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重新校對一次是很正常的要求。
雖然說電子協議都是存在各自的終端裡面(也許還會備份在其他的存儲設備裡面),但是作爲這次談判的中間人,羅嘉並沒有見過這份協議,所以他提出了這個要求。
加爾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不太對頭了。
陸五臉上是充滿自信的神情——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不是那種談判失敗,在憤怒和失望中徹底放棄的表情——這要麼是他有着媲美演員的表演能力,要麼就是確實如此。
他轉頭看了看羅嘉,後者臉腫了半張……但是表情比較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當然,眉梢的那一抹狂喜是掩飾不住的。
完全搞不明白,這貨冥冥今天(也許就在不久之前)被人揍了一頓,但這表情可不是被揍一頓的人應該有的,而是走路撿到黃金的人才有的。就算是因此了結了一段舊賬,也不可能高興成這個樣子啊。
等等,羅嘉這個傢伙……他雖然是個情報販子,但是卻又不止是單單賣情報。只要價格合適,他也可以幹一些諸如坑蒙拐騙偷,或者白手套、代理人甚至是其他一些事情的。本來也就是如此,這貨只是一個兼職的情報販子,只能算是小有名氣,沾惹點其他行當,多賺點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啦。
而陸五剛纔顯然是打算修改協議的,但是羅嘉一來,他立刻改主意……
加爾腦子裡突然感覺到一股很不妙的預感。
但是感覺歸感覺,他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校對協議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事情,只需掏出自己的終端,啓動並打開投影開關即可。電子版的協議就會浮現在空氣中,將那一條條的內容展現在觀衆們的面前。要知道,修改自己終端內的協議很方便,但是修改對方的終端裡的數據那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雙方的協議有什麼不一致的地方,他們還可以尋找第三方存儲設備,並以第三方存儲設備裡面的協議作爲最終版本。如果這場爭執鬧上法庭的話,那位和最終版不一致的協議擁有者就要倒黴,甚至可能是倒大黴。
但是這一次,事情顯然沒那麼麻煩。兩個人的協議是一模一樣的。就算最挑剔的人也沒辦法說他們有什麼不同——因爲它們確實就是一樣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甚至每一個空格都是一致的。
“很好,我們達成一致了……”羅嘉有些興致勃勃的說道。事情這麼簡單就解決真的是再好不過了。特別是現在。他急着回到自己的住處,好好思考到底要向無上聖主要求什麼東西纔好。這可是一位全知全能(哪怕不是,也差不多了)的真神啊。如果他只向神明索要一些簡單、廉價、容易得到的東西,這不但是對他自己利益的背叛,也是對那位全知全能的大神的褻瀆,不是嗎?
“等等!”加爾一聲爆喝打斷了羅嘉的話。
“怎麼?”
“協議被篡改了!”加爾瞪大了眼睛。其他的地方他並不關心,說白了就是送錢給陸五維修浮空要塞——反正這些錢都不是他出。但是最關鍵的地方,允許他的軍團登上浮空要塞的條款……這些統統不見了。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篡改?”羅嘉提醒道。“兩份協議內容是完全一致的。”
“被改了!”他對這兩個狼狽爲奸聯合起來作弊的傢伙怒目而視。這顯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或者說,這就是羅嘉被人揍得一臉豬頭還能保持這樣欣喜的理由!
