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托車上坐的時間太長,他騎得又快又平穩,左雲兒有點昏昏欲睡,不知不覺眼睛就闔上了。
她一直迷迷糊糊,醒了看看路兩邊,景物一直是陌生的,然後又睡着了,反反覆覆中,她不知道南宮俊逸把她載到哪裡去了。
摩托車突然停下,左雲兒驚醒過來,看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這是哪裡?”她東張西望地問。
南宮俊逸解開皮帶扣,說:“下車。”
左雲兒下了摩托車就站不穩了,跌坐在地上,兩手抱着左右腿按摸,活動了好一會兒,痠麻的腿腳纔有了知覺。
她站起來擡頭四處張望,不由呆住了。
這是x國的山外山!
也就是楚雲天掉下去的那座懸崖的頂上!
左雲兒的心一陣狂跳,南宮俊逸爲什麼帶她來這裡?難道他知道她是誰了?
南宮俊逸走到懸崖邊上,看着崖底說:“有一個人從這裡掉下去了。”
左雲兒心裡一下子充滿了憤怒,明明是他推下去的,現在卻說是雲天自己掉下去的!
她慢慢往他背後走,現在她想報仇的信念比任何時候都更強烈,她要把他推下去!
南宮俊逸讓雲天從這裡消失,現在她也要讓他從這裡消失!
南宮俊逸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也沒再說話。
左雲兒快接近他了,正準備伸手推,他突然轉過身來。
左雲兒的雙手一下按在了他的腹部。
南宮俊逸捉住她的手,說:“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殺我爲你的男人報仇,對不對?”
左雲兒的眼睛睜大:“你知道?”
他的嘴角泛起譏諷的笑意:“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就輕易殺了我了?”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你第一眼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楚雲天的妻子左雲兒!”
“那你……你……”左雲兒的心裡紛亂不堪:“你早就知道,還帶我到你家?”
“嗯。”
“爲什麼?”
“你說呢?”
左雲兒楞楞地想了好一會兒,說:“你帶我回去,就是爲了戲弄我,羞辱我?”
“錯,”南宮俊逸說:“我不是因爲你找我報仇而戲弄你,而是因爲喜歡你才戲弄你,羞辱就說不上了吧,我有羞辱過你嗎?”
左雲兒有點發懵,這人哪股筋不對?
“左雲兒,”他將她擁緊:“你是我喜歡上的第一個女人,在你之前,從沒有哪個女人有資格被我喜歡,所以你應該深感榮幸!”
左雲兒用力推開他,大聲喊叫:“南宮俊逸,你這個壞蛋!你殺死了我丈夫,竟然還說喜歡我?”
“我喜歡你,和你丈夫死是兩碼事,他活着,我會喜歡你。他死了,我就更應該喜歡你了。”
“你無恥!”左雲兒憤怒不已:“南宮俊逸,我一定要殺了你爲我丈夫報仇!”
“你怎麼殺?”他微笑:“把我推下去?”
“對,我把你推下去!”
左雲兒衝過來,發瘋一般用力推他,喊道:“那時候你把他從這裡推下去了,今天我也要把你推下去,我-要你爲我丈夫殉葬!”
左雲兒用盡力氣,南宮俊逸卻紋絲不動。
又急又氣的左雲兒握住雙拳在他的胸膛上猛力捶打,大喊大叫:“你還我丈夫!還我丈夫!還我丈夫!你這個殺人犯!”
把他推不下去,拳頭也傷不了他,左雲兒急得哭喊:“雲天!我報不了仇,我不能爲你報仇,我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啊!啊!啊!”
她絕望地滑倒在地上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拼命捶打着地,哭喊着說:
“我怎麼這麼沒用?怎麼這麼沒用!你活着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會,你走了,我連仇都報不了!我這種女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左雲兒嘶心裂肺的尖叫着,哭喊着。
從楚雲天出事以來,她從沒有這麼絕望過,從沒有這麼崩潰過。
報仇的信念一直支撐着她,現在南宮俊逸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再也沒有機會殺他了,支撐她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一個信念就這麼沒了,她絕望透頂!
南宮俊逸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絕望、崩潰地哭喊,在這一刻,他才爲他當初的魯莽感到了一絲悔意。
掉下懸崖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毀掉的是一個家,他讓一個無憂無慮的女人失去了丈夫,一雙可愛的孩子失去了父親。
左雲兒哭着哭着,突然起身向崖邊衝去:“雲天,你等着我,我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南宮俊逸早就預料到她會崩潰,他一把拉住她,她發瘋一般抓打他,撕咬他:“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她長長的指甲挖進了他的手背裡,劃出了道道血痕,他沒有放開她,而是將她抱起來,遠離了懸崖邊。
左雲兒打累了,也哭累了,沒有再尖叫,被他擁在懷裡,嗚嗚嗚哭得收不住。
這個愛哭的女人,因爲楚雲天的突然離開,一夜之間開始成長。
她知道自己要擔負起家的重任,知道自己要撫養兩個孩子長大,知道她沒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必須堅強。
所以她一直忍着哭泣,忍着難過,只在夜裡悄悄流淚。
現在鬱積了半年的哀傷全爆發出來了,她哭得涕淚滂沱,悲痛欲絕!
