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繼任後便被安排在了禁宮中遠離正殿與祭司殿的景秋閣,與彌煙一樣,千秋在景秋閣中也無自由可言,裡裡外外的不是宮人就是侍衛,看起來彷彿多麼重視她一般,實則不過監視罷了。愛睍蓴璩而本該屬於千秋的權杖,在繼任之後便交給了陛下由專人保管,一直都未曾轉還到她的手中。
景秋閣地處偏遠,遠離禁宮的繁華腹地,時日久了,聰明的女孩子也漸漸看明白了姬無殤的用意。離得彌煙遠遠的,不過是希望她不要仗勢前去找彌煙滋事罷了,更不希望她打擾彌煙的清修。千秋更是明白,自己不過是姬無殤與彌煙這場毫無硝煙的戰爭中那顆隨波浮沉的棋子罷了。說的好聽是大祭司,不好聽的,便是一個擺設而已。
千秋本名不過是那花花草草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卑賤名字,在遇見姬無殤後便被賜名千秋。千秋萬載,寓意着彌煙王朝也得以千秋與共。這本是千秋的夢,那日,也是千秋此生最快了的日子。
夢想幻滅,讓少女一時找不到方向。不是受萬人敬仰,國之必不可少的大祭司;也不是可以佔據禁宮一席之位的當權者。曾經想象的那般美好,早已伴着她在景秋閣中一場又一場的夜夢,破碎掉。
正如千秋所想的那樣,除了祭天祭祖那日,她便是再也沒有以大祭司的姿態出現在衆人眼前。並且,只有這日,身爲大祭司的她纔會本該與她寸步不離的權杖團聚。
祭天那日,盛況空前,不亞於千秋的繼位大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有彌煙本國的百姓前來觀禮,多了的,更有外邦他國的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使者使臣前來祝賀。行完祭祀之禮的千秋,坐在高高的祭祀臺上,接受着來自世間各處前來朝拜之人的禮遇。心中卻是眼見多麼熱鬧,便是有多麼清苦。
眼前的盛況,恰恰與她在景秋閣中的境遇成對比。今日風采綽綽,萬般祝願都是奔她而來,索性就接受了這些來自人們的祝福。而這日過後,世人便是很少再能見到大祭司千秋了。
祭天過後,日子過得飛快,千秋也與那日的盛況一起慢慢的被淡忘在了人們腦後,如今算來,已經過去了三月有餘。
期間,莫卿每日上完早朝不是來到姬無殤的書房與他商量國事,而是徑直來到彌煙的祭司殿尋她談心聊天,生怕鬱鬱寡歡的彌煙沒人陪伴憋出個什麼病來。終日說說笑笑,將這威嚴肅穆的大殿充斥了滿滿的生機。原先那些個不曾敢駐足往裡一瞧究竟的宮人,都紛紛被裡面的歡聲笑語所吸引,停留在宮牆外面細細聆聽,一同分享着裡面的歡樂。若是被彌煙和莫卿覺察到,便會溫和的喚進外面的人,與他們一起說笑。
久而久之,肅穆而沒有生機的青色如塵土一般的祭司殿,變成了宮人們近日來最喜歡呆的地方。
彌煙姑娘自從不做大祭司了,便是不再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放下了架子的她,反而更是平易近人。誰人竟會知道,原來彌煙姑娘那端莊嚴厲的表象下竟是如此溫柔可人的呢?莫卿莫大人也是,本就是個溫潤如玉的人兒,如今更是將笑容時常掛在臉上。若是有宮人開玩笑說他美,說的不妥當,他也不惱,反而還會掩嘴羞澀巧笑。與這麼兩個人呆在一起,對宮人們來說,禁宮便是有了一處可去之處,一處沒有那麼多條紋法令繁文縟節的地方。
正是因此,宮人們對莫卿的那些個議論猜忌漸漸地也都淡了去。偶爾說起莫卿,大家就會互相告知左相人在何處,不論是宮女女婢也好還是侍衛太監也罷,只要遇上了莫卿與他談笑,他都會停下腳步與你聊一會兒。
這麼個大好人,事蹟不免也傳將到了陛下耳中。彌煙,姬無殤自是不會去見的,一是放不下架子,二是磨不開面子。想要找尋莫卿,只能等到他獨自漫步御花園與衆人玩樂的時候。這日陽光甚好,聽聞莫卿用完午膳已是離開了祭司殿,卻是沒有來到姬無殤的書房。想必定是尋了處美景如畫的地方躲起來曬太陽了。
屏退身後周操伺候着的宮人,姬無殤隻身一人來到花園尋找着莫卿的身影。只見才進得花園不多久,就見莫卿躺在不遠處草叢中閉目養神,周圍還圍着不少宮人。旦見他們眸中含笑,面頰緋紅,想是剛與莫卿聊完,並將卿兒說睡了吧。衆人見君駕來臨,紛紛收斂了笑意,懼怕退去。頓時如鳥獸四散,逃得無影無蹤。
“你一來,他們就都走了。”莫卿閉目養神,耳朵卻是聽的真切,身邊誰人,瞭然於心。
“我有這麼可怕麼?竟是見了我都四散逃去,我又不會把他們吃了。”深感無辜的姬無殤,來到莫卿的身旁,索性席地而坐,坐在了莫卿的身邊。
bsp;“也不怕弄髒了袍子?”聽見身邊有人落座,莫卿打趣道。
“你都能坐,我有什麼不可。賞景觀景,要是情境,如此佳景我倒是嫌了這袍子害事。”姬無殤任性的說道,只要在莫卿身邊,他就不用裝出一副君臨天下的模樣。眉頭微皺,猶豫了半響終是忍不住說道:“卿兒可知莫殷回來了?”
