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術士變成俘虜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兩個陣營長期對峙,打了多少年戰,沒俘虜才奇怪呢。畢竟,作爲生物的天性,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怕死的,術士也是人類,自然也不會例外。儘管俘虜的命運通常都不得善終,但是所謂早死不如遲死,多活幾天也是好的。
問題是,這羣勝利者中並沒有術士。不只是沒有術士,就如之前說的一樣,他們中連合格的軍人都不多,大多數只能算作暴民的程度。
結合所有信息判斷,很容易就能看出——這是一場起義,或者按照術士的標準,叫做叛亂。暗盟兄弟會發動的。
一羣叛亂份子擊敗了一支術士的部隊,不止是擊敗,而且俘虜了數十,也許更多的術士!若非凱查哥亞特並無撒謊的必要,而這些畫面又過於真實,蝶夢是絕不肯相信這麼荒謬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的。
一直以來,對於術士們而言,暗盟兄弟會就像是一隻討厭的跳蚤——咬不死你,但是能折騰你。而且,他們就像春天的雜草一樣,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打不光,殺不完。現代的術士早就不把暗盟兄弟會當做敵人了,或者確切的說,不把他們當做對手。雙方的實力太過於懸殊,又加上能從他們的渠道撈到不少好處(比方說,敵對陣營的某些情報或者技術),以至於術士們已經不願意在這些叛亂份子身上浪費時間。也就是說,除非他們真的舉兵叛亂,造成威脅了,否則術士們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理會。
事實上,事情似乎真的正如術士們所認爲的。暗盟兄弟會近年來搞事的次數越來越少。或者說,他們也許終於明白過來,擁有魔力的術士的戰力和普通人之間有多麼的懸殊,所有反抗術士的努力都是愚蠢的,白費力的。
至少蝶夢可以很肯定的說,這羣俘虜裡面只要有五個術士(當然,是那種力量過了標準線的,那種太過於廢柴的不算)反抗,哪怕只是最低級的第七律術士,一波魔力攻擊就能把這羣狂呼的勝利者撂倒一半。如果有一個較爲優秀的低階術士——不需要多,只要一個——就能直接在這羣暴徒之中引發一場血腥的內戰,從而兵不血刃的輕易將他們徹底粉碎。
絕大部分輝月術士都是經過學院教育並畢業的,和普通人作戰雖然從來不是他們學習和訓練的重點,但是卻絕對是不可或缺的一課。蝶夢並不相信這羣暴民真的就走了狗屎運,找上了一幫子空有術士之名,但是魔力卻太過於弱小,以至於對普通人都造不成什麼威脅的傢伙。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的勝利,術士成爲俘虜的理由……考慮到這是凱查哥亞特提供的東西,稍微推測一下就能猜到真相了。
果然!她注意到這些暴民之中,絕大部分都戴着頭盔。
不是那種複合材料加工的防彈頭盔(要特別說明的是,雖然說防彈,但是並不能真的徹底防住),而是古樸的,冷兵器時代才用的頭盔。當然現代還有很多術士會使用它們,不過那畢竟是術士。正常人都明白,這種金屬頭盔無論重量、防禦力,乃至於維修難度,都遠不如防彈頭盔。
“抗魔金屬……嗎?”蝶夢聽見老婦人用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口吻說道。
很多人都考慮過抗魔金屬會造成的後果。比方說在陸五這邊,有人將繳獲的抗魔金屬覆蓋到外骨骼裝甲上,成功的造成了能夠很大程度上對抗魔力的戰爭機械。事實上,如果有朝一日破解抗魔金屬的製造方法,術士們肯定會採取很多措施,讓這種東西變成對抗冥月陣營的有效武器又不至於傷到自己。
不過至少目前,術士們還沒考慮那麼多。破解一種金屬的成分和製造方法可不是小事情,特別是凱查哥亞特的那些異域技術。
這個畫面赤裸裸的說明,這種東西造成的影響比想象中的還要大上很多。術士們,特別是低階術士的魔力,在這種東西面前,威懾力直接損失了大半。
至於暗盟兄弟會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抗魔金屬,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凱查哥亞特的佈置比預想的更爲深遠。至少若非此刻被告知這一切,蝶夢幾乎不敢相信輝月陣營後方已經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凱查哥亞特已經和暗盟兄弟會那些傢伙勾結在一起了嗎?仔細想想的話,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呢。
“確實,”老婦人說道。“這種東西太奇妙了,如果說是動搖了整個世界確實也不爲過呢。在此之前,我們一直認爲魔力是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她微微的嘆了口氣。“有了這種東西,原本只需幾十、上百個術士就能平定一場幾千幾萬人叛亂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啊。”她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喜怒哀樂。“如果說是‘動搖’整個社會的秩序,您確實已經十足的做到的,但是想必您也會同意,那也只是‘動搖’罷了。想要‘顛覆’的話,那就差的太遠了。”
