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端祥着他手臂上的黑色的禁咒烙痕,腦海裡快速閃過一些片段,只覺得那並非是巧合。
“南棠,顧希我的邪術上的符文,與這禁咒是一樣的,又與這青銅古盒子有關,會不會預示着什麼呢?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楚南棠一臉凝重:“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實則有一定的必然性。有前因,纔會有後果。”
“既然這個青銅古盒可以抑制你身上的禁咒,那就由你保管吧。”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嗯。雖說是可以抑制,其實也只是緩減了禁咒奪命的時辰,兩股力量抗衡,禁咒終究會噬心焚魄。”
我不敢想像三年之後,如果依舊無法解開禁咒,會怎樣。但我也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就這樣在我的眼前消失。
與楚南棠說了一宿的話,將近日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說了個遍。
他道:“其實在你總是夢到江容婼的那一段時間開始,我就已經懷疑是顧希我與沈秋水在布壇做法。”
“好在有驚無險,我終究還是平安回到了你的身邊。”
他笑了笑:“愛情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精神力達到一定的承度,可以改變一些你想改變的東西。”
“南棠……”我往他懷裡靠了靠:“總覺得沈秋水有某種目的,一直在籌謀。他和顧希我或許在某些事情上達到了同一個目標,所以才能互利。”
他蹙眉深吸了口氣:“我倒是覺得,顧希我授命於一個神秘的組織,潛伏在沈秋水的身邊,利用他達到某種目的。”
“你的意思是?其實沈秋水只是顆棋子?”
“或許,沈秋水與顧希我,都只是顆棋子。”
我細細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可是他們爲什麼要聽命於背後的勢力?明明他們已經很強大了。”
“人心是永遠也猜不透的,權勢很容易讓一個人迷失了自我。今天得到這個,明天又想要那個,今天站在這裡,明天還想要站得更高。有些爬到一定的高度,就會堪破,有些只有爬到頂端,或許纔會透徹明白,但等他明白過來時,腳下堆積的早已是白骨森森。”
“那你呢?”我不由得想要知道,楚南棠的內心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他笑了笑:“我本就是懶散慣了的人,世人都道我前生命好,生在了富貴之家。我外公是富可敵國的商賈,我父親也算是官場如魚得水,門庭若市。所以我對功名利碌沒有太多的追求,大清滅亡後。父親和母親族系都遷移到南方,當時戲言,在這動盪的亂世,唯有楚小公子,是享盡極致富貴之人。”
他的語句裡,帶了一絲不易查覺的戲覷與嘲弄。
“那你自己覺得呢?”
他長嘆了口氣,一臉惆悵:“命要是真的好,就不會這樣早早就死了,讓白髮人送黑髮人。一個人命好不好,不看開始,要看結果。功名利碌,過眼雲煙,哪及得老時愛人相伴,子孫滿堂,歡聲笑語?”
“說得也是,看來錢這種東西,只要夠花就好了。”
他看着我帶着一絲淺笑,傾身淺吻了吻脣:“爲了能讓夫人和孩子過上好日子,當然是錢越多越好。”
“可是你不是說……”
“出發點不一樣,我追求的是家人一世衣食無憂。”
雖然他語氣聽着散漫不經意,但卻讓我感到了一絲緊迫感。
“南棠,你不用太緊張了,我也會養家的。”
他側身,四目相對,認真而執拗:“夫人讓我養着就好,這樣會讓我很有成就感。還望夫人成全。”
我不由笑了出來:“嗯,成全。”
在墓室裡居住了一個多月,與世隔絕日子愜意安然,最重要的是有相愛的人相伴。
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我不由得好奇問他:“南棠,爲什麼我們的孩子會與常人的不一樣呢?我是說……他好像自我保護意識很強。”
“夫人是指他與身俱來的力量?”
我用力點了點頭,楚南棠解釋道:“鬼胎本身的靈氣就比凡胎要多,何況……是我們的孩子,墓裡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氣,他會很喜歡的。”
“他生下來是……是人還是鬼?”
