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車裂

一、死亡馬車

黃土之上,兩匹雄馬馬蹄不斷地刨地,揚頭嘶鳴着,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讓雄馬焦躁不安。

一旁的馬伕輕拍雄馬頸、背,極力安撫。

雄馬所拉動的單人木製戰車今天將執行一項特殊任務,這輛車將用來分屍人體。

刑場上,五輛戰車各據前後、左右以及中間五個方位。身穿盔甲的許多衛士手持戟圍繞刑場警戒着,在衛士身後,許多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低聲的評論此人的來歷、身家背景或所犯的罪刑。

「名字?」監刑官問眼前跪下的犯人。

「白……興……」犯人用顫抖的雙脣說。

受刑人被帶進刑場後,監刑官先查覈此人的身分、宣佈所犯的罪條……做完該有的驗證工作後,監刑官示意手下可以用刑了。

這時百姓才知道白興要納自己的女兒爲妾,還要妻子爲俾奴服侍自己的女兒,一國之首涼王知道後震怒不已,於是將白興抓起來,判處他「車裂」之刑。

監刑官目無表情地看着。他看着手下先將兩條繩子牢牢地綁在兩輛戰車的車轅上,接着將綁緊的繩索拉長,將尾端的繩結束套於受刑人的雙腳。另外兩條繩子則束套於受刑人的雙臂。

第五條也就是最後一條,套在受刑人的脖子上。

十匹馬、五輛戰車,五條繩子,這就是讓犯人肝膽俱裂,執行「車裂」的死亡工具。

一切準備就緒後,監刑官摸摸頷下的長鬚,然後冷冷地說:「用刑」。

「啪!啪!啪!」駕駛戰車上的人用馬鞭使勁的抽打馬匹,在馬鞭的痛鞭下,五輛馬車朝不同方向狂奔,只聽見白興不斷地淒厲哀叫,叫到最大聲那一刻,他的身體被活活扯裂成五塊,斷肢被戰車拖行,拉出一條長長血痕。

一陣驚呼聲後,只見一方百姓紛紛摀着眼睛,撇過頭去。

原來白興被扯斷的頭顱脫離繩結,如同陀螺一樣,滾動幾圈後,瞪大着雙眼對着圍觀的百姓瞧!

二、分屍五塊

「車裂」,就是把人的頭和四肢分別套上繩子,然後將繩子綁在五輛馬車或牛車上,接着驅動車子向五方快速奔馳,讓人先承受肢體遭拉扯的痛苦,再將人的頭與四肢用力扯離軀體使其斃命!

古代車裂之刑稱之爲「轘」(ㄏㄨㄢˋ),也稱爲「轘刑」、「轘身」或「轘裂」,都是用車分裂人體的酷刑。漢代辭典《說文解字》便寫道,轘:車裂人也。

而車裂所用的車,應該就是馬匹所能拉動的古代戰車,或是牛隻所拉的牛車。行刑地點很多都選擇在人衆集聚的鬧市,除了讓受刑人難堪,受百姓羞辱與唾棄之外,也起殺雞儆猴的作用。

傳聞,當五輛車開始朝不同方向奮力奔騰時,受刑人的身體因爲被拉扯而騰空,之後現場會有一聲巨響,如同晴空打雷,那巨大聲響便是肢體皮肉關節被扯離軀體的聲音。

古代行「車裂刑」有兩種執行手法,一種是「死人」車裂法,就是人死之後,再將屍體「車裂」。要不然就是斬首後,將無頭的屍身給「車裂」。另一種是「活人」車裂法,就是將人活生生地「車裂」。

遭車裂的人體會被扯斷多少塊,沒有人能夠明確說明白,也無從考證。

不過根據現代物理作用原理來分析,當人體被馬車或牛車拉扯時,最薄弱的環節會先被撕裂。因此,兩隻手臂和頭部會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兩隻腿和軀幹了。

