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年後烏池稚園

還是晚春天氣,下午晌下過一陣小雨,到了黃昏時分,西方滲開半天的晚霞,斜陽的餘暉照在窗前大株的芭蕉,舒展開來嫩綠欲滴的新葉子,那一種柔軟的碧色,彷彿連窗紗都要映成綠色了。階下草坪裡,不知是什麼新蟲,唧唧的叫着。程允之手裡的一隻康熙窯青花茶碗,只覺得滾燙得難以拿捏,碗中綠盈盈的雨前龍井,喝在嘴裡,也只覺得又苦又澀。大少奶奶見他默不作聲,自己總歸要打個圓場,於是款款道:“這婚也結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你這個當大哥的,也就別再作出這樣惡形惡像的樣子來。”

程允之從來脾氣好,尤其對着夫人,總是一幅笑容可掬的樣子,這個時候將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撂:“他此次行事,實在是過份,叫我們全家的臉面往哪裡擱?”程信之卻說:“結婚是我私人的事情,大哥若是不肯祝福我們,我也不會勉強大哥。”程允之氣得幾乎發昏:“她是什麼人?她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你就算不爲你自己着想,難道你不肯爲謹之想想?你竟然瞞着家裡結婚六年了,到今天才來告訴我。”

程信之不卑不亢的道:“大哥,謹之並不會反對我的。”

程允之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嘴角只是哆嗦,只拿手指住信之:“你……你……”

大少奶奶見狀,忙道:“有話好生說。”程允之怒道:“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你和尹靜琬結婚,就是打算不要這個家了,就是打算不姓這個程了,還有什麼話好說?”

程信之依舊是不慍不火:“大哥雖然出生在壅南,可是七歲即隨父親母親赴美,數十年來,也是在國外的時間比在國內多,我以爲大哥已經接受了西方民主的觀點,不再被一些舊思想束縛。大哥既然如此拘泥於封建禮法,不肯給我的婚姻以祝福,我和靜琬明天動身回美國去。”程允之大怒,說:“走,你現在就給我走好了,我拘泥?我食古不化?我是替你在打算,如今的慕容沛林遠非昨日——自從定都烏池以來,他行事日漸暴戾,向來不問情由,有時連謹之都拿他不住,他能容得下你?”

大少奶奶緩緩道:“信之,你不在家,有許多事情不知道。四年前謹之和總司令大鬧過一場,兩個人差一點要離婚,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謹之太草率了些。”程允之道:“那件事情怎麼能怪謹之,當時謹之正懷着孩子,慕容沛林還那樣氣她。”大少奶奶道:“生氣歸生氣,也不能下那樣的狠手,我聽人說,那女人最後死時,眼睛都沒有閉上。總司令知道之後,提了槍就去尋謹之,若不是身邊的人攔着,還不曉得要出什麼樣的事情呢。”

程允之不耐的道:“太太,事情過去很久了,如今還說了做什麼。現在他們兩個人,不還是好好的嗎?夫妻兩個,哪有不吵幾句嘴的?沛林是行伍出身,一言不合就動刀舞槍。”轉過臉來對信之道:“老四,大哥不是要干涉你,只是你多少替家裡想一想。如今的局勢不比當年,慕容灃處處掣肘程氏,妄想過河拆橋。雖然議院仍可以受我們的影響,但他近年來性情大變,如何肯將就一二分?事情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可是你娶了尹靜琬,原先的舊事一旦重提,不僅是慕容沛林與尹小姐難堪,你將置我們程家於何地?”

程信之道:“結婚是我和靜琬兩個人的事情,大哥,如果你不能夠理解,我們回美國之後,再不回來就是了。”

程允之氣得頓足道:“你……你……你簡直無可理喻。”

程信之沉默不語,程允之咻咻的生着氣,忽聽聽差來報告:“大少爺,總司令來了。”程允之沒來由的悚然一驚,問道:“怎麼事先沒有電話?平常不都是要先戒嚴的嗎?”那聽差說道:“據侍從室的人說,總司令認爲雖然明天才是正壽,大張旗鼓的來上壽,似乎對壽星公不敬,所以總司令特意提前一天過來。”

程允之問:“總司令人呢?”那聽差恭敬的答:“已經去後面小書房了。”

