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鞋子的時候夏暖數了數那信封裡面的錢,四千整,她知道還回去葉頌北也不會拿,她乾脆就一併放到自己書包裡面去幫他存着。
葉頌北消失了三個月去幹嘛了?
之前的時候他接了個活幫人送東西,結果被人坑了,十幾個人堵着他在小巷裡面打,後來在家裡面修養了一個月纔好。
他本來想去找工作的,但是那些工作工資都太低了,一個月攢下來的錢除去吃喝也就剩五六百,他向來大手大腳,一想到那一天夏暖爲了個學費在他跟前哭得跟得了絕症一樣,他就放棄了那些工作了。
最後經過鄰村的人介紹去碼頭搬貨,按天算,一天一百五,他幹了三個月,除去日常開銷也就真的存下了七八千,給了四千塊給夏暖,他手裡面也確實剩下三四千。
葉頌北三個多月沒吃好的,這會兒帶着人就奔着好的地方去吃。
夏暖被他拉着走得急,一開始也沒發現,到了公交車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葉頌北牽着,她臉頓時就燙了起來了。
正巧這時候葉頌北側頭看她,見她漲紅了臉,以爲她熱的:“很熱?”
她搖了搖頭,假裝不經意地甩手。
葉頌北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低頭見自己牽了人家的手,整張臉都是燙的,要不是因爲曬得黑了,他臉現在也紅一團了。
兩個人吃完東西后也沒急着走,繞着馬路走着。
“你沒想找一份工作嗎?”
夏暖忍不住開口問他,他總是這樣做短期工也不是辦法。
葉頌北勾脣涼涼一笑:“你覺得我能找什麼工作?”
就他這種初中學歷的,出來能找什麼工作。
她看着他嘴角的自嘲,只覺得有些不好受,轉開了視線看先不遠處的河面:“我聽說進廠挺好的,要麼你去學項技能,回頭自己單做?”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單做,哪裡來的本錢。”
她咬了咬脣,想說我給你存,可是想了想才發現,自己高中的學費都是勉強應付,更別說大學的學費了。
見她不說話,葉頌北伸手碰了碰她:“你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上你的高中考你的大學,我自己的路我自己看着走。”
以前她不覺得這樣的話有什麼,可是現在,葉頌北這麼說出口,她覺得難受得很。
其實他也挺可憐的,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學習成績不行,村子裡面的人也不待見他,平時生病受傷了也沒有人管。
她本來就只是這麼一想,結果越想越多,越多就越難受。
她以前還覺得葉頌北挺壞的,老是愛扯着她不放。現在想起來才知道,那哪裡是壞,那明明是在溺水中扯的一塊浮木。
他孤獨,可是他就只能這樣,能力範圍內能夠招惹的人也只有她。
她也沒對他多好,不就是他受傷的時候幫他包紮了幾次,他倒好,學費幫她掙了,生日給她過,欺負她的人他也一一教訓回去了。
夏暖覺得自己以前壞透了,她站在那兒,看着葉頌北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爲了避嫌話把他一個人拋下扔在身後,他還擔心着她的安全,她卻怕別人說嫌話。
有時候人真的不能回憶,一回憶就發現有些事情跟自己曾經想的不一樣。
她一直都自私冷漠的,可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想着想着就哭了。
要不是因爲她,葉頌北也不至於職高都沒法上。
葉頌北發現人沒跟上的時候已經和夏暖落後了七八米了,他回頭一看發現夏暖不動了,站在那兒看着他。
他皺着眉跑回去:“你又——”
“葉頌北,我是不是特別惹人討厭?”
她擡頭看着他,倒是沒哭,只是一雙眼睛紅紅的,臉色被剛纔的熱氣氤氳出的紅色,楚楚可憐得讓他心口發軟。
“沒有,誰說的。”
“我覺得我自己特別惹人討厭”
“……”
這話他真的沒法接。
沉默了半響,他纔開口:“行了,我也不惹人喜歡,咱倆都惹人討厭呢,你就別瞎想了,趕緊走吧。”
夏暖開學沒多久a城一中的校運會就來了,去年夏暖什麼項目都沒參加,就選了個跳高,但沒獲獎,後來她自己又偷偷地去練過,她想着這一次應該能拿獎了。
結果報名的時候跳高已經被人報完了,她的名字被體育委員填到了1500米的長跑。
夏暖看到後臉頓時就冷了,她直接就拉着體育委員:“體委,我沒報1500,爲什麼我名字會出現在上面?”
