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羅嘉幾乎沒注意是誰在說這句話。此時一羣人坐成一圈,似乎在考慮着同一個問題。不過羅嘉只是在回味着自己血管裡那殘留的最後一絲興奮劑。那種如同融化的岩漿般灼熱,又甜美的如同蜂蜜一樣的液體還在他的血管裡流動。他都能聽到肌肉、神經與皮膚髮出的舒適的喊叫,他甚至能感覺自己的骨頭正在顫抖着,彼此有節奏的碰撞着。
“上午贏了之後,他手裡很可能有十二枚戒指,”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在羅嘉心不在焉的耳邊響起。“也許更多一些。因爲可以確定,他殺掉格魯的時候,手裡至少有一枚戒指,從格魯的屍體上又能得到一枚……除此之外他還幹掉了至少一個冥月的遊騎兵,魔力戒指是遊騎兵的標準配備……考慮到其他渠道什麼的,只會更多,不會更少。”那個聲音繼續說道。“真的是很幸運的人啊。遊騎兵。”說到這個詞的時候,他似乎嘆息了一聲。“可惜陸五隻是一個地方軍的人,否則的話,這個功勞就足夠讓他上升一級了。”
“不過,羅嘉不是說了,陸五應該用三枚戒指的代價爲他另外一枚戒指充能去了。”
“不管是幾枚戒指,總之只要成本夠大就行了吧。”
是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天,一切條件都已經完備,獵物已經掉入天羅地網,獵人們應該要收緊繩索了。站在第三者立場上,每個人都要承認,這是一個簡單,卻又巧妙的陷阱。
其實這件事情也很簡單,就是競技場上鬥士們可以加註。就像陸五曾經遇到過的那樣。當一方覺得加註有利可圖的時候,他就會加註,以贏取更多。
站在一個完全客觀的角度來評價,會覺得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制度設計。兩位鬥士上臺較量,歸根結底是爲了贏得對方的魔法戒指。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贏得戒指而不是被贏走戒指。以這種功利的心態,一個人理所當然的會去尋找弱者當對手,同時避開強者。
如果說一個新人的實力還能算作一個隨機值,無法預先估量的話,那麼那麼些有過多次勝利記錄的強者,就成了別人躲避的對象。越是常勝冠軍越是如此。因爲輕鬆的擊敗弱者贏得的是一枚戒指,艱難的擊敗強者贏得的還是一枚戒指。
而且這種比賽講究的可不是榮譽和鍛鍊什麼的,講究的是勝利。勝利就是一切,手段可以隨意選擇。哪怕使用不光彩的冷拳突襲,贏了就是贏了,不光彩的勝利也是勝利。
很顯然,如果你下一場比賽面對的是一個你很難戰勝的敵人,那麼一個理性的選擇就是到此爲止,找個理由拒絕參賽。畢竟鬥士和競技場之間並無人身依附關係,拒絕參賽,也不過是被列入黑名單從此不得參賽。而且,正如一句名言,世界上最難找的是錢最好找的是理由。找個合適的理由不參賽太簡單了。這種做法並不會招致真正意義上的名譽損失。比起被競技場劃入黑名單從此不得參賽比起來,一枚魔力戒指顯然值錢多了,不是嗎?另外一個理性的選擇是找上一枚已經沒什麼價值的戒指,乾淨利落的輸掉戰鬥。
顯然這些規避風險的做法,對於格鬥比賽本身都是很不利的。
另外一方面,現實的情況就是觀衆並不喜歡強弱懸殊,毫無懸念的戰鬥。臨戰投降更會換來滿場喝倒彩。進一步來說,比起那些新人,那些強者之間的勝負才更加吸引觀衆力。一位九連勝的鬥士碰到一位八連勝的強者,這種比賽才讓人充滿期待,才讓人肯大額下注,這纔是提高賭博下注的最好方式。
所以,想要吸引強者之間進行較量,這個制度就自然而然的出爐了。和弱者較量,你只能贏得一枚戒指,和那些已經獲得多次勝利,兜裡有一堆魔力戒指的強者較量,你就可以贏得更多。
一個很合情合理的制度。
但是,這裡有一個很少有人在意的事情——那就是競技場的主人,那位大家都知道的高階術士,其實實力很強。
當然這很正常,也許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大家對此都無所謂,幾乎沒人會關心。反正他又不會下場比賽(在這種地方,誰會和一個高階術士較量呢?),他正常情況下的職責只是保護參賽者的安全,實力強弱又有什麼關係?甚至可以說他越強越好,因爲越強越能保護裡面的鬥士安全。
雖然說一個強大的高階術士居然在這種地方主持一個競技場什麼的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就算他另有目的又如何?不管他到底什麼目的,反正大家要看的是比賽,又不是挖掘隱私和內幕。所以這是一個無人關心的小事,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這件事情關係着另外一個一個小小的秘密,那就是兩位鬥士在比賽開始前加註的時候,這位高階術士會用魔法來確認雙方的加註。
前面說過,一旦一方加註,另外一方卻發覺自己賭注不夠的時候(顯然這種事情一定會發生的),他就可以宣佈將自己最值錢的財產押上,就和梭哈遊戲有人宣佈自己梭哈一樣。
