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哪裡知道, 蘇尚儀是看着沈芷衣長大的,可從來沒有看到過公主殿下長大至今有過那樣開懷的笑容,釋然的神情。
那是重陽節宴從宮外回來的晚上。
她照例在天將昏時從尚儀局到鳴鳳宮, 去看望長公主。
進去的時候, 宮人們說公主在裡面。
於是她掀開珠簾, 竟然看見公主坐在妝鏡前, 輕輕地伸手觸碰着自己的面頰。
蘇尚儀只覺自己在做夢。
因爲鳴鳳宮所有伺候的宮人都知道, 長公主殿下最厭惡看見的就是鏡子,除了一些大慶節禮,需要隆重端莊, 她會爲宮人們爲自己穿戴妝點完畢之後,照一照鏡, 尋常時候是連看都不願看鏡子一眼的, 打扮全憑宮人們用眼睛來看, 自己卻不甚在意。
如今這是怎麼了?
還沒待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裡正心驚肉跳的唸叨着公主殿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長公主殿下便從妝鏡裡看見了她,站起來轉身便將她抱住,竟是滿面的笑:“姑姑看我!”
她這纔看清楚。
長公主換了新的妝面,以櫻粉色輕輕描摹了幼時眼角留下的那一道細疤,只如一瓣落櫻綴在美人面上, 抹去了原本那一抹傷痕所留下的殘破, 反而添上了全新的豔色。
更重要的是公主的神態。
往日便是再高興, 眉心裡也是籠着一股鬱氣的, 可今日全都散了。熠熠的神光從她眼底迸發而出, 竟是坦然且灼然。
那一刻,她實在沒忍住內心忽然涌上來的感動, 由衷地讚歎:“真好看。”
但長公主也沒有說自己爲什麼忽然這樣。
蘇尚儀當然留了個心眼,從鳴鳳宮中離開的時候,便詢問了當日隨長公主一道出宮去伺候的宮人,這才知道是在清遠伯府的宴上遇到了一位很不一樣的小姐,是姜侍郎府上的二小姐,叫姜雪寧。
當時她只欣慰公主終於遇到了很好的朋友。
也沒有想要做什麼。
可不久之後她就在公主殿下的伴讀名單裡,看到了這位姜二姑娘的名字。
蘇尚儀雖不敢僭越說待沈芷衣如己出,可卻是真心的偏疼着她,巴不得公主殿下和這樣能令她開心的人待在一起,是以纔對着姜雪寧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
周遭人雖都跌掉了下巴,可她卻只看着姜雪寧。
眼見這位姜二姑娘愣愣地望着自己,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眉頭幾乎下意識地一皺,但緊接着又想到這位會成爲公主的好朋友,不能隨意責斥,於是又提醒了一聲:“姜二姑娘?”
姜雪寧這才如夢初醒,忙道:“那、那就有勞尚儀大人了。”
蘇尚儀便點了點頭,又環顧了衆人一眼,便道:“開始吧。”
一開始說的是十二人分成三組,可現在分明是實打實的四組人:蕭姝,陳淑儀,姚惜,三個人湊一起;樊宜蘭,尤月,方妙,周寶櫻四人在一起;姚蓉蓉和其他三個姜雪寧沒什麼印象的人在一起;而姜雪寧,單獨出來,一個人就是一組。
其他三位女官教那三組;
蘇尚儀則單獨指點姜雪寧。
其他人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要知道,她們中的大多數人對姜雪寧的態度,一開始就有些微妙。誰叫她明明沒呈上名字,最後卻選上了伴讀?擺明了這裡面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在這一羣伴讀之中也有着十分特殊的位置。現在不僅擢選的時候特殊,連在宮中學禮儀都要給她特別待遇?
蘇尚儀這麼嚴厲的人,都對她假以顏色!
