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火奴魯魯國際機場,椰樹斜陽,海風陣陣,崑崙登上了飛往紐約的西北航空班機,他是超人,但並不是神,沒法靠自己的翅膀飛到紐約,必須藉助凡人的交通工具。
航班信息旅客名單是公開的,如果某方勢力想幹掉崑崙,那麼滿滿一飛機的以美國公民爲主的旅客會讓他們有所忌憚。
當然這是出於善良和幼稚的想法,政客們是不在乎一架航班上的幾百條人命的,但他們必須在乎更重要的存在,假如干掉崑崙,也許會面臨一艘美國航母被擊沉的風險,或者是核彈引爆,化工廠泄露這種巨大的災難,誰也不敢冒險。
新澤西,紐瓦克機場,崑崙從出站口出來,看到季宇梵等在外面,兩人都戴着漁夫帽和墨鏡,遮蓋着容顏,因爲在國際大都市他倆的知名度都很高,一不小心就會遇到粉絲。
季宇梵是前腳從倫敦飛到紐約的,落地機場是肯尼迪,他穿過紐約市來接崑崙,盡力的表達了善意和誠意。
兩人打了一輛紐約特有的黃色出租車,雖然紐約是一流大都會,但爲了保障底層工作者的勞動機會,依然保有大量有人駕駛的出租車,司機是一個巴基斯坦移民,沉默寡言,但是聽到兩位乘客彼此間交談用的是中文時,他伸出了大拇指:“中國朋友,你好。”
目的地是一所私人醫院,查爾斯.坎貝爾在那裡治療,也就是被崑崙殺了第二回的克里斯,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傷勢嚴重,至今還沒能出院。
科學會是獨立的社團,並不受聖殿騎士團的管轄,所以季宇梵也不能保證什麼 ,他只是提供了坎貝爾的地址和安保細節。
私人醫院在曼哈頓一棟摩天大樓的最上面三層,緊靠中央公園,安保非常嚴密,事實上醫院裡只有坎貝爾一個病人,所以任何陌生面孔的出現都會導致警報觸發,除了正常的保安人員之外,坎貝爾還聘請了五個前紐約特警,在大都市裡,軍隊的特種兵未必比特警好使,醫院的電梯是獨立的,進出需要查驗身份,可以說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但這些安防設施對崑崙來說形同虛設,他先等到天黑,然後和季宇梵一同登上相鄰的一座大廈頂層,曼哈頓的霓虹燈璀璨無比,沒人注意到一個黑色的身影悄悄從空中劃過。
季宇梵端着望遠鏡親眼看着崑崙飛到對面樓宇窗前,很從容的打開窗子鑽了進去,毫無疑問安防系統已經被侵入,否則警報早就響了。
查爾斯.坎貝爾躺在病牀上,僅以眼球的轉動就能操控電腦,他是這方面的奇才,可惜遇到了更強的對手。
崑崙從走廊的花瓶中拿了一束花走進了病房,身後躺着兩名保鏢,他們都被打暈了,不會干擾接下來的對話。
當坎貝爾看到崑崙進來,瞳孔收縮報警,但警訊並未傳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敗了,願賭服輸是值得讚頌的風度,坎貝爾就具備。
“請坐,在你再一次殺我之前,我們可以聊聊麼?”坎貝爾,或者說克里斯說道。
“那就聊聊你的事情,你爲什麼這麼難殺?”崑崙將花放到病牀邊,找了把椅子坐下。
“天賦異稟吧,我想,這個世界上有很多難以解釋的事情,只有上帝才知道原因,接下來該我問了,你是怎麼讓核潛艇失聯的?”
“偶然的機會,我跨越了人類科學的巔峰。”
“好吧,雖然和沒說一樣,該你問了。”
“你在成爲克里斯之前是誰?”
