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正值黃昏,也許是吃飯,也許是一天的採礦作業尚未結束,橫貫小鎮的道路上看不到什麼人。車子可以隨意的駛過。
蝶夢不想見老太婆,見面之後,那就真的是當定炮灰了。但是她又不能不去見。說句實話,她現在多希望凱查哥亞特突然發起進攻啊,如此一來,她就有足夠的理由來推脫這次見面的約定了。
不知道陸五有了這座浮空要塞之後是吉是兇——她坐在車上晃悠悠的想着這個問題。其實與其說她在爲陸五考慮,不如說她覺得死老太婆向來鮮廉寡恥,陸五的浮空要塞也有極大的可能被順帶拉壯丁……偏偏從法理上,陸五還真的無法拒絕她的命令。
然後,她隨意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停車!”隨着她的聲音,車子馬上停了下來。
冒牌女學者跳下車子,站在空空蕩蕩的小鎮中間。她警惕的看着四周,目光從一棟棟建築物打量過去。剛纔的慵懶輕鬆已經瞬間被趕到百萬光年之外了,此時此刻她如一個真正的術士一樣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四周非常平靜,平靜得連微風都沒有。空氣中,只有汽車輕微的引擎聲在響動着。
“女士……剛纔這是?”
“沒事……是我有點過敏了。”蝶夢有些自嘲。“都怪那個該死的老太婆……”她盯着空氣中殘留着的魔力殘痕。其實術士們都知道,魔力殘痕其實並不是如普通物件一樣,通過反射光來刺激視網膜形成視覺形象的,但是就實際感受來說,它確實可以說是被“看”見的。
有個術士從這裡經過……並在這裡使用了某個魔法,留下了魔力殘痕。是非常輕微的第七律魔法。魔法殘痕上是看不出具體的技巧和造成的最終效果的,只能說那個術士使用了非常少的力量,大概只是讓人意識朦朧的程度吧。
事實上這是相當微弱的殘痕,若非剛纔確實很湊巧,(在她觀察的時候距離殘痕很近),就算是她也感受不到。
能夠猜測,之所以使用這種力量,是因爲這位術士遇到了某個麻煩,大概是打聽消息,或者被人騷擾之類的麻煩吧。所以他用自己的天賦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他刻意的將自己的力量壓到了最低程度。
所謂的欲蓋彌彰就是指這種情況了。正常的術士根本不可能在乎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在乎。除非是他想要刻意的減弱自己的魔力殘痕,從而隱瞞術士的身份。一個術士想要隱瞞自己術士的身份以方便行動,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正如每個人知道的,普通人是感受不到魔力殘痕的。
也就是說,那個術士希望在其他術士面前隱藏自己的身份。
所以答案就顯而易見了。只有冥月術士纔會在輝月的領土如此謹慎的嘗試隱藏自己。
車子就靠邊停在街道上。蝶夢四處探索着。小鎮上,不止是一處魔法殘痕……她仔細的辨別,找到另外兩處。如果認真搜索的也許會找到更多吧。這些殘痕時間不過超過兩天。看上去,那個冥月術士在這裡來回晃盪了一陣子。這種程度的魔法殘痕……應該是用魔力對這裡的居民進行了輕微的影響,以便更容易得到情報吧。
如果是路過的話,根本就不會在這種小鎮裡耽擱太久,趕緊到前面的迦舍城纔是正經,因爲迦舍城是這裡的交通和貿易的節點。如果不是路過的話……那這裡有什麼東西值得冥月術士關注呢?蝶夢可不認爲採礦業能夠引起一個術士的興趣。
她思考着這個問題,然後目光再一次緩緩向上挪動,停留在天上的浮空要塞之上。她知道這段時間,浮空要塞(雖然還沒修好)承擔了尼斯城和這邊的交通運輸任務,在兩地之間輸送人員和物資。那個冥月術士應該就是在這裡看到了浮空要塞吧?
陸五還真是運氣不好呢。
通常來說,術士殺死敵對陣營的普通戰鬥人員,甚至破壞那些常見的軍事裝備(比方說外骨骼裝甲、車輛之類)都是不算功勞的。因爲這種事情真的太簡單了。但是,如果是憑藉單人的力量擊落對方的浮空要塞這種戰爭巨獸的話……那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她的心裡突然活絡起來。
……
“有個冥月術士?”紅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有點不相信的。畢竟,現在的女妖之門,輝月和冥月的勢力並不接壤。要說隔着凱查哥亞特的控制區,將人員派過來……哪怕是精銳的斥候也相當困難。
至少輝月這邊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現在這邊得到的關於凱查哥亞特和冥月的戰鬥情報,幾乎都不是來自女妖之門的部隊,而是那些原本就潛伏在冥月陣營的間諜,或者從其他地方迂迴滲透的斥候所傳回來的。
“應該是……遊騎兵吧。”蝶夢迴答。能夠在凱查哥亞特的控制區域自由來回的,目前只有冥月的遊騎兵。前面說過,這些斥候擁有特殊裝備和特殊能力,足以讓他們在任何地方行動,避開凱查哥亞特的耳目。
“遊騎兵嗎?”