一些人心裡着實不平衡了起來。
這裡面以尤月爲首。
她早跟姜雪寧有一點過節在,剛纔看見蘇尚儀冷着臉向姜雪寧走去,只以爲姜雪寧是要倒大黴了。可根本還沒等她高興上片刻,蘇尚儀對姜雪寧的態度便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連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覺着生生地疼。
此刻差點沒恨得把一口好牙咬碎。
只是很快,一面跟着女官學習禮儀,一面暗中關注着蘇尚儀與姜雪寧那邊進展的衆人就發現:這姜雪寧好像不大行啊!
尚儀局的女官來教習禮儀,首先教的便是站。
站要有個站樣。
蘇尚儀講得十分清楚明白了:“腿要併攏,腰要挺直,背不要彎一點,可脖頸要稍稍垂下,把頭埋下來三分。兩手交疊虛扣在腰間,不要實實在在的貼着。胳膊肘要支起來,左右看着一樣高,切忌懶散地搭着。”
然而反觀姜雪寧……
腿併攏的時候,腰沒有挺直;腰挺直了,背彎下去;背直起來了,脖頸硬梗着了;脖頸垂下去了,一顆腦袋還兀自擡着;好不容易都戰對了,兩手交疊的方式又不對,左右兩邊胳膊就跟那不倒翁似的搖晃,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定在同一高度。
從沒見過誰的肢體可以這麼不協調!
姜雪寧自己偏還面不改色,鎮定自若,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差勁的樣子。
蘇尚儀在宮中便以嚴厲出名,實則是個眼底不能揉沙子的人,平日裡見了宮中誰沒規矩都敢冷臉訓斥上一句,所以本身脾氣很不小。
她原本以爲,既能開解公主,該是個心思靈秀的細巧人兒。
且看這模樣也不像是笨的。
誰料想一教竟跟塊榆木疙瘩似的,而且渾然沒有羞恥之心。你戳她一下,她改一下,不戳能杵在那兒半天不動,完全不知道檢討自己有哪個地方做得不對,哪裡有面上那股機靈勁兒?!
蘇尚儀交疊扣在腰間的手指有些發緊,骨節也隱隱泛白,有那麼一瞬間就要壓不住爆發出來。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樂陽長公主。
不。
沒關係。
笨一點也沒關係,頂多是教的時間久一些罷了。
耐心些,耐心些。
在心裡面不斷地用這些話叮囑了自己一番後,蘇尚儀終於輕輕籲出一口氣來,將那一股火氣壓了下去,保持着臉上那已經略顯僵硬的笑容,違心地對姜雪寧道:“沒關係,慢慢來,姜二姑娘比起剛纔已經好了一點了。”
姜雪寧:“……”
蘇尚儀你的要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其他人:“……”
這絕對不是我們知道的那個蘇尚儀!
假!的!吧!
毫無疑問,姜雪寧根本就沒有打算在這裡認真學什麼禮儀。
上一世她就學過了。
更不用說後來怎麼也在宮廷中生活過一段時間,即便當了皇后後,儀態方面有些懶怠,可很多東西已經成爲了習慣,再差也不可能比其他剛入宮來當伴讀的小姐們差。
可這些世家小姐們努力,是爲能留下來;
她一個打定主意鐵了心要走的人,認什麼真,努什麼力?
非但不要認真,不要努力,還要故意演出一副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的模樣,讓蘇尚儀覺得她朽木不可雕。
然而計劃進展得並不順利。
姜雪寧先前那一種不祥的預感竟然成真了:這一世雖然還是蘇尚儀來教導自己,可一則對她和顏悅色,二則對她耐心至極,完全沒有上一世那種雞蛋裡挑骨頭好的也能說你不行的魔鬼架勢!相反,無論她怎麼演,怎麼作,蘇尚儀都緊緊扣着她的手掌,用一種“再努努力,我相信你可以”的鼓勵眼神望着她……
太棘手了。
被上一世的心理陰影用這種眼神看着,一身雞皮疙瘩直接冒了出來。
姜雪寧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要冷靜。
蘇尚儀是什麼脾氣她是知道的。
如今可能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對她格外容忍,但每個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越過某一道極限,便是聖人都會發作。
藏拙裝愣的法子一時不奏效不要緊,千萬不能放棄。
堅持就是勝利!
