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殤心中冷笑,無情無慾的望向殿中的右相。愛睍蓴璩好一招借刀殺人的計謀,真是用的漂亮。將一切都扣在了吏部尚書的腦袋上,還可以借流放西霞之時讓莫卿命喪黃泉。右相料定了動不得莫卿,而莫卿前往西霞自是沒命回來,機關算盡才聯合吏部尚書演了這麼一出一唱一和的戲碼。
這吏部尚書也不是傻子,只不過說了個大概,心底之言便是有右相替他和盤托出,若是陛下責怪,又不是他的注意。
見到他二人的想法得到大家的附和,姬無殤現在要做的,便是力保莫卿:“愛卿此言,豈不是要置莫卿於死地?朕以爲不妥。況且如今莫殷不在朝中,他日若是回來,定是麻煩。”姬無殤搬出莫殷做擋箭牌,希望衆臣能有所收斂。
豈知,衆人竟是以爲姬無殤是因爲懼怕莫殷而對莫卿遲遲不肯下令流放西霞,故而有所謂的賢士站出來,出謀劃策道:“陛下大可放心,您只不過是將左相莫卿流放出了皇城罷了。至於今後這莫卿是死是活全憑他的造化,與陛下無關。如此一來,就算國師大人回來,也不能將彌煙怎樣。”此人說的頭頭是道。
沒想到自己的臣子竟是將自己看成了貪生怕死之人,若是莫卿真是那殲佞枉法之人,就算有莫殷當面,他也是會誅了他的性命!可如今,事情偏偏並非如此,着實讓姬無殤寒心。本以爲還能從這些人中挑揀出幾個忠心耿耿能夠明辨是非之人,現在看來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朝綱風氣不正,就算原本再怎麼兩袖清風聖賢廉明之人掉入了這個大染缸後,今日也變得這樣齷齪不堪。
接下來該要怎麼辦?姬無殤已是手掌微微冒汗,實在拿不出注意,又不好當着衆人的面發怒。就在姬無殤被衆臣圍困之時卻是聽到一道悅耳男聲從殿外響起:“罪臣甘願流放西霞。”來者何人,正是莫卿。
莫卿本就不是姬無殤關押之人,牢門落鎖也是莫卿自己的要求,獄卒們只得照辦。如今莫卿想要出得大牢別說獄卒們不會攔着,怕是定當送走了一尊大神般心中終於輕鬆了去。還不緊由着莫卿出去?
莫卿這一嚷不好,竟將個姬無殤驚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知道你這是在說什麼麼?”姬無殤因莫卿的魯莽,也跟着生起氣來,言語不覺冰冷了幾分。
“罪臣知道,此事是由莫卿引起,莫卿願意伏法。就算流放西霞,也是我該得的報應。”莫卿急急向姬無殤領罪。
還從來沒見過要將其送向瘟疫之地還這麼爭先恐後之人,這會兒竟是莫卿自己積極起來。大臣們你瞧瞧我我再看看你,最後將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莫卿身上,難不成這個人在牢中呆了一宿呆傻了?
本事氣極的姬無殤,留下最後的理智不停的觀察着莫卿,從莫卿的深色語氣到舉止都瞧了個遍,這才終是明白過來。莫卿自己也想去西霞,雖說去西霞是千萬險阻,可是既然是莫卿想去,定是有他的道理。在這朝堂上,不方便問,便只能留到過後。
莫卿立於大殿不卑不吭不驕不躁,主動請纓卻是胸有成竹,見了這番神色的莫卿,姬無殤確信,就算去那蔓延着瘟疫的地方,卿兒也能堅強的活下去。
“既然愛卿,也這麼說,那不日就啓程吧。罪臣莫卿,玩忽職守對下屬管教不嚴終釀西霞之悲劇。現將罪臣莫卿發放西霞,左相之職不予變動。愛卿,可要去了哪裡好好表現戴罪立功啊。”姬無殤此言一出,四下譁然!