當一條腿扯掉時,另一條腿就和軀幹在一起而無法扯離。這是因爲根據物體受力原理,要拉扯一塊物體時,只能把它分成兩塊。

所以總共是頭部、右手、左手、左腿和右腿連着軀幹,共分屍五塊。

「車裂」之刑,最早見於《周禮》這本古書。書中寫道,在軍隊在出徵之前,會將罪人「車裂」以祭祀。

不過這本重要的著作,史學家卻無法確定是那朝、那代的典制,因此此刑從那個朝代開始,便無法考證。

三、****人嫪毐

春秋戰國時代,一國之主會用「車裂」之刑來處死重罪犯或想弒君犯上的臣子。公元前六百九十四年,齊國的高渠彌就被「車裂」於南門。

高渠彌是春秋戰國時代的名將,有許多顯赫的戰功。他暗殺鄭國的君主鄭昭公,之後被齊襄公誘捕。

高渠彌自知弒君之罪罪無可赦,於是對齊襄公說:「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

齊襄公聞言冷笑說:「只賞你一刀,太便宜你了。」

「拖下去,五牛車裂!」齊襄公對手下高喊。

高渠彌頓時臉色刷白,癱軟於地。

清朝《東周列國志》中有這樣的描述,將罪人(高渠彌)頭與四肢,縛於五輛車轅之上,各自分向,各駕一牛,然後以鞭打牛,牛走車行,其人肢體裂而爲五,俗言「五牛分屍」。

高渠彌死後,齊襄公命人把他的腦袋掛在南門上,張榜公佈,榜紙上寫着,「亂臣賊子就是這樣的下場」。

中國之後歷朝歷代都有使用「車裂」來處死犯人,北齊、北周、隋朝都有。唐代則無「車裂」之刑,死刑只有絞、斬兩種。五代以後,只有遼曾規定「不軌者,五車裂(轘)殺之。」

隋末,隋煬帝暴虐無道,讓禮部尚書楊玄感有了謀反之心,結果兵敗葭蘆戍。

楊玄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便對一起謀反的弟弟說:「我不能受人戮辱,你可以殺了我。」

楊玄感最後被弟弟拔刀殺死,其弟被官兵抓獲,遭斬首。兩人屍體最後被碎屍於東都市,再焚燒成灰。隋煬帝將部分參與謀反的人「車裂」,有些則被梟首示衆,有的被斬斷手腳再被亂箭射死!

秦朝也是愛用「車裂」之刑的朝代之一,遭「車裂」之人又以嫪毐(ㄌㄠˋㄞˇ)與宦官趙高最有名。

這嫪毐是一位「****人」,也就是****巨大的人。《呂不韋列傳》就記載着,他可以以****爲軸,轉動桐木車輪而行,有其驚人的特異功能。

當時,秦國的統治者是秦莊襄王,他任呂不韋爲丞相。呂不韋爲了拉攏秦莊襄王,於是將自己寵愛的歌姬趙姬獻給秦莊襄王,而趙姬也獲得秦莊襄王的寵愛。

趙姬成爲皇后後,呂不韋與她藕斷絲連,依舊保有男女的關係。《史記?呂不韋列傳》因此記載,太子嬴政(後來的秦始皇)是呂不韋與趙太后的兒子,而非秦莊襄王的。

秦莊襄王死後,年幼的嬴政接其王位,趙姬成了趙太后。

嬴政逐漸長大後,呂不韋怕他識破自己與趙太后不正常的男女關係,同時還要滿足趙太后的性需求,於是呂不韋找來有身體「異能」的嫪毐。

「皇太后正需要你這樣的男人,你若進宮定爲太后所寵,那時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是否願意進宮?」呂不韋問嫪毐。

