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濱步行街上。
一大一小,手上各拿着一份冰激凌。
季雲目光注視着來來往往的人潮,時不時又環顧着四周。
這裡是自己熟悉的嵐城,可又好像有許多變化。
季雲自己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更新了,同時又更有文化氣息了,一些只有在嵐城歷史書上才能夠看見的小雕像,小景觀臺,小樓閣,都陸陸續續的出現在了繁華的鬧事裡,與那些跨時代的高樓大廈矗立在一起,絲毫沒有半點違和感。
“怎樣,是不是很漂亮?”小秋暮吃着香草味的冰激凌,有些自豪的說道,“這可是我爸爸的功勞,沒有他,城市就被大洪水給卷沒了!”
季雲也啃了一口自己藍莓味的冰激凌,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買這個口味。
“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季雲認真的請教道。
畢竟初來乍到,季雲還是儘量聽取小秋暮的建議。
“沒什麼了,剩下的就是你感情上的破事,媽媽不讓我們小孩子多說。”小秋暮說道。
“注意你的措辭,小秋暮同學!”季雲立刻板起了臉。
“哼,我可不像媽媽那麼傻,戀愛腦,我比她聰明一百倍!”小秋暮說道。
“黃毛警告!”季雲說道。
“我是你女兒,你才該害怕小黃毛!”小秋暮說道。
季雲被小秋暮說得啞口無言。
是啊,這麼可愛的小丫頭,十年後終究會遇到她癡迷的小黃毛,一想到這裡,季雲突然間特別理解王嶽舅的心情了!
倒回20年前,哪位父親又不是小黃毛呢?
小黃毛會成長的,也會成長爲痛心疾首的老父親。
“那你媽媽呢?”季雲牽着小瓷娃娃在步行街,忍不住問道。
“晚點會來接我。”小秋暮說着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卻有些黯然。
小表情都寫在臉上,季雲看出了她有些委屈。
“怎麼了,媽媽不讓你吃冰激凌,不讓伱晚上逛街?”季雲詢問道。
“笨蛋!”小秋暮卻突然生氣了起來,然後甩開了季雲的手,自己往一邊跑去了。
季雲更是摸不着頭腦,趕忙快步跟了過去。
小秋暮已經站在了湖邊,面前只有鐵鏈護欄,秋湖盪漾着光漣,映着不遠處的古塔,光影與色彩交織成了一副夜色油畫。
“我又說錯話了嗎?我道歉。”季雲說道。
小秋暮怎麼回事?
秋暮本尊明明很好拿捏的!
爲什麼小秋暮的性情這麼難以捉摸!
不管了,先道歉。
“我原諒你,畢竟你從其他地方過來,還不適應現在的身份。”小秋暮說道。
“嘿嘿,多謝多謝。”季雲說道。
“那接着說,你被拉上來後,就住院了,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很久。”小秋暮開始給季雲講述他現在的角色設定。
“哦,你說我腦袋被石頭砸中了,倒掛在石橋上,流了很多很多血……然後嵐城是保下來了,我也被大家奉爲嵐城大英雄,只是這個大英雄頭部受了重創,住院住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季雲詢問道。
“對呀。”小秋暮點了點頭。
“那康復後呢?”季雲問道。
“沒有康復呀。”小秋暮說道。
“什麼叫沒有康復,沒康復的話,怎麼來的你,肯定是我康復後,和你媽媽生活在一起,然後有了你。”季雲說道。
“也可以這樣說。”小秋暮應道。
“什麼叫也可以這樣說,到底怎麼個回事呢?”季雲可快急死了。
以往都是穿越回過去。
可季云何嘗不想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是怎樣?
非常難得的是,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未來,這未來的光景確實是如自己想要的,可感情呢?
自己那毛線球一樣凌亂的感情呢,說實話,自己一閉眼睛,突然間跳轉到身邊有一個可愛的五六歲女兒,真有點突兀了!
“媽媽!”
就在季雲等待着未來的女兒給自己解答時,小秋暮突然間朝着步道上迎面而來的一個婀娜女子喊道。
女子穿着一件修身的風衣,風衣內是酒紅色的絲線衣,優美柔弱的線條被勾勒得如湖畔細柳,感覺這昏黃的夜色都因爲她的款款走來而明媚了起來……
是秋暮。
她氣色可真好!