哪有將人發配流放卻帶着一身官職的?這若是去了西霞,便猶如欽差大臣一般,行使原本就已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權力,此舉不是放虎歸山麼?吏部尚書最是不服,想要繼續進諫卻被右相給攔了下來。
“去了西霞,就算是皇帝也只有等死的份兒,你還在擔心個什麼勁兒,如今皇帝有心護着他,倒是你再諫言,小心自己的腦袋。”右相靠近吏部尚書,用僅容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規勸到。
右相說的有道理,那西霞已是民不聊生,百信死了多半,本是欲一把火燒了屠城的,也是這莫卿給攔了下來。如今就讓這莫卿置身那萬劫不復的死亡之地好好感受一番也好。思及此,這二人臉上便是肆無忌憚的浮起了已是將莫卿當做死人一般的殲佞笑容。
故而這才帶着頭跪伏在地領着所有的大臣高呼着皇帝聖明……
“罪臣接旨,到了那邊兒,一定好好救治病人,爭取戴罪立功早日歸朝。”莫卿優雅跪拜,爲姬無殤行了臨行前最後一個君臣之禮,也是此生對姬無
殤的第一個君臣之禮。
“好,既是流放,那朕就派朕最得力的兩個侍衛押送你去西霞,即日起上路。去吧。”說着,便從大殿一旁進來兩個已着好便服的侍衛。恭敬有禮的立在莫卿身邊,這便是姬無殤左右不離身的侍衛——路郎與七郎。
要說這路郎和七郎,還是當年彌煙位居大祭司的時候爲姬無殤挑的呢。這二人雖說忠心不二武藝高強,對姬無殤來說卻是有個致命的毛病,那便是一切都聽從彌煙的。如今將這兩個侍衛交給莫卿,帶的離他遠遠的又保護了莫卿也算是一箭雙鵰的好辦法。
“罪臣這就告辭了。陛下保重。”微微作揖,莫卿帶着路郎與七郎頭也不回的踏上流放西霞的路程。
見莫卿身影遠去,方纔莫卿離去時,衆臣的神情,姬無殤一個都沒有漏下。如今莫卿的離去正中他們下懷,可是莫卿離去了他們哪裡還有保護傘。先前是怕莫卿還在帝都,這些個人聯合起來怕是對卿兒不利,如今莫卿遠去西霞,姬無殤還有什麼顧忌?!
肅殺的時刻到了,沒有卿兒,沒有後顧之憂,這些個殲佞之人,便是活不出一載!姬無殤在心中默默給自己定了最後的時辰,最多一年,他就要將他的賢士宰相從西霞那塊寸草不生的荒瘠大地風風光光的接回來!
路上,莫卿與路郎七郎分馭三騎,他心中清楚,若是路郎和七郎隨他出宮,日後彌煙就再也沒有安插在姬無殤身邊的眼線了,也知道這二人臉上的難色究竟因何而起,跟着他出來,還怎麼回去和彌煙覆命。
莫卿也不勉強他們:“我們要去的地方不似別處,正是如今瘟疫蔓延的最爲嚴重的西霞。我自己倒是有能力自保,就是不知道兩位是否願意跟着我去送死。若是不願,身後就是宮門,回去就是,陛下也不會怪你們的。”
路郎與七郎互看一眼,只默默的跟隨着莫卿寸步不離,絲毫沒有想要回去的跡象。
“怎麼?不走麼?”莫卿問道。
“是,屬下不走。我等同時受命於大祭司與陛下,大祭司曾經說過,若是陛下做對了,就算忤逆了她也要誓死跟隨陛下。莫大人,您沒錯,是他們錯了。所以我們聽陛下的,保護您!護您周全!”路郎說道。
哦?竟是還有這麼個說法,看來姬無殤平日裡是錯怪這兩個忠心不二的侍衛了。不過,事到如今能有局外之人替自己說話,莫卿心中也算稍稍有所感動,原來他在百姓心中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那敢情好。醜話我可是說在前面,西霞不比帝都,到時候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你們可是想好了?”莫卿說道,讓這二人有個準備。
“大人您這麼金貴的人都進得去,我們怕什麼!若是這就回去,就算不上彌煙王朝官階三品的御前帶刀侍衛了,貪生怕死,我們和大殿上那些人可不同。”七郎竟是笑了起來,以爲莫卿是在說笑話。
好小子,有志氣!莫卿也不回他,只揚起馬鞭策馬而行,希望早日到達西霞解救黎民於瘟疫病痛之苦。二人也相視一眼,默契的二話不說策馬追上,莫大人的心思他們也懂。
“你瞧,那不是左相大人嗎?這麼急忙躥火的,帶着隨從是要去哪兒?”莫卿所經之處,卻是有百姓認出了他。
且說他這貌若仙者的樣貌,實難讓人認不出吧?
“哎!他們這種大官的事情,我這小老百姓哪裡知道,你問我?我去問誰?問的着麼?!”一旁賣胭脂水粉的小商販不耐煩的回道,這人真是煩人,他又不是萬事通,怎麼會什麼事兒都知道。
“哎,聽說,昨夜莫大人呆在宮中沒回府呢。”扭扭捏捏擠過來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街頭巷尾這胭脂水粉攤上,最不缺的就是愛說人閒話挖人**的三姑六婆了,她們嘰嘰喳喳聚在一起,竟是沒有什麼她們不知道的。
“喲,沒回府?可是這不是往城外去了麼?不是回府這又是上哪了?嘖嘖嘖,都說女人長得美事禍水,這男人長得俊也差不到哪裡去。”不知是誰家的大姑也撇着嘴咋舌道。
就這樣,在百姓們的疑惑和流言之中,莫卿便是帶上路郎和七郎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