「願意,願意。」這嫪毐本是市井小人,有此機會,正求之不得。

這兩個大男人各有所圖,一拍即合。於是,呂不韋要嫪毐假裝成宦官,好入宮「伺候」趙太后。

這嫪毐進宮叩見太后,趙太后立即要左右宮女退下,要嫪毐入房苟合。果然讓她得到了空前的性滿足,讓她滿意的不得了。

這亂七八糟的關係,讓趙太后不敢讓兒子嬴政與其他人知道後宮裡養了一個男人,爲掩人耳目,就帶着嫪毐搬遷至秦國故都雍城居住。二人之後更生下二子,嫪毐便自稱爲「假父」。

嫪毐得寵於趙太后,開始結黨營私,又因酒後失言,道出他與太后的關係,事後自知罪不可赦,便起兵叛亂。

秦王嬴政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率兵平叛,嫪毐軍本是烏合之衆,不堪一擊,加之不得人心,很快就被擊潰。

秦王嬴政對其恨之入骨,爲了抓捕嫪毐,秦王於是下令:「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而以其首獻者,賜錢五十萬。」

嫪毐兵敗後被捕,他被押解至咸陽被秦王嬴政處以「車裂」,夷其三族。嫪毐與趙太后所生的兩子則被裝入布袋撲殺。(《史記?秦始皇本紀》:「盡得〈繆)毒等,二十人皆梟首,車裂以徇。」)

秦王嬴政還把母親囚禁,派禁軍監管。呂不韋因爲引嫪毐入宮,串通作祟,官箴,秦王嬴政本來要將他連坐處分,不過他念在呂不韋之前功在朝廷,因此前功抵後罪,免去一死,除去丞相職位。

呂不韋之後終日惶恐不安,害怕遭「政治迫害」,最後他選擇自我了斷,服鴆毒自殺。

嫪毐之後,被「車裂」的人就是「指鹿爲馬」的宦官趙高。

趙高是秦始皇和秦二世胡亥所寵信的宦官。秦始皇五十歲出巡時駕崩,在趙高與李斯的幫助下,胡亥繼承皇位後拜趙高爲丞相。

李斯後來被趙高害死,沒了爭權的對手,趙高權勢直逼皇帝。爲了鞏固權位,趙高故意在胡亥面前「指鹿爲馬」,凡是不隨聲附和的大臣,就捏造罪名加以迫害。

趙高之後運用計謀讓胡亥自殺,由子嬰繼位。子嬰看不慣趙高結黨營私又敗壞朝綱,於是將趙高殺死,屍首「車裂」後示衆於咸陽,並誅其三族。

四、商鞅之死

以下這位歷史名人有沒有遭受「車裂」之刑極具爭議,這個人就是商鞅。

商鞅變法後,秦國朝野發生了蛻變,經濟快速發展,成爲春秋戰國時期頭號強國,爲後來的秦王嬴政一統六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但商鞅變法時採取了許多殘酷手段,得罪不少人。秦孝公死後,他的兒子秦惠文王繼位。

惠文王爲太子時曾因犯罪而受到商鞅的懲罰,由於他是皇位的繼承人,因此商鞅讓他的兩位老師公子虔與公孫賈代爲受過,結果公子虔被割掉了鼻子,公孫賈臉上則被刺了毀容般的黑字。

這兩人因此懷恨在心而伺機報復。逮到機會後,兩人就在惠文王面前進讒言,認爲商鞅位高權重,他日必定謀反。惠文王聽後,過沒多久就免去商鞅的官職,要他退休回到自己的封地。

商鞅於是告別朝廷回封地,結果送行的儀仗隊伍可與諸侯相比,百官也都設宴歡送。公子虔和公孫賈將此事密報惠文王說:「商君不知悔改,居然把自己比作王侯。照這樣看來,他回到封地後一定謀反。」

惠文王於是命公孫賈帶兵將商鞅抓回來。商鞅率車隊出城已有一百多里路,忽聽得後面傳來呼喊聲,忙派人去打聽。

結果左右回報說:「朝廷發兵追趕。」

商鞅大驚,知道禍從天降,只得變妝逃亡。逃到邊境時,天色已晚,他於是到旅店投宿。

店主對商鞅說:「商君頒佈的命令,留宿必須要有證件,如果留宿沒有證件的人,一旦查下來,我們就要連坐,和投宿的人一起斬首。」

商鞅拿不出證明,於是嘆道:「我頒佈的命令現在居然懲治起我來了。」他只好趕緊逃離旅店。

逃出秦國後,商鞅回到了自己的封地,領兵攻打鄭國,秦惠文王於是發兵討伐,殺商鞅於黽池。商鞅死後被秦惠文王處以「車裂之刑」,也就是之前說「死人」車裂,商鞅族人也全都被處死。

