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和最後的世界(十三)
高以恆覺得紀凌在拒絕人這方面已經練就的爐火純青了。跟紀凌鬥智鬥勇,一般人做不到。
就是連音也沒想到,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站起身,她向紀凌確認了一遍,“什麼都可以?”
紀凌點頭,“什麼都可以。”
“好。”連音轉身就往外走。
高以恆注視着連音走出去,待到確定人走遠後才湊近紀凌,不太贊同的說:“紀主任,那姑娘一看就年紀小,你這麼板着臉對人家,說話也不客氣的,是不是有點太冷酷了?給人家心裡帶來陰影啊。”
紀凌聞言擡起頭,反問他:“那依你看呢?”
“依我看啊?”高以恆撓了下頭,“好歹也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哪個少女不懷春呢?你看看你不也是半個人民教師嘛,應當以教育爲主。教導、開化,你這樣子冷冰冰兇巴巴,小心真給人家造成心理陰影了。那可就毀人家一輩子了。”
高以恆的危言聳聽並沒有嚇住紀凌,他微微一笑,重新低下了頭。高以恆見他翻看着昨天的醫療備案,也就不再打擾他,反正他說也說過了,紀凌好歹是他領導,又年長他一些,他總不能要求紀凌一定要寬和待人吧?再說了,紀凌對病患都是極好、極有耐心的,只有在面對對他有意思的女人面前,他纔會變成這模樣。
紀凌會變成這樣的原因,高以恆也是心中有數的。是以,他更沒法去責怪紀凌太冷太兇太刻薄,只能將這些情緒收回到了肚子裡,等着出去買早餐的連音回來。
連音按照紀凌說的,出醫院後左拐,再走了一段距離,果然見一整條街都是各式的小吃店。週末的生意比不得平日的好,但香味飄滿了一條街。連音大致看了眼,最後挑了家看起來品種最齊全的早餐店。
按照紀凌的要求,點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後,她想着該給紀凌買什麼早餐。
想到這個早上見到的紀凌那一副氣死人的模樣,連音想也沒想,直接對店家說:“來份煎餅,多放辣,多放洋蔥。”
店家接了她的要求,應了聲後立馬殷勤的開始製作。
連音看着店家刷了兩層辣醬,還嫌不夠的讓店家再多刷了兩層,又指點說:“洋蔥再多點、再多點。那個香菜也來些。”
幾分鐘後,一份重辣重洋蔥的黑暗煎餅就這麼出爐了。
連音接過店家遞來的煎餅,想象着等紀凌吃了這份特別加量加料的黑暗料理後該是怎麼個模樣,這心裡的氣就順了許多。
紀凌不愛吃辣,也受不得辣,更不喜歡吃洋蔥這些重味的東西,特別是在正式從醫後。因爲並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這個味道,紀凌不希望他的病患感到不舒坦,所以一直嚴格控制自己的飲食,從不會碰。
想起紀凌的種種,連音纔剛踏出早餐店的步伐慢慢地頓住了。低頭看了看提在手中的兩份早餐,她咬了下脣,最終還是折回去,同樣也給紀凌買了份粥。不同於買給高以恆的那份,買給紀凌的是單純的小米粥,隨後又問店家買了兩份佐粥的小菜,這才返回醫院。
連音來去並沒有用多少時間,至少在高以恆看來,他還沒等太久,連音便回來了。
一見人回來,高以恆立即露出了笑,先行誇讚道:“哎喲,謝謝謝謝。我這肚子剛好餓,你就回來了。好香的粥啊,真是太麻煩你了,小美女。”
“不用客氣。”連音將高以恆那份給到他,又將另一份擺在紀凌的辦公桌旁。
紀凌擡起頭看了眼連音,這回終於語氣好好的對她說了謝謝。
前邊的高以恆已經動作快的吃上了,紀凌卻在道了聲謝後又埋頭在他的文件裡,並不打算吃的樣子。
連音站在旁邊看了他幾眼,忍不住問他,“紀醫生,你不吃嗎?涼了不好。”
紀凌看文件的眼神頓了一頓,過了兩秒再次從文件裡擡起頭,這回不再是簡單掃連音一眼,而是端正了坐姿,兩手十指交叉的擺在桌上,一副老學究老幹部的模樣,注視着連音幾眼後,開口說:“我習慣在家裡吃早飯,所以你不必擔憂涼不涼的問題。”
前頭的人邊喝粥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隨即頭更低了下去,只管自己呼嚕嚕的喝粥。
“你說你是特地來感謝我和高醫生的,又說想請我們吃頓飯,所以我請你幫我們帶份早餐過來。這事情到此刻爲止,也算是解決了。我們如今接受了你的早餐,你也不用再掛心我們的舉手之勞。醫院是醫生和病患待的地方,你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以後還是不要隨便來醫院的好。”話到此,紀凌雖然沒有點明,但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明確。
前頭的高以恆心下長舒一口氣。挺好,紀主任還挺給面子,沒有說更刻薄的話。
連音默不作聲的回看着紀凌。心裡頭全然是挫敗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這麼笨,竟然句句被紀凌壓制住了。連音甚至能看到以後的情景,她根本就走不進紀凌的心裡去。
他防守的太好了!
紀凌看她半晌不做聲,眉眼間偶有懊惱的神色閃過,猜想她應當是在自我思想鬥爭,所以也不去打擾她,只是保持着一副師長的做派注視着她。
時間過去很久,久到高以恆已經將粥全部喝完,再不能繼續假裝淡定的喝粥,可連音還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表示。
高以恆想,或許這姑娘還是被打擊到心裡有陰影了。自己是不是該出聲打個圓場時,連音那邊終於有了動作。
連音擡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在紀凌的依舊注視下,她乾脆開門見山的問紀凌,“紀醫生知道我對你有想法,所以是特地的以這副態度來拒絕我,是嗎?”
這下輪到紀凌沉默。
連音又問,“像紀醫生這樣的人,我想只要是眼沒瞎的姑娘,一定都會對紀醫生有想法的,紀醫生是人人都一視同仁的拒絕了,還是單純的就對我這樣?”
“他對誰都這樣。”前邊不得已看戲的人搶着回答,“這點我可以作證,他真的對每個姑娘都這樣。”
連音瞥了眼高以恆,不理會他,繼續看着紀凌,問他:“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