夏暖這高等生平時都不怎麼說話的,在班裡面的存在就是冰山美人,現在冰山美人開口了,還是一開口就是質問的,體委也懵了,他指了指夏暖的同桌:“是趙豔霞說你要報的!”
“我沒說過!”
“可是現在,名單都已經收集好給老師看了,不能改了,而且,你也總得報一樣吧?!”
夏暖想開口,始作俑者就已經擠進來說話了:“夏暖,不好意思啊,我就聽你說你覺得1500也挺好的,我以爲你想報,我就幫你報了,而且,你長這麼高,也不怕,不會差的,總比跳高好吧?!”
她冷笑着看了一眼趙豔霞:“我沒說過1500也挺好的。”
趙豔霞臉上有些掛不下去了:“那現在怎麼辦,大不了到時候你別跑,咱們班被通報批評唄!”
她自以爲自己對趙豔霞還挺好的,每次老師點她回答題目,她都會在下面提醒,作業不會她願意去交,平時有些追她的人送來了一些禮物她都是直接給她的。
夏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哪裡對不起趙豔霞了,她居然會這麼坑她。
1500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她現在就算是鬧到老師辦公室去,她也得把這1500跑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偏偏趙豔霞還在班上說她爲了1500的事情兩個人鬧翻了。
她根本就沒有鬧過,她就是當趙豔霞透明的而已。
友不在多,在精。
趙豔霞這種,這麼小氣的人,她覺得自己不適合跟她做朋友。
夏暖以爲自己不理會趙豔霞就沒什麼事情了,卻萬萬沒想到事情不知道怎麼鬧到班主任那兒去了。
她向來都是尖子生,去班主任辦公室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上着上着體育課突然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這事情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她剛進辦公室就聽到趙豔霞的哭聲了,趙豔霞擡頭看了她一眼,低頭抹着眼淚。
夏暖臉上一冷,看向班主任:“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在她們的私立學校,得到老師重視的無非兩種人,要麼有錢要麼有分。
夏暖是屬於有分的人,但趙豔霞也不算是成績多好家庭多好的,但是她會拍馬屁,在老師跟前白得能說成花的。
夏暖因爲性格問題,雖然成績好,但其實並不怎麼討老師喜歡,因爲她讓老師沒有成就感,再難的題她都能解出來,也從來都不會去問老師問題。
班主任看了夏暖一眼,面容嚴肅:“夏暖,你雖然是班上的尖子生,可是有時候成績好也並不代表什麼,人際交往很重要,你不能總是這樣對待同學。你要知道,那是你的同學,他們將會和你一起度過三年的高中生活,而不是你的敵人,你沒有必要這樣去針對同學。”
長篇大論地說了一大堆,班主任才切入正題:“你和趙豔霞的事情我瞭解過了,這事情雖然是豔霞一開始做得不對,但是你後面也不應該那樣子對她。夏暖,道個歉,你們還是好同桌。”
儘管進來前就已經猜到會是這樣的,可是真的聽到自己的老師說出這樣的話,她還是忍不住。
一個多月沒有剪的指甲死死地嵌進手掌心,夏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發抖,由始至終,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可是道歉的人卻是她。
她不甘,她也不願意吃這個死貓!
“老師!”
夏暖擡頭看了一眼趙豔霞,趙豔霞正好在看夏暖,對上她的視線,不禁一怔,她想到夏暖想說什麼,連忙開口:“老師算了,這件事情——”
“不能算了,我還欠你一個公道呢。”
夏暖就是這樣,性格不討喜,不然也不至於被趙豔霞坑她的機會。
可是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她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她沒有後盾,她只能自己去爭取自己想要東西。
就像現在,她明明是可以靠着自己尖子生的身份博取老師的支撐,可是她到底是沒有。
“老師,如果說,英語課堂上聽寫我不給趙豔霞看是我的錯,那麼好,我道歉;如果說上一週隨堂測試我沒有把答案給趙豔霞是我錯的話,那麼好,我也道歉;如果說我現在不再收任何的情書和禮物而導致趙豔霞同學沒有禮物收是我的錯,那麼好,我道歉!”
她仰着頭,一字一句,表情冷豔得全然不像是一個學生。
趙豔霞臉已經紅得看不到原來的膚色了,班主任也沒好到哪裡去,她揮了揮手:“行了,你們都出去,你們這點破事,以後誰再拿這些破事煩我,給我寫一萬個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