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個上午,蘇慕的精神略微好轉一些,起牀的時候,唐飛已經煮好了簡單的午餐,蘇慕欣慰的說:“唐飛,謝謝你。”
“傻瓜,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氣話?快吃點,吃完了我們就去見段市長。”唐飛給蘇慕夾菜。
“嗯。”蘇慕拿起筷子正準備吃,段奕凡就下樓了,他被蘇慕吵醒之後,又繼續睡,看到餐桌上幾道簡單的家常小菜,還有湯,他詫異的問,“真神奇,你們是怎麼出來的午餐?冰箱裡好像沒有菜吧。”
“早上傭人來打掃衛生,我讓她去買的菜。”唐飛指着旁邊的位置,“做了你的飯,一起來吃吧。”
“是你做的?”段奕凡坐到蘇慕旁邊,嚐了一點菜,“嗯,味道不錯哦。”
“還行,沒有天叔做得好。”唐飛脫口而出,說完又很不自然的看着蘇慕,現在是敏感時期,殷天越是蘇慕心中的禁忌,即便只是無意提到,都有可能影響蘇慕的情緒,他怎麼就這樣不小心呢。
段奕凡偷瞄了蘇慕一眼,發現她並沒有什麼反應,一直垂着眼眸,認真用餐,好像唐飛那句無意的話根本不能激起她心中的波瀾,她掩飾得真好,可惜段奕凡還是看清了她微顫的眼睫和微微握緊的手。
段奕凡一直都認爲,蘇慕對殷天越的感情,比不上殷天越對她的感情,殷天越可以爲她不顧一切,但是在蘇慕眼中,他永遠只能排在蘇澈之後,甚至有些時候,連唐飛這樣的朋友都要不如。
不過他並不認爲這是什麼壞事,像蘇慕這樣的女孩,獨立自主,有自己的思想和人生目標,不爲愛情所左右,其實是新時代女姓的代表,段奕凡向來不喜歡那種爲愛情要死要活的柔弱女孩,把愛情當作自己的生命,好像沒有了愛情,天就要塌下來。
可是昨晚,當蘇慕知道殷天越有可能與自己父親的死有關時,那種絕望崩潰的神情,又讓段奕凡明白,女人終究是女人,其實蘇慕並沒有那麼堅強,更確切的說,蘇慕對殷天越的感情,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淺。
也許她愛得沒有他那麼深,但是那份感情早已不是單純的愛情,卻添加了很多其它的因素,比如親情,比如患難與的生死之情,那份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成爲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東西,也許永遠都無法完全從她心底深處撥去。
如果有一天,事實證明這份感情的存在全部都是因爲陰謀,或者另有目的,亦或者是用鮮血來渲染的,那蘇慕,要如何承受?也許那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滋味……
段奕凡耳邊突然又回想起夜傲風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這個卑鄙下賤的女人,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饒恕。她現在只有苟延殘喘的資格,惡夢會纏繞着她,讓她永世不得安寧,我要慢慢欣賞她被蝕骨的仇恨折磨得生如不死的樣子,所以,我允許她卑微的活着,因爲,她還沒有讓我殺掉的資格?
如果真相真是那樣,那麼,蘇慕就真是比死還要痛苦了,她對殷天越的愛要變成的仇恨,然後被這仇恨折磨得生不如死……
好殘忍。
想到這些,段奕凡的眉頭就情不自禁的皺了起來,憐憫的看了蘇慕一眼,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其實,無論是當年蘇九龍和殷天越之間被隱藏的血債,還是現在殷天越和夜傲風之間的恩怨情仇,都是男人爭權奪利的戰場,蘇慕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夾在男人之間,成爲他們互相搶奪的戰利品,棋子,無論誰勝誰負,受傷的都是她……
明明是男人的戰爭,要讓一個女人來承受。
真的很不應該。
段奕凡微微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了胃口,隨便吃了一點,三人就出門了。
……
二個小時的車程,三個人都很安靜,蘇慕一直扭頭看着窗外,神色迷茫,目光空洞,心裡卻如五海翻騰,波濤洶涌,複雜難言,路程越接近,她的心就越慌亂,她即想快點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殘忍的現實,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知道,她的世界會不會瞬間坍塌掉。
唐飛靜靜陪着她,眉頭始終微微皺起,他知道蘇慕此刻心裡的想法,他在爲她擔心,他真想爲她分擔所有憂愁,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段奕凡專注的開車,時而從後視鏡裡看看後面的兩個人,心裡倒是比較平靜,不知道蘇慕能不能從爹地那裡問出些什麼,若是真的能夠得到結論,倒也罷了,以後不用這樣提心吊膽,猜來想去,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快要接近南澳海域的時候,唐飛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殷天越打來的,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接電話,蘇慕突然回頭瞟了一眼他的手機,冷冷的說:“關機。”
“哦。”唐飛點點頭,毫不猶豫的把手機關掉了,他不怕爲了蘇慕得罪殷天越,只要蘇慕高興,他什麼都可以做。
……
又過去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車子終於開到了南澳海域的一家海上茶館,段奕凡停下車,三人一起走進咖啡廳,一路走過,所有侍者都將腰彎成七十五度,恭敬的向他行禮,異口同聲的喊道:“段少?”