坎貝爾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憂傷,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我記得我死的那天,他們請我赴宴,我吃了八塊蛋糕,喝了一瓶葡萄酒,這些食物都含有劇毒,可是沒把我毒死,他們惱羞成怒,用一把納幹左輪向我開了一槍,打穿我的肺葉,擦過心臟留在肝裡,我負傷逃走,他們追出來開槍,打中我的腦袋,和你一樣,你們這些人總喜歡打頭,他們又把我拖回去,用啞鈴砸我的腦袋,終於讓我昏迷過去,他們把我丟進涅瓦河,要知道那可是莫斯科的十二月份,我努力掙扎着想游上岸,可是頭頂是結冰的河面,我是活活淹死的。”
崑崙閱覽了大量歷史文獻,根據這段描述已經猜出克里斯的前世是誰了,他說:“你不是活了四百多年麼,拉斯普京出生於1869年,到現在也不足二百年,你再往前是誰?”
坎貝爾意興闌珊道:“以前是特蘭斯瓦尼亞的一個小貴族,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事蹟。”
崑崙說:“從吸血鬼到禍亂一個帝國的妖僧,再到以國際大明星爲掩護身份的連環殺手,再到精通黑客技術的青年才俊,邪教首領,你的人設是與時俱進的邪惡啊。”
“你殺了我,我還會重生的。”坎貝爾說,“何必呢,你不覺得我也在逐漸變得善良了麼,至少查爾斯.坎貝爾沒有直接殺過人。”
“可是你做了許多的惡事。”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邪惡存在,未免太過單調了麼,就像沒有瘟疫,沒有災荒,沒有戰爭,永遠風調雨順世界和平的地球,你覺得這樣的地球能存在麼,造物主製造我這樣的妖魔出來,就是爲了平衡這個世界,你殺了我,就會有另一個好人被內心深處的邪惡吞噬而變成妖魔,來繼續維持平衡。”
坎貝爾振振有詞,歪理邪說不絕於口,但崑崙卻沒覺得荒謬,他注視着查爾斯.坎貝爾,看他滔滔不絕,眼前的英俊少年逐漸幻化,變成克里斯的模樣,又變成留着大鬍子和長頭髮,一雙眼睛勾人魂魄的妖僧拉斯普京模樣,轉而又是皮膚白皙到病態,身穿高領刺繡華服的中世紀貴族面目,談笑間嘴角寒星閃過……
雖然歷經數次轉世,坎貝爾身上依然殘留有每一世的粒子,經過大量的數據運算能夠還原出當年的樣子,但這是在坎貝爾自己說出答案的情況下反推,否則的話,單憑崑崙的運算力依然不足以達到。
“我會盯着你的所作所爲。”崑崙走向窗邊,打開窗戶,回頭道:“隨時回來殺你。”說完躍出窗外。
警衛室內警燈閃爍,一羣荷槍實彈的保鏢衝了進來,只看到大開的窗和牀上安然無恙的僱主,大街上的警笛聲和各種嘈雜隨着夜風吹進來,年輕的僱主表情複雜,一言難盡。
……
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灣流G650專機停在機庫中,兩位年輕的先生品着香檳,高談闊論,他們在等候一位女士的到來,十二點整,著名畫家林海櫻來到,四十多歲的她看起來和二十年前沒有太大變化,或許是良好的生活習慣使然,她依然活潑開朗,身材窈窕,和兩個年輕人在一起毫無違和感。
“很久沒坐灣流了。”林海櫻感慨道,她早就不是鉅富的女兒了,這些年來和母親相依爲命,自己闖出一番天地,這次旅行的目的,她已經聽崑崙介紹過,心潮起伏,但表面上並未表現出來。
人到齊了,灣流滑入跑道,準備起飛,這是一次跨越北大西洋的飛行,目的地是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
飛機上,三人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一直聊到林海櫻困得睜不開眼,躺在沙發上睡着,崑崙和季宇梵各自拿了一塊毛毯過來,彼此對視而笑。
飛機降落後,崑崙預備了一輛賽車綠色的老款羅孚車,三個人上車,駛向西薩塞克斯郡,那裡有一個叫做古德伍德小鎮,小鎮有藝術節和賽馬場,有古德伍德賽車嘉年華,還有一座古老的莊園,莊園所屬的墓地裡,埋葬着王海聰。
英國的夏季一點都不熱,墓園裡野花爛漫,墓碑上刻着主人的名字,王海聰,1982.10-2008.12.