他也一臉好奇的,輕撫上隆起的小腹,說道:“夫人把他生下來,也許就有答案了。依我之見,在母體之中造就血肉之軀,生下來應該與一般孩子無二,只是他擁有普通人沒有的能力。”
“那是好,還是不好?”
“大概好也不好,凡人要修爲很長時間,才能擁有的能量。他從孃胎裡就帶了出來。但是小傢伙要是調皮,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想了想說:“把他與身俱來的能力,封住可行嗎?”
“可以一試。”
爲了儘快解決嫤之的問題,我和楚南棠商量先折回去。
漫長的火車旅程,但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疲憊,有窗外的風景,還有身邊相伴的人。
輾轉回到大宅子裡,發現大門外掛了一隻風鈴,楚南棠似乎看出了端倪,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一個揮手,那風鈴無風亂顫,聲音變得刺耳起來。
白憶情拿着桃木劍從屋裡跳出,怒吼了聲:“青天白日,什麼妖魔鬼怪。報上名來!!看小爺……噫?”
“小白,你傻不傻啊?”看他那模樣,我不由得笑了出來。
白憶情一把丟掉手中的桃木劍,衝上前來,給了楚南棠一個大大的擁抱:“祖師爺爺,您可總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白,看來你是真的很記掛我。”
“是啊是啊,法術才學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廢,我是個有始有終的人。”
進了屋後,小白本想對於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孩子八卦一下的,但是緊要先解決嫤之的問題。
我怕她關在磁場海綿裡,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楚南棠拿着海綿道:“普通的鬼是怕強烈的陽光的,待傍晚之後再說。”
等到太陽下山之後,楚南棠將海綿裡的靈魄放了出來,嫤之此時還無意何意識,只是縮在牆角里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
楚南棠細細端詳了會兒,沉聲道:“魂魄還處於遊離的狀態,會慢慢恢復神智,不過想要保靈體長存,必須要讓她有自身的修爲。”
說罷,他將海綿遞給了我:“或許要將她帶回墓中一趟。”
白憶情一臉羨慕:“祖師爺爺,什麼時候也帶我回墓中一趟?”
楚南棠冷峻笑了下:“等你死了以後。”
白憶情抽了抽嘴角,一臉懷疑:“好歹相處這麼久,也是有感情了,祖師爺爺,你這樣盼我死,忒不地道了。”
楚南棠拍了拍白憶情的肩膀:“這個家你隨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偶爾幫家裡打掃打掃,看好家就行了。”
“偶爾……打掃,打掃?”白憶情懵了一臉:“這宅子這麼大……”
“我們就先走了,小白,你能看好家的,對吧?”說罷楚南棠滿是關愛看着白憶情。
白憶情慾哭無淚:“恭送,祖師爺爺。”
我擔心的看了白憶情一眼,滿是委屈,又不忍的安慰了句:“辛苦你了小白,我們會很快回來的。要是你覺得打掃太累的話,就不用麻煩了。”
“還是祖師奶奶疼我多一點。”白憶情裝模作樣的摸了兩把淚。
我帶着楚南棠回到了奶奶家,楚南棠第一次在奶奶面前現身,我有點兒緊張,奶奶起先好像並沒有懷疑楚南棠的身份。
見到我帶個男人回來,即沒有太憂心,也沒有太驚喜。
我陪着奶奶去廚房燒火做飯,悄悄觀察着奶奶的神情,問道:“奶奶,南棠是一個很好的人。”
奶奶突然問了句:“你喜歡他?”
我輕應了聲:“喜歡。”
奶奶長嘆了口氣:“你要是喜歡,奶奶也不攔着你,反正我這都是半生入土的人了。”
“可是奶奶似乎並不太中意南棠,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嗎?”
奶奶突然走到了竈下,將我趕出了廚房:“煙太多了,去外頭坐着。”
“奶奶?”我抿了抿脣,搬了椅子坐到了院子裡。撐着臉頰,想得入神。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清澈低沉的聲音:“想什麼?”