程允之微鬆一口氣,說:“那我馬上過去。”轉過臉對程信之道:“我們回頭再說,你先去陪靜琬在房間裡休息一下。”程信之微微一笑:“謝謝大哥。”程允之哼了一聲,掉轉頭就往外走去了。

所謂的小書房,其實是一處幽靜的院落,平時只用來接待貴客。慕容灃偶然過來,便先至此處休息。這裡的一切佈置都是古雅有致的,船廳中庭院落裡,疏疏的種了幾株梨花,此時已經是綠葉成蔭子滿枝,慕容灃負手慢慢踱過來,忽聽前面的侍從官厲聲喝問:“什麼人?”擡頭一瞧,只見船廳的窗子大開着,一個七八歲的半大小子,正輕輕巧巧的從窗中翻出,落在地上,見着實槍荷彈的侍從官,頓時收斂了笑容,垂下手對着慕容灃規規矩矩叫了聲:“父親。”

慕容灃眉頭一皺,問:“你怎麼在這裡,你母親呢?”那半大小子正是慕容灃的長子慕容清渝,慕容灃向來教子嚴厲,侍從官見他這樣問,無不捏了把冷汗。慕容清渝猶未回答,忽聽窗內有小女孩子稚聲稚氣的聲音:“渝哥哥,等等我。”緊接着紅影一閃,只見一個小女孩翻上了窗臺,不過三四歲的光景,頭上戴着一頂大大的帽子,帽上插了幾支五顏六色的羽毛,一張白淨甜美的小臉兒,倒被帽子遮去了大半。她將帽子一掀,只見烏溜溜一雙眼睛,黑亮純淨如最深美的夜色。她本來騎在窗臺上,就勢往下一溜,只聽嗤啦一聲,卻是她那條豔麗火紅的篷篷裙,被掛破了一個大口子。她搖搖晃晃站穩了,回手大大方方拿帽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擡起頭來向他甜甜一笑,露出左頰上深深一個小酒窩。

慕容灃只覺得心中怦得一跳,四面春光暮色,無限溫軟的微風,靜得如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天地間唯餘那小小孩子烏黑的一雙眸,清澈得教人不敢逼視。他不由自主溫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子捏着帽子,神色有幾分警惕的看着他。清渝擔心她是害怕,在一旁道:“父親,她叫兜兜。”慕容灃哈哈大笑:“怎麼叫這麼稀奇古怪一個名字?”兜兜撅起嘴來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媽媽說,是爹地給我取的名字,爹地說了,我是大姐姐,就叫兜兜,等我有了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就叫銳銳,有了小小弟弟或是小小妹妹,就叫咪咪,這樣合起來,就叫兜銳咪,如果再有小小小弟弟或是小小小的妹妹,就接着兜銳咪法梭拉西……”她那樣嬌軟的聲音,像是嫩黃鶯兒一樣婉婉囀囀,聽得一班侍從官們都忍俊不禁。慕容清渝看慕容灃亦是微笑,他自懂事以來,甚少見父親有如此欣悅的表情。慕容灃嗯了一聲,問兜兜:“你爹地人呢?”兜兜小小的眉頭皺起來:“他在和大伯說話,大伯很好,給我糖吃。”突然又撅起嘴來:“媽咪不許我吃。”

慕容灃見她纏七纏八講不清楚,於是問清渝:“這是你小姨家的孩子?”清渝說:“不是,她是四舅舅的女兒。”慕容灃怔了一下,忽見兜兜伸出雙手,向着他身後撲去:“媽咪……媽咪……”只聽見一個又焦急又擔心的聲音:“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媽媽四處找不到你,可急死了。”這個聲音一傳到他耳中去,他覺得如同五雷轟頂一樣,腦中嗡的一響,四周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整個人就像傻了一樣,連轉過頭去的力氣也沒有。只聽到自己的心臟,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那裡。

彷彿過了半生之久,纔有勇氣回頭。

那身影映入眼簾,依舊如初清晰,記憶裡的一切都訇然鮮活。如同誰撕開封印,一切都轟轟烈烈的涌出來。隔了十年,隔了十年的前塵往事,原來仍舊記得這樣清楚,她鬢側細碎的散發,她下巴柔和的弧線,隔得這樣遠,依稀有茉莉的香氣,恍惚如夢,他做過許多次這樣的夢,這一次定然又是夢境,纔會如此清晰的看見她。