如果說老太婆的目的是把凱查哥亞特的那種傲慢氣勢給打壓下去,她無疑已經做到了。因爲老太婆說了這句話之後,凱查哥亞特居然半天沒回答。
“因爲,歸根結底,您的這些使徒,或者說整個暗盟兄弟會,對我們而言,哪怕說是癬疥之疾也不爲過。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能夠明白這一點吧。”
老婦人堅定的說道。哪怕力量被削弱爲十分之一,術士對普通人依然有極大的優勢。暗盟兄弟會這些勝利註定是短暫的,是因爲佔據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奇襲優勢才能獲得的。歸根結底,他們能贏,是因爲高層太輕敵,或者說,高層從沒有考慮到抗魔金屬的問題,而是想當然的以過去的標準來衡量敵人的戰力,所以纔會導致派出去的部隊在壓倒性優勢的敵人面前失敗。
而且,暗盟兄弟會怎麼可能會贏呢?術士們不僅壟斷了魔法,更是壟斷了科技。整個社會的生產、科研、技術開發應用,全部都是牢牢的掌握在術士們的手裡。必須要說,在這一點上,術士們是極有先見之明的。在這種釜底抽薪式的控制面前,哪怕術士們的魔法突然消失,暗盟兄弟會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掀起什麼大浪來。
“雖然過去發生了一系列衝突,但是輝月陣營並非是您的敵人,我們只是自衛罷了。只要我們能達成更多的共識,我想這些小小的齟齬,並不會被放在心上。”
“看起來……你們真的有幾分誠意呢。”凱查哥亞特的聲音低了幾分。“但是……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老婦人略略驚疑了一下。據她所知,此時此刻,冥月的高階術士軍團已經抵達了這座地下巢穴的邊緣。哪怕不是已經入城,起碼也是在外圍了。而凱查哥亞特卻沒有兵力能夠抵抗這樣一支精銳部隊。
“我是可以接受你們的投效。”凱查哥亞特恢復了最初的高傲。“雖然我不喜歡術士,但是在這方面……只要輝月術士願意承認我是唯一之神,願意以我的名義而戰的話,我願意確實可以接受你們。但是如果是結盟,輝月術士還沒有這個資格!”
蝶夢想說話,但是老婦人伸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投效?您的意思是……”
“雖然術士擁有相當優秀的能力,”凱查哥亞特繼續說道。“但是,你們沒有和我平起平坐的資格。我是一個神,永生不死,至高無上。沒有任何凡物有資格能和我平起平坐,哪怕是術士也不行。”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老婦人平心靜氣的回答。“一支高階術士組成的冥月軍團……就在距離您不遠的地方。”
“你以爲,那區區一個冥月術士的軍團就能威脅到我嗎?”
“很抱歉,”老婦人依然平心靜氣的回答。“但是憑藉我們的推斷,您沒有勝算。或者說,我們認爲您無法阻止他們衝進這座城市。無法阻止他們……傷害您的本體,不是嗎?”
“哈哈……哈哈……”這一次,凱查哥亞特是大笑起來。“好吧。既然你們自稱爲使者……那麼根據一種最基礎的禮貌,我容許你們在這裡旁觀。你們可以看着我……或者說,可以親眼目睹接下去的一切,反正一切都很快的。”
“十分感謝。”老婦人說道。
“到祭壇後面去。”凱查哥亞特提示。
所謂的祭壇,指的就是這個石雕吧?兩個輝月術士依言而行,繞到了它的後方。
在他們來到後面,尚未站穩的瞬間,他們看到地面發亮起來。雖然隔着那層半生物質,還有半生物質分泌出來的一層硬絨毛(地面特有,牆壁和頭頂上卻沒有,不知道凱查哥亞特是怎麼控制的),依然有光芒泄露出來。
如果說之前她們不明白凱查哥亞特爲什麼在並不擁擠的地下空間額外的挖出了一塊新區域,現在她們明白了。
這座城市,或者說巢穴,如果能從天空看下來的話,就是就和她們身邊這個石雕一般無二。
但是之前因爲被那種半生物質覆蓋,再加上人類站在地面上,真的很難看出這一點。只有此刻地面上發出亮光,勾勒出它的形狀的時候才讓人醒悟到這一點。
凱查哥亞特剛纔說了“祭壇”這個詞,莫非……整個城市都在祭壇的範圍之內?而且,祭壇?祭祀誰?
不明白……凱查哥亞特到底想幹什麼?
……
邊上三個術士丟來他們的魔法。
戰場之上,通常是沒有必要對魔力進行精細操作的。或者說,沒辦法精細操作。不管是多對多,一對多,還是多對一都是如此。因爲魔力本身是會互相干擾的,這是爲什麼術士們可以承受魔力攻擊的原因所在——只需使用同一律的魔力抵消對方的攻擊即可。戰場的混亂中,誰也不能保證你的攻擊不會被邊上一個戰友或者敵人干擾。所以最終的結果就變成了暴力的比拼。當然這也很正常。歷史早就證明,一對一的戰鬥中,敏捷閃避是一個很有利的防禦手段,甚至比披甲還管用。但是真的上戰場,盔甲纔是王道。
琥珀的情況要比敏捷好上一些,但是哪怕是第一律魔法可以毫無滯礙的預測到一切,她自己的身體能力卻沒辦法避開所有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