深夜的山外山杳無人煙,沒有人知道這裡有一個女人哭得快暈厥了。
聽着左雲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南宮俊逸的心揪得很緊。
他原本就怕女人哭,左雲兒這一場大哭是他預料之中的事,卻仍然讓他無法忍-受。
她哭得這麼歇斯底里,他的心都被她哭疼了。
南宮俊逸一直抱着左雲兒,讓她在他懷裡痛哭。
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還在嗚咽。
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終於沒有哭了。
這個傷心欲絕的女人已經哭累得睡着了。
南宮俊逸沒有動,他仰頭看着夜空中幾顆稀稀疏疏的星星。
原本漆黑的夜晚,因爲這幾個星星的出現,就顯得不那麼黑了。
活了三十三年,南宮俊逸第一次深夜和一個女人呆在戶外過夜,可他竟然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如果左雲兒沒有哭,如果她現在沒有睡着,他們相擁着在這裡數星星,應該是相當浪漫的一件事。
左雲兒沒睡多久就醒來了,看見自己還在南宮俊逸的懷裡,她推開他,罵了一聲:“壞蛋!”又開始哭。
南宮俊逸很無奈:“我說,你還要哭多久?”
“你管我!我哭死也沒你的事!”
就像一頭狼吃了一隻羊的伴侶,然後又來安慰這隻羊一樣,左雲兒覺得他虛僞得討厭。
南宮俊逸說:“如果你不哭了,我就跟你說說你男人的事。”
左雲兒又哭了幾聲,反應過來,停下問:“你要說他的什麼?”
南宮俊逸仰頭看着星空,說:
“那天,我接到消息,說我弟弟要幫獨狼除掉獨狼的仇人,我知道弟弟的真正意思是想借機除掉獨狼。
“我擔心弟弟不是獨狼的對手,馬上趕來,看見警察把他圍住,你男人楚雲天正要抓住他。
“爲了救弟弟,我只能衝入包圍圈先逼退楚雲天。
“但我沒想到楚雲天後退得很快,眨眼間就向懸崖下面掉去了。
“我不想傷人,更不想殺人,只想救走我弟弟。
“看見他快掉下去了,我立刻站立起來打算把他拉上來,但我只抓住了他的一隻袖子。
“在慣性的作用下,他下掉的力度很大,那截袖子被扯掉了,我眼睜睜看着他墜了下去。
“我沒辦法再救他了,只能先帶走我弟弟。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沒有想殺你丈夫,他掉下去真的是個意外!”
“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左雲兒尖叫:
“我親眼看見你推他下去的,他本來可以不死的!都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她又大哭起來。
等她安靜下來,南宮俊逸接着說:“我當時扯下來了他的一截衣袖,你有沒有看見?
“如果我是推他,怎麼會扯下衣袖?
“正因爲我想拉他上來,但沒有拉住他的手,才拉掉了他的袖子。
“所以我不是有意要害死他,但你如果堅持認爲是我故意把他推下去的,那我也無話可說。”
左雲兒的腦袋裡很亂,如果南宮俊逸說的是真的,那楚雲天的死就純屬意外,他就不是故意害死楚雲天的兇手,左雲兒也不應該找他報仇了!
但是,就算他沒有推楚雲天,可如果他不騎摩托車撞,楚雲天也不會掉下去,所以他還是兇手。
他現在這樣說,不過是想推卸責任,讓她不再恨他,以便藉機接近她而已!
她怎麼能不恨他?不管他是推還是拉,反正楚雲天是被他的摩托車撞下去的。
所以他就是她的仇人,左雲兒就必須殺了他爲丈夫報仇!
“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他的!”她繼續喊。
好象這樣多喊幾次後,她就能讓自己堅定殺他的決心。
南宮俊逸一臉無奈:“你想殺了我,是嗎?”
“對!我-要殺了你!”
“那跟我回去吧。”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在這裡殺了你!”
左雲兒施展出了從莫一凡那裡學來的全部功夫,不斷攻向南宮俊逸。
南宮俊逸不還手,她的拳頭出去,他只稍微偏偏腦袋或者閃一閃身子就讓開了。
左雲兒費盡力氣連他衣角都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