靜琬蹲在那裡,只顧着整理女兒的衣裙:“瞧你,臉上這都是什麼?”無限愛憐的拿手絹替女兒抹去那些細密的汗珠,一擡起頭來,臉上的笑意才慢慢的消失殆盡,嘴角微微一動,最後輕輕叫了一聲:“總司令。”

慕容灃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這麼短短一剎那,自己轉過了多少念頭。驚訝、悔恨、尷尬、惆悵、憤怒……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涌入心間,他只能站在那裡,手緊緊握成拳,那指甲一直深深掐入掌心,他也渾然未覺。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臉上,忽然又轉向兜兜。她下意識緊緊摟住女兒,目光中掠過一絲驚惶,很快就鎮定下來,唯有一種警惕的戒備。慕容灃卻像一尊化石,站在那裡一動未動,他的聲音幾乎要透出恐懼:“你的女兒?”

靜琬輕輕嗯了一聲,對孩子說:“叫小姑父。”兜兜依偎在母親懷中,很聽話的叫了一聲:“小姑父。”慕容灃卻沒有答應,只是望着她,靜琬平靜而無畏的對視着他,身後傳來細碎的步聲,她轉過頭去,原來是程允之。程允之一看到這種場面,只覺得頭嗡得一響,漲得老大。但慕容灃已經神色如常,程允之笑道:“總司令今天過來,怎麼沒有事先打個招呼。”又對靜琬說:“四嬸嬸回去吧,伊漾在等你吃下午茶呢。”

靜琬抱了孩子,答應着就穿過月洞門走回去。她本來走路就很快,雖然抱着孩子,可是腦中一片空白,走得又急又快。兜兜緊緊摟着她的脖子,忽然說:“媽咪,爲什麼我從前,從沒有見過小姑父?”靜琬說:“小姑父很忙。”兜兜做了個鬼臉,說:“小姑父兇巴巴的,渝哥哥一看到他,就嚇得乖乖兒的,兜兜不喜歡小姑父。”靜琬恍惚出了一身的汗,一步步只是走着,那青石子鋪的小徑,她本來穿着高跟鞋,只是磕磕絆絆:“好孩子,以後見着小姑父,不要吵到他。”兜兜說:“我知道。”忽然揚手叫:“爹地,爹地!”靜琬擡頭一看,果然是信之遠遠迎上來,她心裡不由自主,就是一鬆,彷彿只要能看到熟悉的面龐,就會覺得鎮定安穩。信之遠遠伸出手來,接過兜兜去,說:“你這調皮的小東西,又跑到哪裡去了?”兜兜被他蹭得癢癢,咯咯亂笑:“兜兜和渝哥哥玩躲迷藏,後來小姑父來了。”信之不由望了靜琬一眼,靜琬輕聲說:“我沒事。”信之一手抱着女兒,伸出另一隻手來,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溫和有力,給了她一種奇妙鎮定的慰藉,她滿心的浮躁都沉澱下來,漸漸回覆成尋常的從容安詳。只聽兜兜嚷道:“爹地頂高高,頂高高。”信之笑道:“好,爹地頂高高。”將女兒頂在肩上,小徑兩側,種了無數的石榴花,碧油油的葉子裡,方夾雜着一朵兩朵初綻的燃紅如炬。兜兜伸出手去摘,總也夠不着,信之雙手抱住了她,用力往上一送,兜兜伸手揪住了一朵,咯咯笑着回過頭來:“媽咪,給你戴。”毛手毛腳的,非要給靜琬簪到發間。靜琬只好由着她將花插入髮鬢,兜兜拍着手,稚聲稚氣的唱:“山前山後百花兒開,摘一朵花兒襟上插,人前人後走一回看一看,有誰來把姐兒睬姐兒睬……”

靜琬神思恍惚,兩側的石榴樹都十分高大,密密稠稠的枝葉遮盡天側的萬縷霞光。她順手摺了一枝在手中,忽然就想起那一日,自己折了一大片蒲葵葉子遮住日頭,她原來的皮鞋換了一雙布鞋,那鞋尖上繡着一雙五彩蝴蝶,日頭下一晃一晃,栩栩如生的如要飛去。她側着身子坐在騾背上,微微的顛頗,羊腸小道兩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偶然山彎裡閃出一畦地,風吹過密密實實的高粱,隔着蒲葵葉子,日光烈烈的曬出一股青青的香氣。走了許久,才望見山彎下稀稀疏疏兩三戶人家,碧藍的一柱炊煙,直升到半空中去。那山路繞來繞去,永遠也走不完似的。唯有一心想着見着慕容灃的那一日,滿心滿意裡都是漫出一種歡喜,盈滿天與地。