我回頭瞧去,只見楚南棠走了過來。我衝他搖了搖頭,但哪裡能瞞得過他?
“是因爲奶奶諱莫如深的態度?讓你心裡有了顧忌?”
我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奶奶第一次這樣。平常我做什麼她都很支持我。”
“老人家見識總是比年輕人看得透徹,不管她做何表態,都只是因爲關心你。”
“可是……”
“你擔心我會與奶奶發生分歧?這個你完全勿需擔心,她所想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聽他的解釋,我猛然意識過來:“你是說,奶奶其實已經看破了,你是……”
楚南棠輕嘆了口氣:“我想是不能瞞得住奶奶的眼睛,靈笙……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害了你。”
我心頭一窒:“都到了現在,你爲什麼還這麼說?我並不在意那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苦澀笑了笑,沉默不再說話。
奶奶做了很豐富的晚飯,吃飯前竟對楚南棠說道:“楚小公子勿怪,都是些鄉野粗茶淡飯。”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奶奶,不知她何時早就識破了楚南棠的身份。
楚南棠也不動聲色點頭至意:“怎會?是我叨擾了。”
“奶奶……”
“吃飯吧,食不言,寢不語。”
還未問出口的話,硬生生嚥進了肚裡,與楚南棠交換了個眼神,我埋頭吃飯。
待吃完晚飯,我去涮碗了,奶奶叫楚南棠進了屋內,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擔憂的悄悄上前,第一次幹起了偷聽這事兒。
屋內隱約傳來奶奶嚴肅的聲音:“靈笙是我唯一的孫女,楚小公子身份尊榮,不知爲何要糾纏我的孫女?”
楚南棠堅定道:“不是糾纏,或許是註定,我也不知道會對靈笙產生愛慕之情。”
奶奶冷笑了聲:“愛慕?您是何身份?靈笙又是何身份?拋開這些不論。您……過逝近百載,也不在陽間了,人鬼殊途,你們這樣又有什麼好的結果呢?”
楚南棠有些無奈:“或許你的擔憂是對的,我們同樣關心着靈笙,所以我絕不會傷害她。”
奶奶語氣軟了些許:“您說不傷害她,可是您和靈笙這樣在一起,就是一種傷害。”
我沒忍住,情緒激動的衝進了房間:“奶奶,南棠沒有傷害我,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很高興。而且我們很快會有一個孩子,是人是鬼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靈笙!”奶奶從未像現在這樣生氣:“奶奶只希望你這輩子,能平平安安的。一輩子太長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奶奶,我明白,也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就算有一天不得善終,我也不會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
“你……”奶奶看上去很傷心難過,我心中十分內疚,竟然就這樣傷了我最親的人。
“靈笙,你先出去,我還有幾句話與奶奶談。”楚南棠一臉嚴肅道。
我不安的看着奶奶,又看了看楚南棠,埋頭不安的走了出去。在院子裡等了又等,頻頻回頭,總算看到楚南棠從屋裡頭出來。
我快步迎了上去:“你和奶奶都說了什麼?”
“自然是求奶奶成全。”
“還有呢?”
“還能有什麼?”
