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路(十三)
連音看賬簿的速度並不快,一頁一頁看的極其緩慢,也極其的認真,從午時到日暮西山彷彿也就一眨眼的時間,而手中厚厚的一本賬簿卻沒有被翻去多少頁。
待到有人來布膳後,封逸才來打擾她,提醒道,“該用膳了。”
連音從賬簿中擡起來,看了他眼,應了聲好,直接抱着賬簿坐到桌旁。
封逸看她這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一頓晚膳就見她吃一口飯看幾行字,那認真的模樣叫他覺得奇怪,也讓他心下不滿。
自得到賬簿之後,連音除了洗澡時沒有拿起賬簿外,其他時間都抱着沒撒手,就連晚上躺牀上後,她還抱着賬簿當書看。這讓真正抱着一本書窩在美人榻中的封逸不時的擡頭看她,以往她還會與他閒聊幾句,今日卻是一個字都不願意同他說了。
封逸再看了會兒書後,見她還認真的樣子,什麼都沒說,直接擱了書先行睡去了。等到他再次醒來時,屋內的燭燈還未滅,依在牀上的連音早就累的睡過去了,手中卻還抱着賬冊沒撒手。
睜着眼看了她片刻,封逸起身,動作輕柔地將她手中的賬冊取走放在一旁,又爲她掖了掖被角,這才滅了燭燈重新擠回美人榻中。他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但也並不打算多加過問。
連音每天起牀後,封逸都已經離開,今天也不例外,不過等她醒來便發覺自己原本拿在手中的手冊被放置到了一旁。也不知道封逸什麼時候放過去的,她沒去多想,醒了就直接起牀梳洗,又開始認真看賬簿。
起牀後不多時,郭筠來了。
連音看見郭筠出現還覺得挺奇怪的,他怎麼走到主院來了,要知道郭筠可守本分了,不該他去的地方,他是哪兒都不去的。
而郭筠見連音奇怪自己的到來,也不隱瞞,很乾脆的告訴她,“王爺讓管事找我來的,說是你在看賬簿,叫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你什麼忙。”話這麼說了,郭筠都覺得很無奈,封逸難道以爲所有識字的人都適合看賬簿嗎?
連音聽說是封逸讓他來的,嘴角就帶了點笑,不過對於郭筠要幫忙,她搖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能行。”
郭筠雖然真沒怎麼過目過賬簿,可如今被人拒絕,他就覺得挺沒面子的,“我說,你和王爺兩人的婚事不是近在眼前?你就沒其他事要忙?竟然就在這裡看賬簿了?”
“沒什麼其他事可忙的。”說是大婚,但其實封逸和她都不怎麼上心,萬事有別人去操持,她只要準備好她自己這個人就可以了。所以她是真的很閒。
郭筠被她這話噎了下,趁勢直接坐到她一旁,看了看她在看的賬簿,好奇的問了句,“你這麼急切的看這些做什麼?可是想要儘早熟悉府中的事務?”熟悉事務做什麼?爲了做好這個女主人?郭筠有挺多問題含在口中沒問。
因爲他問起來了,連音也就半點不隱瞞,老老實實的告訴他,“封逸家大業大,府裡有這麼多的錢財,難道你們不該把這錢好好匯聚起來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郭筠紮紮實實的愣住了,腦中電光火閃的,頓時就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還能與連音說什麼,只覺得她真是聰慧。府中的這筆錢財,不說他了,就是封逸恐怕也忘了。
而且確實的,他們需要錢。
郭筠陪着連音坐了一會兒,要不是連音一直拒絕他一起看賬簿,郭筠真的很樂意幫她分擔的。不過她想親力親爲,沒幫上忙的郭筠只能在封逸下朝回來後,將連音同自己說的話都轉告給了封逸。
封逸聽後,面上也難得露了訝異的表情。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他,根本不曾想過,他府中的錢財不但是他過去一番遭遇的屈辱錢,也可以成爲他反擊回去的重要資金。而今被點撥清醒的他既想感謝皇帝,更是感謝連音的點化。
陵王封逸的大婚在臘月時節熱熱鬧鬧的辦了。
幾乎整個上京城的百姓都守在街上看封逸迎親的隊伍,喜慶的紅色隊伍繞過了整個帝京城的所有大道,讓所有百姓都跟着見證了這一幕。
而這時候,皇帝則捂着心口在皇宮裡難受的心如刀絞。
參加婚宴的官員衆多,還有不少貴人們,各個來的都備上了大禮,陵王府特闢出放禮的小庫房差點都要擱不下了。皇帝雖然沒來,不過倒是送了一份大禮,甚至還送了連音一個誥命的身份,更不說金銀這一類的物件了。宮中就皇后和幾位皇子來觀禮,不過也只出現了短短一段時間便就回去了。
晚上席間的敬酒,封逸有軍中的副將們幫着擋酒,這纔在清醒的狀態下入了紅燭高燃的喜房。
一身鳳冠霞帔蓋着紅蓋頭的新娘端坐在牀畔,只等着他去挑開紅蓋頭。
封逸一時間沒有靠近,反而離的遠遠的看了片刻,擱在以前,他從不曾想過他會有娶妻的這一日。雖然心下清醒的知道,他與連音的這一場婚禮不過是個幌子,可饒是如此,他仍然覺得不可思議。要說只是不可思議,卻好像還有一些緊張和怯怯。
或許是他站在一旁看的太久了,端坐在那邊的人搖晃了一下,想要活動,但又礙着規矩而不能亂動。
封逸再看了兩眼,這纔上去揭開了蓋頭。
紅蓋頭下的小臉是被特地妝飾過的,不同於以往面對他的那張,不得不說,妝點過的小臉很美,最好看的便是眉目之間,特別是她的眼睛,和她眼裡的光芒。
連音擡眼看着封逸,什麼話都沒說,就是保持着微笑,配合着將揭了蓋頭後的一系列事情完成。
兩人一直沉默,直到儀式全部完成,屋內裡的喜娘丫鬟全部離開,封逸才感覺自在了些。
連音也在這時候起身,伸着手扶了扶鳳冠,想拿下來,又頓住,來問封逸的意思,“我能摘了嗎?太沉了。”
封逸聞言,還不等她動手,先幫着她將鳳冠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