很顯然,這是一個很有商榷和迴旋餘地的操作。哪怕這個人是個誠實君子,但一個人最值錢的財產是什麼,很多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不是嗎?所以,這件事情如果由人來裁定顯然不合適(真的要這麼做,估計要成立一個評估委員會了),事實上也是如此,這件事情是託付給魔法的。競技場的主人用魔法確保這個協議的執行。
沒錯,不是用人來監督執行,而是用魔法確保此事能夠有一個結果。在這個方面,魔法比人公平很多。
而陸五最大的財產,就是他的浮空要塞。
這就是這個陷阱的關鍵所在。也只有這個特殊的環境,陸五手裡這臺無主的浮空要塞才符合這個要求。換一個人都不可能成功。比方說一個對一個擔任浮空要塞指揮官的將軍,這顯然是無效的。因爲浮空要塞的所有權並不是那個將軍的。
陸五手裡的浮空要塞是墜毀之後又修復的,這讓它已經成爲事實上的無主之物。現在它在誰手裡就是誰的。這一點,或許陸五自己都沒有考慮過。只要經過魔法裁定,那麼浮空要塞立刻歸於勝利者所有。
當然,如果換一個時機,那麼陸五有極大的可能選擇賴賬。浮空要塞在他手上,哪怕一個高階術士,也不可能獨自一個去攻打一座浮空要塞。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因爲有一位執政官正在大本營這裡。
所以在這個時間段裡,一切合法的協議、合同都必須被執行。沒有反悔,也不容許賴賬。
“今天下午的第一場,就是陸五的比賽。”羅嘉聽到又有一個人說道。“我沒弄錯吧,羅嘉?”
“沒錯。”羅嘉回答道。下午陸五要進行兩場,第一場和最後一場。當然,最後一場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第一場就贏了。至於他會不會贏……
考慮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羅嘉甚至忘記了自己上那種依然涌動的活力。這是一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他饒有興趣的擡起頭。幸好,他只是一個僱來的幫手。
“下面我們就要進行最後一步了,我們必須要拿出足夠多的戒指出來。我這裡有兩枚。”
“我有四枚戒指,剛剛從那個女術士那裡買來的。”
“我也有……”
“各位不必再猶豫了,我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最後一步不會有問題的。”
“你確定我們的……冠軍……沒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他弟弟現在在我們手裡,他怎麼可能拒絕。而且他也不是冠軍了,已經在我的安排下連續輸了三場,沒什麼人氣了呢。”
“他弟弟?犯了什麼事?”羅嘉略有好奇的問道。
“也沒什麼啦,偷偷的把高權限的東西賣給外面來的商人罷了。不過他這一次真的是太過火了,很大一部分裝備都追不回來了呢。”
“哈,怎麼可能?追不回來。哪裡來的商人?運到哪裡去了?”
“事實就是這樣,據說很多都是嚴禁外流的高等技術設備……那個商人也是一下子就不見了,找也找不到。我估計是通過暗盟兄弟會賣到冥月那邊去了吧。說起來冥月也真的是……都被凱查哥亞特打得滿地找牙了,還想着從我們這邊找便宜。別的不說,我都懷疑這些設備能不能穿過凱查哥亞特的控制區域。他們就不怕一無所獲的同時順帶着激怒了輝月陣營嗎?”
“那他現在的罪名是?”
“哦,死刑。”
“你能挽救他?”這一次,羅嘉都好奇起來了。
“不能,但是我能讓冠軍相信我能挽救他。也許事後他會想要報復……但那個時候浮空要塞已經到手,他能怎麼報復我?”
這個話題很快就結束了,因爲衆人此時已經拼湊起了超過二十枚魔力戒指。
這是一筆相當龐大的財富,但是,如果說是比起浮空要塞來,那就是典型的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成本了。
“總之,下午第一場比賽……成功與失敗就在這一刻了。羅嘉,你得好好的跟着陸五身邊……”
“我知道,我還會努力鼓動他,免得他臨戰棄權。”羅嘉懶洋洋的說道。
他走出了集會場地,獨自走在大街上。這件事情雖然他參與的很深,甚至包括用防空炮火擊傷飛行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說句實話,他覺得自己做了那麼多,完全對得起那些高額佣金),但是他終究不是主體。也許他現在該多想想失敗之後,如何擺脫別人遷怒的問題。
“你就是羅嘉?”在他走過一個無人的小巷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羅嘉轉過頭。然後他看見一個女性站在他面前,一個擁有着絕無僅有的高雅與豔麗的女性。這是一種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一個凡人身上的無上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