我狐疑的盯着他:“騙人,一定還有什麼。”
他颳了下我的鼻子:“別想太多,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你現在可是要做孃親的人了。”
說來,自這之後,奶奶很欣喜接受了楚南棠,不管我怎麼問,他們都不肯說出具體原因。
久而久之,我便也不問了。
在鄉下的生活確實自在又愜意,但是我未婚先孕的消息不徑而走。好在鄉民們似乎對我很包容,至少當着面沒有出言嘲弄或者冷言冷語,在這封閉的家鄉已經十分難得了。
林嬸他們還時不時的送一些養胎的補品過來,從他們關愛的眼神,似乎不難看他們對有錢負心漢拋棄的我,感到深深的同情。
我看了眼身後忙着孩子出生的楚南棠,不由得失笑,雖然不能向他們好好介紹這個未來的孩子父親,有些遺憾,但是很感激他們對我的照顧。
轉眼間到了來年的二月中旬,眼看孩子還有半個月就要出生,心裡除了忐忑,還有無盡的期待,我和楚南棠的孩子。
可就在二月末時,有人闖進了靈墓之中。
楚南棠沉聲道:“夫人在家裡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我擔憂的看着他:“你要小心。”
他笑了笑,摸着我的肚子,一臉溫柔:“會的,我一定陪着你,看着孩子平安出世。”
“南棠……”
不知爲何,看着他離開,我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一而再,再而三闖墓的人。除了沈秋水和顧希我,應該再無別人。
他們對伏羲之盤,不會這樣輕易的放棄。然而那東西我也就見過一次,那還是四年前,看到楚南棠手裡把玩的那個圓盤,但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等到深夜,他還沒有回來,只聽到遠山一陣地動山搖,我嚇得從牀上翻身而起,透過窗外,看着靈墓的方向,久久失了神。
靈墓很複雜,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的闖進去。我不斷的安慰着自己,可是越想越是心情煩悶,穿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間。正看到奶奶也起牀了。
“奶奶……”
“是不是出事了?”
“我得回靈墓看看,也不知道究竟怎麼樣了,我很擔心。”
奶奶沉吟了許久:“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再危險你也會去,但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瞬間我眼眶酸澀,點了點頭:“奶奶,孫女不孝,一直讓您這樣擔心。”
“傻孩子,說這些做什麼?我們今生能做祖孫,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你去吧。”
“奶奶,我會回來。”
Wшw▪Tтka n▪c○ 好在肚子裡的孩子很堅強,而且他也有靈力可以自保,我費力的爬上山,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覺得很累。
靈墓的入口有好幾個,楚南棠告訴了我靈墓簡單的佈局,和幾處入口和機關,我找到與主墓最近的那條通道。
然而這裡面機關重重,我依舊不能大意,大約走了幾百米遠,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地下都在晃動,我扶着石壁才免強穩住了身子。
剛纔那一下,好像是什麼東西往下沉去,聽着膽顫心驚。
他們第三次再探靈墓,並且挑在這個時間,必定是有萬全的準備。
突然靈墓開始搖晃得更加厲害起來,不斷有碎石從頭頂滾落,我依着石壁。驚慌不知所措,也不敢再往前行。
突然有人將我往後一拉,跌進一個結實的胸膛,所站之地掉落下一塊大石頭。
我仰頭看去,激動道:“南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很快就能闖進主墓裡,我們趕緊回了墓室裡,在這裡塌掉之前。”
我沒有時間多問,被他牽着快速向前走去,穿過重重密室與小門,來到了主墓室。
楚南棠按了下牀頭的圓形玉石,那棺槨竟然轉了九十度,只覺整個墓室開始往地下沉去。
“南棠,墓室是在沉入地底之下嗎?”
“嗯,沉入底下他們暫時不會尋過來。”楚南棠擔憂的看着我:“夫人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擔心你,這樣趕了過來,或許我給你添麻煩了。”
楚南棠暗暗嘆了口氣:“你趕過來反倒讓我有些安心,他們尋不到主墓,還會去找你的。”
“是沈秋水和顧希我?”
“不是他們還能有誰?”楚南棠眸光驟然一冷。
“是爲了伏羲之盤而來的?”
楚南棠訝然的看着我,隨後又道:“你是從他們那兒聽來的?”
“嗯,那個傳說是真的嗎?”
楚南棠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我也不清楚,因爲沒有人啓動過伏羲之盤的能量。”
墓室似乎還在往下沉,過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我們這是在哪兒了?”