前面說過,想要修改自己終端裡面的電子文檔,那並不算太難的事情,但是要修改對方終端裡的文件就很困難了,因爲正常情況下,每個人的終端都是隨身攜帶的,想要偷過來,改掉再放回去,估計這種招數只能對最愚蠢最粗心大意的人使用。
但是這個世界有名爲“魔法”的超自然力量。
正常情況下絕不可能的事情,用魔法來做就簡單得多了。比方說,某個晚上用魔法讓加爾陷入無法醒來的睡眠,然後拿着終端隨意修改內容,到天亮前結束魔法,讓加爾自然醒來。如此一來,當真可以說神不知鬼不覺。
加爾在心裡幾乎立刻腦補了一個此類的故事——在他不經意之間,協議的內容已被篡改扭曲,這不是他的錯,最多也只能說沒有料到陸五會如此的堅決。
幸好,還有後招。是的,協議簽訂之後,他們理所當然的會存儲到那些被鎖定後只能讀,不能輸入的第三方儲存器裡面。這是一種常用的技術,極爲可靠。除了暴力破解——也就是所,從物理上而非技術上,將存儲設施摧毀——之外,幾乎根本無法更改。而這次因爲涉及一座浮空要塞,加爾自然選擇一個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也就是大本營最中心的那一個。
“被改了?”羅嘉也有些愕然。陸五做的?可是,就他所知道的,陸五在這裡可謂舉目無親,根本沒有幹這種事情的條件。
“少裝了!”加爾怒吼了一聲。某種不妙的預感讓他明白,事情發生了超乎想象的變化。前面說過,陸五修改自己的電子文本很容易,修改加爾手裡的電子文本也不算太難(前面說過,只要一個術士就能做到),但是做了這兩者是沒用的。因爲除非他能夠修改修改大本營的中央數據,否則到頭來就是一場空。
他迅速的用自己的終端聯繫上大本營的中央數據庫,從中找到自己存儲的文本——那個本來只能讀取複製,但任何人都不能修改的文件……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切。那份理論上無法修改的東西,現在已經完全的變了一個樣子,或者說和他們手中的沒有任何區別。
幾分鐘後,加爾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終端的聯繫功能。他聯繫的對象也是第一時間做出了迴應。
“大人!”加爾的臉上已經滿是冷汗。沒錯,照理說,這件事情的責任不應該是他,但是……怎麼說呢,這不影響他的額頭冷汗一滴滴的向下流。他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次彙報。當然,成功隱瞞了他所有的小動作,反正那些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是嗎?
“這不可能!”等到他說完,對面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陸五的根底我很清楚,他在大本營這裡連熟悉的人都找不到幾個,怎麼可能有這種能力?而且,就算是他想要做什麼,也得確認過才行吧?!”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如果一個人發現對自己極其有利的協議條款存在某種隱患,他第一反應是通過協商把這個隱患去掉。只有在非常確定這個不是因爲失誤而產生的隱患,而是刻意安排好的陷阱,他纔會採取其他行動。
他關掉通訊,用手覆額,半天沒有說話。
其他暫且不論,單單這件事情本身只能說陸五的迅猛果決,遠超正常人。
他這一次是真的低估了對手……不,是他大意了,真的大意了。那個年輕人擁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決心,能夠捨棄別人不能捨棄的東西,做出別人不能做出的決定。
他之前就在浮空要塞的事情上做出了一次類似的決定。
那個時候,隱判斷浮空要塞如果飛起來,就會在幾十天內墜落,之前花費的所有金錢和心血就會全部付之東流。沒錯,浮空要塞很重要,就算是一地總督,也不能等閒視之。但是一座註定會在短時間內墜落的浮空要塞就談不上什麼價值了。正常情況下有什麼人能做出那種決定?
事實也證明若非這個決定,陸五必敗無疑。格魯馬斯安排了大量軍隊——他唯一失敗之處就是沒有派人監督浮空要塞的維修工地。因爲那個時候的格魯馬斯,就和現在的他的一樣,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陸五會捨棄浮空要塞,強行讓浮空要塞升空。
這個判斷絕不能說錯,因爲格魯馬斯至少沒有在浮空要塞上花費半分錢,陸五卻已經投入了幾乎所有的金錢。誰付出比較多一目瞭然。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做出那種判斷。
但是,陸五就算有超乎尋常的嗅覺和果斷,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正如他剛纔說的,陸五在大本營這裡,別說關係了,連熟人都沒有幾個。
一個舉目無親,找不到關係的人,縱然有決心有果斷,又能幹什麼呢?他怎麼才能篡改那些本來無法篡改的數據呢?
別的不說,單單找個術士幫忙,就是相當麻煩的事情。更別說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買通負責數據儲存的官員,讓他有機會篡改數據……
靠着陸五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其中一定有什麼人幫忙。而且很顯然,這個人是一個手腕圓滑,人面廣泛,甚至有一些秘密渠道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短時間裡解決陸五的大難題。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他太多時間,因爲他很快就明白確實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羅嘉!”他從嘴裡吐出這個名字,就像吐出一塊黏在舌頭上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