「車裂」之刑除了用於官場之人或政治人物,也時常用於民間,成爲恐怖的刑罰之一。

北魏崔鴻撰寫的《前秦錄》記載一件事情,十六國時期有一個人偷了母親的錢財逃跑,之後被官府抓到,打算把他流放到邊遠的地區。

前秦皇帝符堅的母親苟氏,聽說了這件事情後氣憤地說:「罪款三千條,沒有比不孝更大的了。應該把這個不孝之徒處死纔對,爲什麼只判他流放而已?難道中國之外有無父母的地方嗎?」

有了太后之怒,讓符堅下令,將天下不孝之人都處以「車裂」之刑。

五、五馬分屍與車裂的關係

有人認爲「車裂」就是俗稱的五馬分屍,不過也有人卻認爲,車裂是用馬車或牛車來分裂人體,而「五馬分屍」就單單只是用五匹馬來分裂,因此兩者並不完全相同。

那麼,「五馬分屍」之說又是從何而來?有史學家指出,漢朝景帝改革刑法後,之前一些死刑的執行方法慢慢被人給遺忘,因此一些古書就常遭後人修改。

以《南燕錄》這本古書來說,書中有記載「車裂嵩於東門之外」這一句,不過在《太平御覽》中卻被改爲「五車裂之」。因此產生了許多歷史刑法的誤解。

另外,《東周列國志》有寫,秦代變法的商鞅被「五牛分屍」,不過之後的文字記錄「五牛」卻變成了「五馬」。

不過也有一派說法是,「車裂」並非用馬(牛)車扯裂人體,而是用刀器斬裂、分屍人體。因爲「車裂」的車,並不是「車子」的意思,指的卻是刀器。

《說文解字》便寫道,「斬法,車裂也」,即以銳利的兵器斷人的肢體。

最好的例證就是,先秦時(夏朝、商朝、周朝等等),各國對公開處死的罪犯或敵人,無論用刀戈砍殺,還是弓箭射殺,最後都肢解屍體高懸示衆。

六、車裂威廉.華萊士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並不是唯一有「車裂」之刑的國家。中世紀的英國就有類似中國車裂的刑罰,也被稱爲「英式車裂」,用來處死反叛者,同樣也會用來對付死屍,不過報復的意味較爲濃厚一些。

英國中世紀遭「車裂」的人就屬威廉.華萊士(WilliamWallace)最爲有名。美國著名影星,也是導演的梅爾吉勃遜就將他的故事拍成電影,電影名字爲《梅爾吉勃遜之英雄本色》。

1296年,英格蘭吞併蘇格蘭,民族英雄威廉.華萊士便帶領蘇格蘭人民與英格蘭展開獨立鬥爭,希望能脫離英格蘭的統治。

傳聞中的華萊士武藝高超,手持一把雙手使用的闊劍,可以同時對付多名敵人,他也是一位優秀的軍事指揮官,也有人說華萊士嗜血、殺人如麻。

1304年8月,華萊士被部下出賣,在格拉斯堡附近被英王愛德華一世抓到,他隨即押往倫敦受審。華萊士被指控叛國及犯下謀殺罪,被判處死刑。

華萊士隨後被斬首,頭顱懸掛在倫敦橋上示衆。爲了警告蘇格蘭人,華萊士的身體被肢解爲四塊,分別送往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四方。

據傳,「英式車裂」的方式爲先將受刑人吊起,然後開膛剖腹取出內臟並切除其生殖器。

恐怖的是,取出的內臟與生殖器會在奄奄一息的受刑人眼前燒燬。最後受刑人被斬首,身體被分爲四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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