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又哄,終於送走了秦瀾,夜傲風拖着受傷的身體留在韓衛的醫院陪着秦瀾。
楚家的視頻會議是在醫院開的,當然是換了一個隱密的辦公室,不讓任何人看見,在視頻會議中,夜傲風再次澄清自己的身份與暗夜組織無關,並且當場宣佈與楚羽芊訂婚的事,原本騷動的董事們終於安靜下來,楚老爺子十分欣慰,叮囑他至少在訂婚前一週趕回M國。
傍晚時分,易軍提醒夜傲風該回去了,可秦瀾淚眼婆娑的看着夜傲風,緊緊抱着他的手臂,捨不得他走,夜傲風無奈,就在病房再陪陪她,秦瀾依偎在他胸膛,緊緊抱着他的腰,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夜傲風心不在焉的摟着她,腦海裡反覆重複着蘇慕悽美的淺笑,心裡像堵着什麼似的,壓抑得難受。
幾乎每隔半小時,易軍就催促一次,夜傲風每次想走,秦瀾就哭,他一看到她的眼淚,心就軟了,於是允許再多留半小時。
半小時又半小時,一直拖到了深夜,夜傲風已經感覺到頭部傳來陣陣輕微的刺痛,於是不顧秦瀾的哭泣,他還是堅持回來了。
離開病房的時候,他本想叫方琴出來談談,但秦瀾及時拉住方琴的手,比劃着要她幫她洗澡換衣服,方琴立即扶她去了洗手間,那樣子,像逃似的。
夜傲風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臉色黯沉下來,因爲時間緊急,他不能在這裡等下去,只得冷冷瞪了一眼方琴的背影,轉身離開了隔離病房。
他知道,一定是方琴教秦瀾看着勢頭不對就替她解圍,如果再這樣下去,單純善良的秦瀾遲早有一天要被方琴帶壞,而且,方琴做事只顧達到目的,從來不想後果,明知道秦瀾身體虛弱,情緒不穩定,還告訴她蘇慕的事,弄得秦瀾那麼傷心。
以前,她喜歡耍些小心計,在背後煽風點火,誤導秦瀾,夜傲風已經嚴厲警告,可她卻屢教不改,這一次,夜傲風是真的怒了,如果不是因爲秦瀾得了白血雪,需要親人的陪伴,他現在就會趕走方琴,他已經決定,等秦瀾做完手術之後就將方琴送走,重新換個品德好的人來照顧秦瀾。SqnA。
她不希望善良單純的秦瀾變得像方琴一樣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令人厭惡。
從醫院出來,天色已經入暮,夜傲風的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上車之後,易軍催促司機阿強快點開車回去,夜幽溟煉製的止痛藥都在葉滔那裡,夜傲風必須儘快趕回去注射藥物,今晚才能勉強熬過去。
車上,夜傲風疲憊不堪的靠在椅背上,用一隻手託着額頭,閉着眼睛,默默忍受刺骨的疼痛,易軍倒了一杯溫開水給他,輕聲說:“主人,先喝點水吧。”
幾秒,夜傲風沒有動靜,易軍收回手,不敢再打擾他,只是讓司機提速,快點趕回去。
……
夜家別墅,燈火輝煌。
葉滔坐在客廳裡看財經雜誌,不時看一眼手錶,眉頭越皺越緊,已經十點了,主人怎麼還不回來?他再次撥打易軍的電話,急切的問:“易軍,你怎麼搞的?都十點了。”
“快到了,大概還要半小時。”易軍的聲音很低,不想吵到夜傲風。
“真是的,明明知道主人一到午夜就會犯病,每天六點必須打針,你還讓他在醫院留那麼久,我四點多的時候就打電話讓你提醒他了,你是怎麼做事的?萬一等下熬不過去怎麼辦?”葉滔氣惱的低罵。
“靠!”易軍回了他一個字,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混蛋,敢靠我?下次你受傷的時候別求我。”葉滔對着已經斷開的電話咧牙裂嘴的怒喝。
“你在幹什麼呢?”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葉滔嚇了一跳,回頭看到蘇慕滑着輪椅走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淡定下來,笑眯眯的說,“沒什麼,打電話呢,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剛纔。”蘇慕淡淡的回答,瞟了一眼他的手機,欲言又止。
“你,聽見什麼了?”葉滔試探性的問,夜傲風下過命令,不準將他有後遺症的事告訴蘇慕。
蘇慕緩了二秒,脣邊揚起淺淺的笑:“聽見你罵人。”
雖然心裡有很多疑問,但蘇慕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不僅僅是因爲她知道葉滔不會對她說實話,更重要的是,她也覺得沒必要,既然夜傲風有意讓葉滔隱瞞這些事,她又何必故意去知道?那對她來說,並不見得是好事。
“嘿嘿,其實我沒有罵人,是人家罵我。”葉滔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蘇慕微微扯了扯脣角,看了一眼門外,又收回目光,對傭人說:“麻煩你,給我倒杯牛奶。”
“是。”傭人去給蘇慕熱牛奶。
蘇慕推着輪椅回醫療室,沒有人看見她眼中複雜的思緒,雖然她沒有聽見葉滔全部的對話,但也聽見他說“萬一等下熬不過去怎麼辦?”,她想,他指的是不是夜傲風?到底是什麼事,夜傲風會熬不過去?