如果現在還不能激怒蘇尚儀,一定是因爲她還不夠作,作的時間還不夠久!
姜雪寧看得出來蘇尚儀在忍耐,她故意又不經意間把方纔擡起來的手臂垂了下去,在清楚地看見蘇尚儀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之後,掛起了靦腆而羞澀的笑容,囁嚅道:“多謝尚儀大人,我這人就是從小都笨,學什麼什麼不會,多勞您費心了……”
我就不信你還忍得了!
蘇尚儀的確差點沒忍住,想厲聲責斥她不僅僅是笨,更重要的是懶!
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嚥進去了。
想想公主。
想想公主。
她反省了一下可能是自己逼得太緊了,這姜二姑娘有些緊張,且自己現在也需要冷靜一下,於是道:“無妨,二姑娘練習了這麼久,該是累了,歇息片刻再繼續吧。”
正被其他女官嚴格指點的其他人:????!!!
“嗖嗖嗖嗖!”
空氣中彷彿能聽見利刃劃過的聲音。
姜雪寧清晰地感覺到旁邊有十數道眼刀,瞬間飛到了自己的身上,恨不能把自己戳成個篩子!
要知道,其他人可跟她不一樣啊。
蘇尚儀乃是尚儀局的掌事女官,跟着她一道來的這其他三名女官都算是她的下屬。如今與蘇尚儀同處一室,在歷來要求嚴格的蘇尚儀眼皮子底下教授宮廷禮儀,哪個敢不打起精神來?
就算是原本收了些打點銀錢要照顧些的,這會兒也不敢輕易放水。
若一個不小心被蘇尚儀看見,那可就成了天大的事情了。
所以這些女官們非但沒有半分懈怠,反而比起平時更加嚴格,不苟言笑,活脫脫就是第二、第三、第四個蘇尚儀!
然而蘇尚儀本人……
卻偏在前所未有地放水。
於是其他人所面臨的局面和她們最初所構想的局面,完全掉了個個兒。
原以爲姜雪寧落到了蘇尚儀的手中,肢體又這般蠢笨,絕對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而她們在旁邊看笑話就是;可現在的情況是,姜雪寧在蘇尚儀那邊輕輕鬆鬆,半點事兒沒有,而她們原以爲要求不大嚴格的普通女官卻把她們往死裡折騰!
她們學不會,女官要冷臉呵責;
姜雪寧學不會,蘇尚儀卻叫她坐下休息!
有那麼一個剎那,姜雪寧都慫了:剛開始選伴讀沒呈名字卻進來了,已經讓她在衆人之中很特殊,隱隱被孤立;如今學禮儀還有這樣特殊的待遇,她若真坐下來,無疑立刻就要成爲所有人眼中釘、肉中刺,成爲所有人的“公敵”!
然而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她意識到,越是如此,自己越要鉚足了勁兒地離開宮廷,不然留在這兒等着被其他人大卸八塊嗎?
退無可退。
當以攻爲守。
姜雪寧立刻露出了感動又驚喜的神情,道:“我早就累了,尚儀大人可真是太會體恤人了。”
然後硬着頭皮,看似淡定地一屁股坐在了旁邊椅子上。
對,真的是“一屁股”。
大大咧咧,沒有半點風雅儀態。
蘇尚儀頓時覺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只強迫着自己立刻轉開了視線,心中一意地默唸:南無阿彌陀佛,眼不見爲淨!眼不見爲淨!公主既然對她青眼有加,那麼這姑娘身上必然有過人之處,自己現在還沒有發現一定是自己眼拙。靜下心來,慢慢發現她的美!