“按我猜測,不是經過,是刻意的在小鎮裡進行了調查。”冒牌女學者回答。說起來,不知道爲什麼,紅衣眼下的這種畢恭畢敬,卻隱隱之中敬而遠之的神情讓她感到有些不悅。不過她內心知道這是無理的指責——這纔是大部分人對於術士(特別是一個強大的術士)應有的態度。這有什麼辦法呢?普通人對術士,正是這種下級對上級應該有的敬重和畏懼,理所當然,在敬畏的同時,就不會有親近,更不會有那種“我們是平等的”的想法。紅衣的表現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他至少沒有如更多人一樣,把畏懼和諂媚寫在臉上。
而且,和陸五不一樣,紅衣在這份敬而遠之下面,藏着一種敵意。不過這也正常,面對一個術士,特別是強大的術士,人們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恐懼和敵意。
說起來有些奇怪,陸五那個傢伙卻很不一樣……從雙方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這個樣子,就算後面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後依然一點都沒變。這不是口中吐出的言語,也不是臉上表現的表情,更非身體的動作和姿勢,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只能說,陸五在知道她是一個術士之前之後,對她的看法是基本相同的。他並不認爲蝶夢有多危險,也不覺得蝶夢有多偉大,對她和對待其他人似乎沒什麼不同。
難道是因爲出身邊遠小地方,所以對術士的力量和地位缺乏直觀概念嗎?亦或者在家鄉和某些術士長期相處過?須知穿過邊境(或者隱居在邊境)的術士,基本上都是逃亡者或間諜,基於特殊的身份,這些人一般都會盡量的低調。也許是因爲這緣故,讓他潛意識裡留下了“術士也沒啥了不起”這樣的概念?
紅衣並未在意冒牌女學者腦子裡的小九九,他考慮的是更加現實的問題。因爲很顯然,一個冥月的遊騎兵被吸引,只有一種解釋。
通常來說,遊騎兵是斥候,不是戰士。但是如果有那麼一份大功勞在邊上等着,他們也不可能錯過嘴邊的美味不是嗎?而且遊騎兵自有傳統,比方說在執行偵察任務的同時,捎帶着殺掉對方几箇中下層的優秀軍官就是常態(之前陸五就被襲擊過),要說發現了一個摧毀浮空要塞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
“如果我把這個地區所有的人集中在一起……能用這種辦法找出來嗎?”紅衣問道。
“我不確定。”冒牌女學者就事論事的回答。“遊騎兵都很狡猾。他們放棄自己的專用裝備僞裝成平民套取情報的時候還好說。但是如果他們裝備齊全的時候,想抓他們簡直如捕風捉影一樣。我想不管是誰,不管什麼樣的陷阱,都不敢說能抓到他們。”她想起上一次自己被遊騎兵攻擊時候的事情。要是換一個術士,估計現在屍體都爛得只剩下白骨了。但是就算她硬撐過對方的攻擊,並以此誘使對方靠到近身的距離,卻也依然奈何不了對方……還是給跑了。
雖然有點不甘,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陣營高層的決策者將遊騎兵列爲危險的敵人,並將消滅遊騎兵的功勞視爲殺死高階術士相同,還爲此開出額外的懸賞,這是有道理的。輝月陣營甚至爲此保留了一整支專門的科研隊伍,想要破解遊騎兵的奧秘,可惜至今未果。
“這樣啊……遊騎兵當時應該是僞裝成平民,在這裡打聽過相關情報……”紅衣沉吟着。“我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但是他的目的,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浮空要塞。”
“很大?”冒牌女學者輕笑了一下。“我不是軍人,對浮空要塞的細節瞭解不多。但是如果他打算乘着浮空要塞維修尚未完成,內部防禦鬆懈的機會予以破壞的話……他會怎麼做呢?”
紅衣皺緊了眉頭:“除非特殊任務,否則黑暗遊騎兵通常不會隨身攜帶重型破壞武器。而且哪怕是從內部破壞,能夠摧毀或者重創浮空要塞的裝備也不多,至少這四周是弄不到的……而且就算弄到了,那也不是可以憑單人運輸操作的東西。”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輝月術士。“如果那個遊騎兵想要靠一個人的力量做點什麼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操作方面入手。只要有操作權限的話……”
“確實……”冒牌女學者說道。“浮空要塞再強大,也是人操作的機械。有操作權的話,直接讓它從高空墜落,或者更惡毒一點,低空撞擊某座山峰什麼的,都是很簡單而有效的辦法,直接能讓浮空要塞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