其實今晚她一直覺得葉滔有些不對勁,傍晚他陪她下棋的時候就一直看時間,好像在等什麼,非常焦急,後來他每隔一小時打一次電話,雖然他每次都會避開她,但她還是隱約聽見他說什麼後遺症。
這些話連在一起,讓蘇慕推測到,夜傲風有後遺症,晚上會發作,如果不回來讓葉滔治療,有可能會熬不下去……
想到這裡,蘇慕的手不由得握緊,夜傲風是不是上次中毒殘留的後遺症?她有些恐慌,希望不是。
軍緊回葉。……
蘇慕喝了傭人送來的熱牛奶,躺在牀上,仍然睡不着,也許是這幾天睡得太多了,她今晚毫無睡意,還有些心神不寧。
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她聽見外面的動靜,夜傲風回來了。
儘管所有人都強作鎮定,保持安靜,但她還是聽見葉滔差點失控的聲音:“天啦,都快要發作了……”後面的話好像被什麼壓了回去,但他還是忍不住吐出一句話,“怎麼不叫我趕過去?在半路打針也不至於弄成這樣……”
“你有完沒完?屁話那麼多,快點打針。”易軍吼道。
“閉嘴。”夜傲風吼了一句,然後,外面鴉雀無聲,蘇慕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盯着醫療室的房門,緊緊揣着被子的邊襟,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出去看看,她的理智和情感激動的鬥爭着,好一會兒,她終於還是緊緊閉上眼睛,將頭蒙在被子裡努力讓自己睡覺。
不要管了,蘇慕,你不是聖母,你管不了那麼多,就算夜傲風真的是因爲那次中毒而留下後遺症,你也改變不了什麼,更加幫不了他,既然如此,你還不如裝作不知道。
別再善良氾濫了,你可笑的善良在夜傲風面前一文不值,別自找麻煩,別管了。
……
也許是這樣的自我催眠起了作用,許久許久,蘇慕終於睡着了,可是睡得並不沉,一直處於淺睡眠狀態,彷彿旁邊發生的什麼事,她仍然有一點感應,只是睡意模糊了她的意識,那些感應並不清晰。
又過了好久,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當蘇慕快要進入深度睡眠狀態,突然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然後,有人吻住了她,那個吻很輕很短,在還沒來得及深入的時候,她彷彿聽見了短暫的痛苦的低吟聲,她在睡意中掙扎着想要醒來,那人卻掀開被子睡到了她身邊,緊緊抱着她。
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莫名的,蘇慕的心顫了一下,她緩緩睜開眼睛,不敢睜得太開,只是將眼睛眯着一道細小的縫隙,她看清了旁邊的人正是夜傲風,他渾身都是汗,眼睛閉得很緊,眉頭凝成了一團麻,緊抿着脣,將痛苦的低吟聲封閉在嘴裡,不讓她聽見。
但她知道他很痛,因爲他的臉色像土一樣灰白,嘴脣烏青,額頭和手臂上的筋脈都鼓了起來,身體不停的發抖,身上的汗將襯衣都浸溼了……
蘇慕心裡涌上一股強烈的酸楚,如同翻江倒海般難受,她突然很想哭,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卻強忍着不讓自己流淚,她知道向來驕傲的夜傲風不喜歡她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於是,她閉上眼睛,微微埋着頭,佯裝仍在睡眠中。
夜傲風感覺到蘇慕微微動了一下,生怕驚醒她,他睜開眼睛,看見她仍然在睡覺,心裡鬆了一口氣,手臂略微鬆開了一點,害怕這樣緊緻的擁抱會吵醒她,他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頭推在自己胸膛,親密的摟着她,深情的吻着她的髮絲,用一種極輕極輕的聲音低吟:“原來抱着你,真的可以不那麼疼……”
聽到這句話,蘇慕的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浸溼了夜傲風的胸膛,被疼痛折磨得快要麻木的夜傲風還以爲是自己的汗水浸溼了衣衫,絲毫不知道那是蘇慕的眼淚。
那眼淚滲入他胸膛的傷口,彷彿能夠……流進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