畢竟先才站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姜雪寧坐下來之後是覺得渾身舒坦,只不過就是……
後背有點涼快。
轉眸一看其他人的視線果然都落在她的身上,那尤月更是臉色鐵青,差點沒氣歪了鼻子。
方妙也正看着她。
這會兒她站在樊宜蘭的身後,望着姜雪寧那一看就很舒適的姿態和那張一看就很舒適的椅子,差點羨慕得哭出來,恨不能把半個多時辰前的自己揍一頓。
何必呢!
換什麼換!
第一感覺纔是最對的!
姜雪寧就是那個有“勢”的人啊,自己爲什麼不鼓起勇氣再堅持堅持?不然現在也能坐在那邊涼快了……
還好,她並沒有坐上太久。
蘇尚儀把自己的心態調整過來後,便重新請了她起來,繼續學規矩。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
休息一陣之後的姜雪寧不僅沒有半點進步,比起先前來好像還更糟糕了!彷彿吃準了她對她很有耐心一般,簡直連最開始那種大家閨秀的氣度都沒了,看了就讓人生氣!
蘇尚儀簡直覺得自己要憋出病來了。
連脣邊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住了。
只是她依舊在努力地維持,即便顫抖着聲音,也要對姜雪寧說出:“沒關係,已經好一些了,姜二姑娘再來一遍。”
殊不知這時候的姜雪寧心裡也在顫抖。
她真的好想衝上去抓住蘇尚儀的肩膀,向她搖晃,向她怒喊:蘇尚儀!你清醒一點,拿出你原本的脾氣來呀!
但不能。
現在就看誰沉得住氣,又是誰先繃不住。
旁人的禮儀教習都進行了一大半了,蘇尚儀與姜雪寧這邊纔好不容易搞定“站”,這時不管是指教的人,還是被指教的人,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蘇尚儀是氣的;
姜雪寧是累的。
即便蘇尚儀對她和顏悅色,可要一遍一遍地重複着那愚蠢的動作,於她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還要注意着別一個不小心做對了暴露自己,可算十分艱辛。
第二次休息時,她看了看蘇尚儀的神情,估摸着她的忍耐應該已經要到極限了,只要再加一把勁兒自己就能被她責斥,離宮回家。
所以第三次站起來時,姜雪寧心裡充滿了希望。
現在開始學“走”。
她打算繼續作下去,可沒想到樂陽長公主沈芷衣這時候竟然從外面進來了。
伴隨着一聲“長公主殿下駕到”,所有人都躬身下來行禮。
沈芷衣今日一身淺藍的宮裝,左眼角下那一道疤依舊畫成了落櫻粉瓣的模樣,煞是好看,人笑着從面走進來時,明媚得像是外面透藍的好天,有一種晃着人眼的好看。
才一走近,她的目光就落在姜雪寧身上。
姜雪寧渾身一僵。
她卻只擺了擺手,在一旁坐下來,對所有人道:“不必多禮。本公主就是來看看,你們繼續就好。”
所有人頓時齊齊應是。
女官們回去教其他人。
蘇尚儀繼續教姜雪寧。
姜雪寧這時還沒覺出什麼不對來,雖然樂陽長公主的到來讓她有幾分不安,但總歸對方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多餘的舉動,便讓她稍稍安了心。
她收斂心神,繼續裝。
蘇尚儀說:“宮中行走,切忌要看路,不要東張西望。女子的步距以一尺爲最佳,便是你腳下放着的這把尺的距離……”
姜雪寧走了一步。
忽然“啪”一聲,“一沒留神”,踩在了尺上。
尺斷了。
蘇尚儀開始覺得自己太陽穴裡有一根筋繃緊了不斷地在跳動,隱隱然已要斷裂。
然而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竟是沈芷衣以手支頤笑盈盈地望着姜雪寧,眼睛裡都要冒出星星來,頭也不回地對身邊的宮女道:“你看,她把宮裡的東西踩碎了,連神情都沒有半分變化,好鎮定好平靜哦……”
其他人:“……”
等一下,這種半點沒有責怪甚至透出一點欣賞與迷醉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姜雪寧:“……”
當做沒有聽到好了,沒有關係,我還可以繼續作!