楚南棠道:“地下第十層。”
我猛然擡頭看向他:“地下十層?那應該很深了。”
“嗯,活人一般是到不了的。”說罷棺槨九十度旋轉,回到了原位,地室的墓門打開,竟是架空的十字形天橋,往下看時,無底是無底深淵。
離開主墓時,楚南棠拿過了伏羲之盤,牽過我的手道:“夫人,我們先離開這裡。”
“嗯。”我輕應了聲,只管跟着楚南棠走。
天橋很寬,倒也不怕掉下去,只是有些滲人,我嚥了咽口水,突然楚南棠頓住了腳步,待我擡頭看時,只見對面天橋上,沈秋水與顧希我竟隨後到達。
“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追上來吧?”沈秋水笑了兩聲。
楚南棠不在意的笑了笑:“確實有些意外,你們會這麼快追上來。”
“楚南棠,你生前跟我爭,死後還是跟我爭。爲何不認命?”
楚南棠冷笑:“認什麼命?”
“認什麼命?”沈秋水挑眉,長嘆了口氣:“你爭不過我的,難道在世時,給你的警告還不夠麼?”
“我真是很好奇啊沈秋水,像你這種逆天而爲的,會有什麼下場?”
沈秋水仰天狂笑:“我好端端的借命活了一百多年,老天又能奈我何呢?倒是你啊楚公子,既然命已如此,爲什麼就不肯老老實實的投胎重新做人?”
“該重新做人的是你,沈秋水,你殘害這麼多人,來借命延續自己長生不老,可知這種邪術一旦反噬,將會無比痛苦而死?”
沈秋水深吸了口氣,朝楚南棠伸出了手:“我不想與你囉嗦,想活命的話,將伏羲之盤交出來!”
楚南棠看了看手裡的伏羲之盤,笑道:“它就在我的手裡,有本事,你來拿。”
“南棠……”
他緩緩往後退去,低聲道:“你先回墓裡。”
“不行!”
他將伏羲之盤交到了我的手中:“聽話,先折身回主墓之中。”
我緊握着手中的伏羲之盤,輕應了聲,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轉身跑回主墓之中後,墓室的門被關上,我喘着氣兒,走了兩步,只覺得小腹傳來一陣巨痛。
心中不由一震,難不成孩子在這個時候急着要出來了?
我輕撫着小腹,緊蹙着眉頭道:“小傢伙,你可真是會挑時候,外頭正鬥得火熱,你也想來湊個熱鬧?”
深吸了幾口氣,艱難的邁着步子走到了牀前,倒在了牀上,只覺疼痛更加巨烈難忍。
也不知道外邊究竟怎麼樣了?正在此時,外邊傳來一陣巨響,整間墓室竟顫了兩顫,有碎石滾落。
我心頭一涼,難道這裡都要塌了嗎?
我從爬上爬起,強忍着巨烈的疼痛,想要出去看看。突然地面晃得厲害,一個趔趄竟一頭栽倒在地。
本來還能忍一忍的,可能是這一摔,動了胎氣,孩子在裡面掙扎得更加厲害,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出來。
沒一會兒羊水已經破了,已經使不出什麼氣力,只是覺得地面一直在晃。
突然主墓開了一道小門,楚南棠匆匆從外回來,見我倒地不起,衝上前來將我扶起:“夫人?”
我疼得拼命的抓住他的手:“孩子,要……要生了。”
“這裡已經不能呆了。我帶夫人去安全的地方。”他將我抱起,快步走進了小門。
我看着他,只覺得他似乎已經很疲憊了。可我卻無法幫上一點兒忙,還給他盡添了亂。
“南棠,墓室是不是要塌了?”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一道道暗門和密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來到一處封閉的石室之中。
“夫人,是不是疼得厲害?”
“我……我能堅持住。”
他祭出瀝魂珠,瀝魂珠散發着柔和的光,飄浮在小腹之上,竟一下子減輕了大半的疼痛。並傳來一陣陣暖意。
“南棠,你不要再浪費精力了。”
“沒關係,夫人不用擔心,他們暫時還不會找到這裡。只是時間不多了。墓室繼續在下沉坍塌。”
我心中升起一絲感傷:“我們還能活着離開嗎?”