暗紅的石榴花從頭頂閃過,頭頂上是一樹一樹火紅的葉子,像是無數的火炬在半天裡燃着。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鮮妍的紅着。天色晦暗陰沉,彷彿要下雨了,鉛色的雲低得似要壓下來。他一步步上着臺階,每上一步,微微的震動,但他的背寬廣平實,可以讓她就這樣依靠。她問:“你從前背過誰沒有?”他說:“沒有啊,今天可是頭一次。”她將他摟得更緊些:“那你要揹我一輩子。”

她從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步步上着石階,大約因爲有些吃力,所以聲音有一絲異樣:“好,我揹你一輩子。”

信之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他正笑着問兜兜:“誰教你唱這首歌的?”兜兜笑嘻嘻的答:“是渝哥哥,他說這是關外的民歌,好像爹地教我唱的茉莉花,也是民歌。”

靜琬定了定神,伸手去挽住信之的胳膊,含笑對兜兜道:“媽媽再教兜兜一首歌,好不好?”兜兜拍手咯咯的笑:“媽咪快唱,快唱。”靜琬於是曼聲唱:“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小牛的哥哥帶着他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兜兜嚷着:“爹地,爹地,兜兜也要捉泥鰍。爹地帶兜兜和媽咪一塊兒去捉泥鰍。”信之笑着說:“好,好,爹地和媽咪一塊兒帶兜兜捉泥鰍。”靜琬含着笑,吻在女兒的臉頰上。漫天的晚霞如潑散的錦緞流離,兜兜的眼睛熠熠生輝,伸出小手指給母親看:“太陽落了。”靜琬含笑道:“太陽落了,明天還會升起來。”

只聽見兜兜咯咯笑着,稚氣的重複她的話:“太陽落了,明天還會升起來。”

第27章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23章 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顏悔第30章 只是未到傷心時第19章第22章第24章第22章第27章第22章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24章第7章 一日看盡長安花引子第29章 怎得青鸞翼,飛歸教見憔悴第19章第16章第3章 漁陽鼙鼓動地來第24章第19章第18章 夢隨紫燕度關山第21章第16章第30章 只是未到傷心時第4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第25章第23章 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顏悔第2章 單衫杏子紅第28章 苦恨城頭更漏永,無情豈解惜分飛?第27章第4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第6章 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第25章第5章 曾因酒醉鞭名馬 生怕情多累美人第7章 一日看盡長安花第14章 誰唱陽關第四聲第11章 咫尺藍橋無處問第2章 單衫杏子紅第28章 苦恨城頭更漏永,無情豈解惜分飛?第31章第22章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7章 一日看盡長安花第24章第28章 苦恨城頭更漏永,無情豈解惜分飛?第17章第20章 願得紅羅千萬匹,漫天匝地繡鴛鴦第3章 漁陽鼙鼓動地來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21章第13章 一寸狂心未說 已向橫波覺第6章 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第18章 夢隨紫燕度關山第10章 人間亦自有銀河第13章 一寸狂心未說 已向橫波覺第19章第5章 曾因酒醉鞭名馬 生怕情多累美人第2章 單衫杏子紅第16章第17章第29章 怎得青鸞翼,飛歸教見憔悴第22章第30章 只是未到傷心時第19章第6章 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第11章 咫尺藍橋無處問第28章 苦恨城頭更漏永,無情豈解惜分飛?第17章第30章 只是未到傷心時第28章 苦恨城頭更漏永,無情豈解惜分飛?第13章 一寸狂心未說 已向橫波覺第14章 誰唱陽關第四聲第27章第10章 人間亦自有銀河第10章 人間亦自有銀河第20章 願得紅羅千萬匹,漫天匝地繡鴛鴦第18章 夢隨紫燕度關山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19章第13章 一寸狂心未說 已向橫波覺第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16章第30章 只是未到傷心時第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26章第23章 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顏悔第2章 單衫杏子紅第14章 誰唱陽關第四聲第15章 且把羅帶,試綰同心第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9章 須知古今事,棋枰勝負,翻覆如斯第13章 一寸狂心未說 已向橫波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