莫殷回來了?!突地莫卿猛然睜開眼睛,睡意全無:“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不早和我說。我得趕緊回去才行。”說着起身,莫卿擡腳就要走。
見莫卿要走,姬無殤拉住他的衣袖道:“守在國師府的下人剛剛來報,沒多久,想是現在正往宮中趕來吧。你若是現在出宮,而他正往宮裡趕,萬一你們走差了路,豈不是要錯過浪費更多的時間?愛卿且稍安勿躁,只要國師大人一進宮門,我就讓宮人帶他去書房。這會兒我們也趕緊回去吧,況且春暖乍寒莫要在外面停留的久了,省的再染上風寒。”說着,姬無殤便是拉起莫卿的手往書房而去。
他二人關係好,好的如同親兄弟一般,時不時的陛下便是拉起了左相大人的手,宮人若是瞧了也見怪不怪,也沒有人對此說上什麼,久而久之莫卿竟是也習慣被姬無殤這樣拉着了。
等到二人來到書房時,就看見莫殷在裡面急得團團轉,焦躁的等待着莫卿的到來。一見卿兒前來,終是放下心來。這些時日,蛇宮中的局勢已經穩定了,但是最讓他們擔心的,就是生怕莫涼這卑鄙小人做出傷害卿兒的事情。如今看來,莫涼那廝也有他自己對卿兒的顧忌暫時沒有下手。
“二叔,蛇宮中怎樣了?莫淵他有沒有事?”莫卿見到莫殷終是忍不了許久以來的強忍擔心,急切的問道。
“卿兒放心吧,蛇宮中的事情你爹爹已經處理好了。只是爲了穩固這份安定,暫時不能出宮。只有我一人回來,與你報個平安。”莫殷說道,他怎會不明白在他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卿兒一個人在彌煙的帝都中孤苦伶仃的揹負了多少。
既然莫殷都這麼說了,莫卿也總算放下心來。只要莫殷能夠回到彌煙,蛇宮定是已然安穩了。長久以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如釋重負的卿兒卻是漸漸地眼眶紅了起來。有多麼擔心緊張,放下心來的卿兒就有多麼的想找個宣泄口,將心中的隱忍宣泄出來。
莫殷見了,只能上前輕輕將卿兒擁在懷中。看着卿兒從小一點點長大,自然知道這會兒他是多麼的需要安慰。不似莫淵那般一直惦記着卿兒,莫殷可要比莫淵更像是個當父親的樣子。這會兒擁着卿兒卿卿撫平他的後背爲他順氣,不多時莫卿便平穩下了心緒,停止了哭泣。
“二叔,你們這次回去,蛇宮裡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卿兒只聽蒼冽說莫涼發動了推翻莫淵的政變。細的,就不知道了。對了,說道蒼冽,蒼冽呢?可還好?”莫卿問道,因不知道蛇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三個月來莫卿只能日日猜忌夜夜擔心,難眠度日,人也清瘦了不少。
“蒼冽他沒事,及時將我與大哥叫回也算立了大功。依舊還是跟在莫淵身邊,替他長個眼神。畢竟蛇宮只有莫淵一人實則難擋莫涼的夾攻,如今雖是當初同莫涼一起逼宮的大臣都被悉數剿殺,但仍舊是餘.黨.衆多難以根除。”莫殷道,剛回去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沒想到緊緊幾年時間這個不受皇族待見的莫涼,無權無勢的在蛇宮中就集.結起這這麼多的黨.翼。
聽莫殷這麼說,蒼冽留在那邊照顧莫淵也是對的。微微點頭,以示自己明白將蒼冽留在蛇宮的用意,也明白莫淵此時所處的困境。莫殷說個什麼,卿兒便是先尋思一番再報以瞭然的微笑,認真的聽着莫殷將話說完。當莫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莫卿也差不多都瞭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