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人頭,是所有幹狙擊手的職業病。
谷飛鳥的眼神不兇,當進入潛伏狀態之後,他就是平淡。專業的狙擊手經常需要潛伏十數個小時,保持每分每秒的兇悍眼神,那不太現實。
所謂鷹隼一樣的銳利,其實是突擊手近距離搏鬥時經常表現的狀態。
他很善於隱藏着不動靜靜的觀察對手,收斂一切氣息,和環境融爲一體,敵在明他在暗,掌控一切,然後一擊斃命。
而最可怕的事就是在瞄準鏡裡看到另外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成爲別人的獵物。
一大清早彭博就給他打電話,說小鵬你被人瞄上了,這下你跑不了了,準備好了嗎?
他莫名其妙想起有個韓國的諧星主持人,在鏡頭前扭動粗腰,怪模怪樣的問,準備好了嗎?
那個節目叫什麼來的?
哦,對了,情書。
7年前他陪前醫生女友看過一集,她笑得花枝亂顫,而他根本不懂例如‘完全愛你’這種句子到底哪裡來的笑點,就是在旁邊陪着,笑得臉頰僵硬。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生拉硬套的在一起,全是他的錯,幸好他們在錯的路上及時剎車,早早的分道揚鑣。
他回憶那個叫言遇暖的女老師,身高1.62米,體重49千克,23歲,單身,電子信息專業,樂觀的理想主義者,戰鬥力介於0到無限趨於0之間,吃牛肉麪的習慣是多放辣椒多放蔥花,喜歡紅色,錢包裡放着基努裡維斯的照片。根據她那個古怪的鬧鐘推測,早上應該很難被叫醒,有起牀氣。
在地方上養傷的時候他接到命令,觀察一個叫謝運良的21歲男生,經過兩個月的細緻調查,他蒐集了包括謝運良宿舍裡有一個老鼠洞在內的許多情報,這些情報裡當然也包括他的輔導員言遇暖的個人信息。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人也在蒐集自己的信息,這種感覺很詭異,又不像看見了另外一個槍口那麼可怕。
對了,她還撕過自己的襯衫,大庭廣衆之下。
他有點想不起來那天早上的情況了,他可以在飛速行駛的車上跳上跳下,可以在枝蔓交錯的叢林裡迅捷如豹,可以躲得過撕裂空氣的拳頭和子彈,爲什麼沒能躲過她伸過來的手呢?
就那麼輕輕鬆鬆的當衆出了個醜,真是挺冤枉。
不過那姑娘也挺有意思。
他想起聖誕夜那天,在昏暗的樓梯口間遇見她,她捂着嘴巴驚慌錯愕的樣子,忽閃着睫毛瞪大眼睛,傻兮兮的看着他,慌里慌張的縮着脖子妄圖將自己藏起來的樣子不像鴕鳥,像只炸毛的貓。
又想起她在走廊裡舉高了胳膊而露出的那截雪白的小蠻腰,沒什麼肌肉,肉呼呼的,不過很細,線條優美,可謂不盈一握。
他忍不住笑了,有個年輕漂亮又可愛的姑娘喜歡你,總是令人愉快的,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其實他看得懂她眼裡的所有愛慕和期待,知道她把身份證捧到自己眼前的時候在想什麼,她因爲激動而漲紅的臉頰,因爲羞澀而閃躲的目光,這一切他都懂。
他不是個傻子,他享受被姑娘們愛慕的光榮,喜歡她們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的可愛表情,他願意在可能的情況下對她們笑一笑,表現一點適當的親近。
年輕的戰士想起了遠方的姑娘,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冷冽裡揉進了一絲溫柔。
像歌裡唱的一樣。
不過也只是偶爾的想想罷了。
他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深思的必要,其實不止是言遇暖,而是任何人,谷飛鳥的人生計劃裡暫時沒有跟姑娘有關的部分,儘管他已經29歲,7年沒有談過戀愛了。
年輕小姑娘的愛慕像一隻新生小動物,毛茸茸、軟乎乎,你會覺得摸一摸手感也不錯,可是你不能把它帶回家,因爲你沒能力照顧它,根本沒辦法如它期望的那樣給它你的全部,那樣的要求太奢侈了。
他是一個被硝煙蹂躪過的戰士,是一個骨子裡對熱血和激情有着變態執着的戰爭武器,這武器沒有柔情,太多的牽絆只能鏽了他鋒利的刀刃。
而這把武器此刻正被抽出刀鞘,準備戰鬥。
武裝直升機在夜色掩映中飛越國境線。
領航員打了個手勢,示意到了。艙門打開,谷飛鳥攀住繩索,雪地迷彩下全副武裝,扣上護目鏡向身旁的隊員看了看,習慣性的學慄孝國呲牙,效果卻賞心悅目的多,他的目光依次從5個隊友面上掃過,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