他對我笑了笑:“當然,夫人會長命百歲,好好的活下去。”
我伸出手,他覆上,十指相扣,緊密無間。
“你會陪着我的,是嗎?”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眉心:“當然,我答應過夫人。會一直陪着你。”
聽到這句話,我提着的心放了下來:“你要陪着我……陪我,一起看着我們的孩子,出世,長大成人,陪着我老去。”
漫長難熬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當聽到孩子的哭聲時,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楚南棠抱起孩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之色,我強撐着最後一絲意識,問他:“南棠,讓我看看我們的孩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孩子送到了我的懷中,額間竟有一個火輪的紅色胎記。
“是個男孩。”
“這是……”我輕撫過孩子額間的印記。聽老一輩說,嬰兒出生所帶出來的胎記,是前世的印記。
“且讓我爲孩子卜上一卦。”楚南棠給孩子排了生辰八字,爲他卜了一卦。
卻見他眉眼間神情凝重,排了三次,才罷了手。
“南棠,怎麼了?”
他暗暗抽了口氣,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很奇怪,算不出孩子的卦象。”
“怎麼會算不出來?”
“在六道之中,三界之外。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也罷。夫人,我們爲他取個名字。”
說罷,再次看向孩子時,額間的火輪印記漸漸消失。除了剛出生時哇哇大哭,其餘的時間,他很安靜。
只是蜷縮在我懷裡,安全入睡。
我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問他:“也不知道取什麼比較好,那就隨你取吧。”
楚南棠沉吟半晌,才道:“楚凡吧。”
“楚凡?”
“平平凡凡,渡過一生,纔是最大的幸福。”楚南棠畫了一張符咒,貼向他的眉心,那符咒化成一道暗紅色瞬間消失:“我封印了他的靈力,讓他只做一個普通人。”
“嗯,楚凡挺好的……”眼皮很沉,我拼命的掙扎着,但還是沉沉的進入了漫長的沉睡。
我聽到一陣急匆聲,慌亂中睜開了眼睛,只見楚南棠將瀝魂珠纏上了我的手腕:“夫人,你必須帶着孩子離開,沿着那道暗道一直走下去,可以到山腳下。”
“那你呢?”
“我不會有事……”他無奈道:“只是現在我靈力消耗太多,不宜再惡鬥下去。你們都是凡身肉體,等墓室完全塌陷,你們會死。”
“你……”
他冷笑了聲:“即然他們敢來,那就要有付出性命的代價。”
這分明是想與他們同歸於盡,我搖了搖頭:“我們不要再跟他們鬥下去,一起從暗道離開!”
“他們不會罷休的,如果……他們沒死,想要伏羲之盤,你給他們就是,因爲從來沒有人可以啓動伏羲之盤的力量。”
“不,不要……我只要你陪我一起離開!”
他無奈的長嘆了口氣:“傻瓜,這是我的葬身之所,魂棲在此,又能去哪裡?”
“你騙我!你只是想騙我離開,對不對?!”我拼命的拽着他的手,不放他走。
“怎麼會呢?”他真誠的雙眸,像是夜空璀璨的星辰,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我以前騙過你,但以後絕不騙你。我會回來,陪我們的孩子慢慢長大成人,會陪你一起老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真的嗎?”
“相信我,可是你和小凡留下來,肯定是必死無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夫人,珍重。”
墓室晃動更加厲害,我咬了咬牙,拼命的忍住眼裡的淚水,抱起孩子艱難的向暗道走去,就在暗道封上的那一瞬間,我回頭看去,墓室已經坍塌,而沈秋水與顧希我最終還是尋到了這裡。
我收回視線,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只要咬緊牙關向前走。
走出暗道,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山腳,回頭看去時,那高聳的崖岸竟然在一瞬間沉了下去。
“南棠!!”顧不上身體的虛弱與疲憊。我重新返回了山頂,小石潭裡的水形成一個漩渦,眨眼間便乾涸了。
也許不會再有靈墓,那百年前的傳說,隨着它一併葬於地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