三人將鮮花放在墓碑前,默哀了一會兒。
回到房子前,老邁不堪的英國管家拿着鑰匙來開門,屋裡鋪滿灰塵,一切都保持着二十年前的舊貌。
季宇梵摩挲着每一樣東西,坐在搖椅上晃了晃,走進廚房,準確無誤的從櫃子裡拿出一包茶葉,這是當年買的普洱茶,在這裡靜靜擱置了二十年。
鎮上來的鐘點工打掃了房間,還給他們煮了下午茶,晚飯是在鎮上飯店吃的,吃完天色已經黑透,英國是個多雨的國家,夜雨淅淅瀝瀝的下着,草木和土壤的氣息飄來,讓人有種接近大自然的感覺。
崑崙駕駛着羅孚車並未回莊園,而是開向附近的機場,這裡有一座二戰時期的軍用機場,現在是航空俱樂部在使用,一架雙引擎螺旋槳飛機停在跑道盡頭。
羅孚停在飛機旁,季宇梵下了車,爬上飛機,坐在駕駛位上,雨還在下,打在飛機的風擋玻璃上,他開始顫抖,莫名哭泣,崑崙在他身上看到了王海聰那一夜絕望無助的身影。
“他回來了麼?”林海櫻低聲問道。
“他會慢慢找回自己的。”崑崙答道。
……
加州,王化雲的別墅,麥君豪重新幫他招募服務人員,這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可沒想到有人來的這麼快,門鈴響了,女護士去開門,發現來的是幾天前被警察抓走的那位小哥。
英俊的小哥靦腆一笑,墨西哥女護士的心都化了,也不管什麼通緝犯不通緝犯的,來了一句:“想喝點什麼,甜心?”
“謝謝,水。”崑崙進門,直接走到臥室王化雲的牀前,老王正和麥君豪商量拍賣古董事宜,見他又來,大驚道:“你你你……”
“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抓住我。”崑崙說,“你怎麼樣,身體好些了麼,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主動走人,把南裴晨的軀體還給我,二,我帶你回去。”
王化雲笑容僵在臉上,麥君豪收拾文件,低頭出了臥室,他不敢聽兩人的對話。
“我跟你回去,這麼多年了,想家了……”王化雲嘆了口氣,他三世爲人,事情看得透徹,動用這麼大資源抓捕崑崙,居然能讓他全身而退,鬥爭已經上升到凡人無法理解的層次,他還能說什麼呢,任何陰謀詭計都沒用了。
讓他更吃驚的還在後面,按理說崑崙是聯邦通緝的兇犯,是無法通過海關的,可是洛杉磯海關居然沒攔他,雖然在美國出境是沒有“出關”這一環節的,但不代表執法部門對出境者信息一無所知,唯一的解釋是,崑崙搞定了一切。
崑崙一行人包括王化雲麥君豪和墨西哥女護士,他們搭乘一架美聯航的班機,幾乎包下整個頭等艙,
與此同時,香港,似乎一切和往日一樣平靜,但平靜下暗流涌動,有些人自殺,有些人車禍,有些人失蹤,不知道爲什麼政府、法院、紀律部隊和廉署的很多中高層不約而同的辭職,搬家,離開香港,新聞沒有進行報道,甚至連一向不甘寂寞的境外媒體也沒有報道。
一則小小的消息在警務處網站上公示,原刑事部主管助理處長李勝男,晉升爲高級助理處長,肩章上多了一顆花,今後警務處的刑事及保安處歸她負責。這晉升速度也是沒誰了,大家更加堅信,勝男姐會成爲香港警察的一姐。
王海昆的半山豪宅迎來幾位來自北京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