蘇慕看着這樣的陣勢,再看看對面牆上的營業執照,突然就明白,這是段家的產業,難怪段天翔會選擇在這裡,今天這裡一個客人都沒有,應該是段天翔讓人清場了。
段奕凡接了個電話,帶着蘇慕和唐飛上了三樓,來到一個包廂外面,兩個面色冷峻的保鏢站在門外,嚴肅的說:“段市長說,只能讓蘇小姐一個人進去。”
“我也不行?”段奕凡挑着眉。
“是的,段少。”保鏢低下頭。
做段奕着。“好吧。”段奕凡並沒有繼續糾結,對唐飛說,“我們去隔壁房間喝杯茶吧。”
“嗯。”唐飛應了一聲,拍拍蘇慕的肩膀,“阿慕,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還有我。”
“謝謝你,唐飛。”蘇慕感激的看着唐飛,在這個時候,還有個人能夠陪在她身邊,與她共同面對,真是萬幸。
“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用得着這樣傷感嗎?進去吧。”段奕凡催促道。
保鏢打開包廂的門,蘇慕走了進去,唐飛看見段天翔的背影,房間裡沒有其它人。
……
“來了?”段天翔回頭溫和的看着蘇慕,脣邊勾着淡淡的微笑,指着對面的位置,“坐?”
“謝謝。”蘇慕坐了下來,她今天穿的衣服是唐飛早上讓傭人去幫忙買的,是城市的二級品牌,幾百塊錢一套,比較休閒,也很舒服,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坐在這裡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或許是因爲愧疚吧,想起自己的父親害得人家的妻子變成殘廢,她今天還要找人家幫助,真是有些無底自容。
相比蘇慕的不安,段天翔顯得很平靜很隨和,脣邊始終銜着淡淡的微笑,神色也很自然,他給蘇慕倒了一杯上等的龍井茶,斯文有理的說:“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是我夫人的生日,當時你很快就走了,也沒有好好招待你,其實我一直都想請你吃頓飯的,聽說你弟弟一直住在醫院,他現在情況還好嗎?”
面對段天翔親切的問候,蘇慕感到更加自慚形穢,愧疚的問:“段叔叔,我老爸做了那麼多壞事,又害得你夫人半身癱瘓,你難道不恨他嗎?”
段天翔沏茶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眼中涌現複雜的寒光,低沉的說:“當然恨,蘇九龍做的壞事,死一百次都不夠償還?”說完這句話,他又擡起眼眸,憐憫的看着蘇慕,“可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能牽扯到下一代,無論蘇九龍做過多少壞事,都與你和你的弟弟無關,所以,我不會因爲他的原因,而對你們姐弟有任何偏見。”
“你真是個正人君子。”蘇慕由衷的感嘆,從小到大,她認識的都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有仇必報的壞人,而段天翔是個真正的君子,蘇慕很小的時候,就經常看到段天翔和蘇九龍明爭暗鬥,可是無論他們打得有多麼厲害,他從來不會傷害她,有一次蘇慕被蘇九龍丟棄,還是段天翔送她回家,很多警察都叫他不要管她,蘇龍九的女兒也是個小魔頭,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管她幹什麼,可是無論別人怎麼說,段天翔都會堅持自己的原則,禍不及家人,無論一個男人在外面做了多少壞事,都不能牽連到自己的家人。
“不,我不是個正人君子……”段天翔的神色變得黯淡,複雜的看着蘇慕,“其實我也很自私,我曾經做過一件很對不起別人的事,那是我終生的遺憾,可是,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去彌補。”
“你所說的,是什麼事?”蘇慕的眉頭凝起來,一顆心像被揪緊了似的,激動的問,“是不是,你跟殷天越合夥謀害我老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