蘇尚儀聽了沈芷衣的話,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自家公主對眼前這姑娘的喜歡,原本的怒氣一下就平息了下去,重新放平了氣,叫人再取一把尺來,對姜雪寧道:“還請二姑娘重新邁步。”
姜雪寧再邁步。
這一次倒沒再踩着尺,只是那步伐邁出去頂多有半尺,顯得隨意極了,與蘇尚儀最初說的“一尺爲最佳”相去甚遠。
沈芷衣見了,輕輕嘆息了一聲,捧着臉讚歎起來;“古時詩人形容美人嬌態,說‘弱柳扶風’‘蓮步輕移’,我還不信,想那女兒家步子邁得小了多少顯出幾分畏縮來,未必好看。可見了寧寧我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人小步一邁,會這樣好看……”
其他人已經完全搞不懂這什麼情況了!
長公主殿下這是什麼眼神兒?!
這明擺着就是沒把蘇尚儀的話放在耳邊,十分懈怠啊,怎麼到了她的口中又給誇了個天花亂墜?!
姜雪寧聽後,腳底下一個沒站穩就顫了顫,差點滑倒。
沈芷衣把雙掌合在了自己胸前,笑得兩彎月牙似的眼底滿是柔軟而寬容的光芒,只道:“看,連差點滑倒都能面不改色,長得好看的人果然做什麼都賞心悅目!”
“……”
姜雪寧才方驚魂未定地站好,聞言心頭一顫,眼皮一跳,這回是真的一沒留神,左腳被自己的右腳絆了一下,瞬間沒站穩,跪到了地上去!
還好及時用手掌撐了一下不太疼。
沈芷衣見狀立刻就從座中起身來,竟直接走到她身邊來將她扶起,一臉心疼模樣:“你怎這樣不小心?沒摔疼吧?”
姜雪寧軟着腿起了身,已是去了半條命般,顫巍巍地道:“臣女自小於鄉野間長大,實在沒學過宮中規矩,又懶惰愚笨,這宮中的禮儀實在學不來,恐怕辜負長公主厚愛。留在此地也不過丟人現眼,還請長公主遣了臣女離宮,臣女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爲公主伴讀。”
“你胡說什麼呀!”
沈芷衣已挽住了她的手,神情間有一種自然的親密。
“上回重陽宴上你給本公主畫了個落櫻妝,本公主很喜歡,宮裡面旁人見了都紛紛效仿。本公主喜歡你還來不及呢。這宮中禮儀,你若學不成也沒什麼干係,本公主罩着你便是。再說了,你都不知道本公主爲了讓你進宮,花了多大力氣!”
姜雪寧眼皮又是一跳,一種熟悉的不妙之感,涌上心頭。
果然,沈芷衣露出了一個稍顯委屈的神情,卻湊上來,看着有些可憐,但言語之間完全是與燕臨一般無二的邀功意味兒:“最開始燕臨雖託了本公主添你名字,本公主也的確想你進宮。可伴讀的擢選要按着禮部擬定的規矩來,名字一開始沒呈上來的不能當伴讀。本公主找到禮部那些個老頭兒,磨了好久才讓他們同意呢!怎麼樣,我對你好吧,你高興嗎?”
姜雪寧:“……”
果然,搞我進宮這件事,你也有一份啊!
姜雪寧一張臉已是木然,回望着沈芷衣那明豔的臉龐,慢慢地勾起一個笑容,十分得體的回答:“長公主殿下對臣女太好了,臣女實在太高興了。”
實在是——
太、他、喵、的、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