬君健:“小健哥, 康哥回來你也不告訴我一聲,你忘了當年咱們仨在敦皇的那些日子了麼?”
馬君健諾諾連聲。
王海昆又說:“咱們三兄弟重聚,以後就不分開了,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兄弟,在一起也放心,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那年我和康哥一起破獲了製毒工場,想起來依然激情燃燒啊。”
劉崑崙聽這個人以自己的名義講着當年的故事,一陣陣惡寒,不動聲色看他表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海昆和每一個人尬聊着,這對他來說是樂趣,對別人來說則是折磨,所有人如坐鍼氈,度日如年,美味佳餚難以下嚥,終於門開了,先進來的兩隊保鏢,都挎着雷明頓,人數和客人的數量相等,保鏢站在每一個人身後,手指搭在扳機護圈上,大家頓感緊張,生怕一言不合,後腦勺就頂上槍口。
餐廳裡的空氣降到了冰點,王海昆也慢慢收起了笑容,貓戲弄夠了老鼠,就該動手了。
一個瑞士籍醫生走進來,呈上鑑定報告,王海昆翻看了一眼,重重放下。
馮媛嚇得一激靈,差點哭了。
王海昆仰天大笑:“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
所有人噤若寒蟬,等他下文,也許下一步就是公開處刑,在餐廳裡直接槍斃吧,這個老妖怪手眼通天,什麼事兒幹不出來。
王海昆笑完了,盯着劉崑崙:“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劉崑崙毫無懼色看着他:“沒有。”
王海昆打了個響指,所以保鏢舉起手中槍朝着餐廳上方開火,打出的卻不是子彈,而是色彩繽紛的彩條,亮晶晶的閃光片,整個餐廳如同童話世界一般,音樂響起,王海昆向劉崑崙伸出雙臂:“叫爸爸。”
所有人大跌眼鏡,老狐狸搞的什麼飛機,嚇死人不償命啊,保鏢們放完禮花,依次退出,服務員推着燒烤車進來,烤羊肉串的香味撲鼻,熟悉的自行車輻條穿着肉,大把的孜然辣椒麪,還有一箱箱啤酒。
王海昆說:“知道你們吃不慣西餐,更喜歡家鄉的味道,我特地給你們準備了中國燒烤,還有啤酒,這可都是從中國進口來的,開懷暢飲吧。”
這一驚一乍的,快把人的尿都嚇出來了,不過有驚無險,總算是騙過了老狐狸,想必是馬君健早就留了後手,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
也難爲老王了,預備了近江燒烤,看得出花了一番心思,所有燒烤材料都是進口的,大家緊繃的神經忽然鬆弛下來,有說有笑,降到冰點的氣氛迅速回升。
韋康向馬君健遞了個眼色以示讚許,後者不明所以,但依然微笑着點頭回應。
“怎麼,不願意叫我爸爸麼?”王海昆再次問道。
“你不是我爸爸。”劉崑崙說,看了看楚桐,“她也不是我的媽媽”。
周圍人聽到這話,再度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