哪裡像一位年輕媽媽,更像是剛剛參加完同學聚會,風華絕代,永遠都是焦點。
小丫頭剛纔還吐槽着媽媽如何如何。
可看到媽媽,馬上就化爲了乖乖小彩雀,撲入到了媽媽懷裡。
秋暮抱了抱她,卻還是讓她自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季雲向前走了幾步,癡癡的看着髮絲被秋風撥亂的秋暮大美人,萬萬沒想到最終還是和秋暮有了愛情的結晶。
人生怎麼會沒有遺憾呢。
這樣也挺完美的。
有嬌妻,有可愛女兒,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有着遺憾,也有着美好。
季雲忍不住還是張開了雙臂,去擁抱同樣沒有多少變化的秋暮。
秋暮也只是禮貌的迴應着,但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季雲擁抱了這柔軟嬌軀後,果然還是情不自禁了……
可那嘴脣剛要湊到秋暮臉頰上,秋暮卻用一隻手擋住了季雲的嘴脣,並捂着季雲的嘴巴,一臉驚詫的看着季雲。
“嘻嘻!”一旁,小秋暮已經在椅子上笑得前俯後仰了。
“怎麼了?”季雲同樣一臉驚詫。
秋暮同學。
我們都這樣了。
你爲何不讓我親?
“他怎麼了?”秋暮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詢問起了自己女兒。
“我什麼都不知道。”小丫頭吐了吐舌頭,一副完全和自己無關的樣子,可她笑容,已經出賣了她。
不知爲何,季雲有一種被小丫頭騙了一路的感覺!
不對勁。
不對勁!
自己在哪裡??
是做夢??
還是真實的?
是穿越着,還是就在當下??
“你最後記得的事情是什麼?”突然,秋暮很認真的詢問起了季雲。
“我……我……”季雲支支吾吾了起來。
秋暮見到季雲這個情況,隨後狠狠的瞪了一眼旁邊椅子上的女兒。
“你先坐下,不用急着去想。”秋暮這才緩和了情緒,並攙扶着季雲坐到了椅子上。
秋暮這個攙扶的動作很柔和,也很自然。
“秋暮,我……有點……有點想不起來了,我記得我在打獵……”季雲說道。
“打獵??獵野豬的那次嗎?”秋暮詢問道。
“對。”季雲點了點頭。
“那是你頭部重創出院後沒多久,是在康復靜養,再之前呢?”秋暮說道。
“再之前就是……就是開着裝滿石頭的車子,開到……開到山谷下面……我記得我最後跳出了車子。”季雲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秋暮急忙摟住了季雲,輕聲細語的安慰着季雲。
“其他的,都不記得了嗎??”秋暮接着問道。
“我……我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情。”季雲說道。
“29歲以前的?”秋暮問道。
“恩。”季雲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你不用難過,我來告訴你……你頭部受了重創,患上了記憶斷層症狀。”
“有的時候,你的記憶會停留在29歲那一天,但時間一直在向前走……”
“季雲,你已經走出了那一天,你已經走出那一天很久很久了。”
“我們有了孩子,她是我們的孩子……”
秋暮緊緊的摟住季雲,似乎自己的那個季雲真的回來了。
“可我連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季雲望着旁邊的小女孩道。
“我叫秋畫霞,雲暮畫霞的霞哦,爸爸忘記了沒關係,我會一遍一遍的告訴你的。”小女孩立刻說道。
“秋畫霞,爲什麼姓秋?”季雲不解道。
“她是你前妻呀,因爲我判給了媽媽……”
“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秋暮眼眸中閃爍出了凌厲的媽媽光芒,瞪着自己女兒!
果然無法無天的小秋暮是有剋星的。
她不敢再跳脫,不敢再多說話,也不敢搗蛋了。
“前……前妻??”季雲張大了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望着秋暮。
這就是不讓親的原因??
可是,自己都還沒有體驗真正的洞房花燭,怎麼就直接跳轉到離婚了??
“季雲,你不要在意那些,你只要知道,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還是家人。”秋暮安慰道。
“我……這些年來,總是這樣嗎?”季雲還是無法相信。
“你只是受傷了。”秋暮說道。
“那我現在是誰,我……我……該去哪裡??我承諾的那些,都兌現了嗎??”季雲問道。
“兌現了,都兌現了,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秋暮說道。
“可……可是……”
季雲沒法安心下來,哪怕秋暮親口說了,自己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但,自己好想還是遺忘了什麼。
很重要的一件事。
很重要的一個人。
是誰呢?
在自己的人生裡,如一道絢爛的隕火,在最黑暗的時刻照亮了自己的天空。
……
是啊,受傷了。
很多事情,別人可以提醒自己,如秋畫霞說的那樣,遺忘一遍就再說一遍。
可如果那個人,只有自己記得呢?
身邊任何一個人,他們都無法告訴自己這個答案。
那自己又該怎麼去想起?
怎麼了?
我是季雲。
我究竟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