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輝月眷顧者’、‘冥月眷顧者’那樣的存在本來就是世界意志的產物,可以說就是那兩位神明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凝聚出來的命運之子。你沒發現平衡之刻隨之而來嗎?火焰之心如果能成爲陣營領袖的話,在平衡之刻能夠做出什麼樣的成績來呢?冥月術士們以爲自己掌握了命運,但命運已經無情地嘲弄了他們。他們的失敗就連我都覺得可悲。命運呈現給人的東西,我親愛的學生,從來就不是真實。至少不會告訴你其他的可能性到底是什麼。”
“這些歸根結底,也只是理論,一種不甚靠譜的推理罷了。”對於這件事情,蝶夢卻並不以爲然。“這種理論,並沒有事實來提供依據——也無法用事實來驗證。所以正確不正確也只能說說而已。”
“呵呵,我親愛的學生,你又不自覺的爲冥月辯護了。”老婦人笑了笑。“你本來很有潛力的,如果將你在學術上的敏銳眼光轉到另外一個方向來,或許你的成就遠不止現在這麼簡單。這確實是一種理論,所謂‘眷顧者’什麼的,畢竟只是理論,而且很可能永遠也得不到證據來支持它的正確。事實上,除非能從我們的神那裡得到神意的指引,否則這種東西根本無法被證明,至少不能說服所有人……可惜我們的神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從不關心凡世的動靜。說起來,凱查哥亞特倒是正好反過來……”
幾秒後,蝶夢才意識到話題又被老婦人給帶歪了。這也是老太婆的特殊本事,三兩句就能把事情繞到一個不相干的方面去,以至於差一點又讓她上當了。
“我們到底在這裡等什麼?!”蝶夢終於把話題轉回來。“凱查哥亞特應該是死了。”
剛纔那陣哀號聲……聲音裡滿是垂死的痛苦掙扎,令人靈魂都爲止震顫。再結合眼下的局勢,冥月術士們侵入了凱查哥亞特的巢穴……似乎根本沒有第二種答案了。
“我也不是很明白,”老婦人下巴略微擡了擡,示意前方地面上的那種微弱的光芒。“但是,似乎還沒有結束呢。”
操縱者雖然死了,但已經開始運行的機械裝置按照慣性繼續運行一段時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蝶夢吐槽着。不過老太婆也許是對的。有了這個東西,那些冥月術士應該會小心翼翼,這意味着她們哪怕在這裡多等一段時間也會很安全。
“到底命運指引了什麼?”蝶夢問道。“接下去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老婦人直截了當的回答。
“你知道的,對嗎?不然你就不會在這裡等下去了。”雖然失敗是一件可惱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的好處在於——輝月陣營實際上從來不曾投入過多少資源。成功的拉攏了凱查哥亞特當然很好。就算失敗,他們也沒失去什麼。當然前提是及時離開,否則就會失去一名執政官,還有給整個陣營帶來長久的,刺痛般的恥辱。
“如果我說這一次根本沒有你想的那一切……之前所有的都是我一個人做出的決定,你相信不相信?”
四隻眼睛——確切的說,三隻眼睛——正面相對。因爲正如前面說的,老婦人的一隻眼睛已經機械化,不斷散發出微弱的紅光,已經不是正常人類的眼睛,連仿生眼都不算。看着老婦人目光,蝶夢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許沒那麼多把握。
“那個,導師大人,您怎麼……”
“一點魔力、一點理智、一些邏輯推理當然還有一些必要的……機械的幫助。”老婦人說道。“我從一個碎片——我觀察到的碎片——之中推導出了一些東西。”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再強大也……”
“正常的術士當然不行,”老婦人笑了一下。“但是我是一個例外。”她伸出一隻手——一隻人類的血肉之軀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兜帽,好讓自己面容儘可能的藏在其中。“一方面我活不了太長時間了,你應該知道,我經歷了太多次延壽手術,細胞分裂的潛力已經耗盡。另外一方面我的身體又是這個樣子了。這種情況下,自然容許我去做一些在別人看起來比較……瘋狂的事情。”
騙人!蝶夢盡力在臉上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但是事實上她對於老太婆的話半個字都不相信。老太婆是什麼人?每一個相信她的人,最終都會被玩弄的欲仙欲死。而且,正如那些真正的謊言大師會做的一樣,老婦人說的其實大部分都是真實的,甚至全部都是真實的,只是真相之中,永遠缺少一部分。正如人們知道的,對說謊者而言,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話是不是真的,而是能不能誤導別人。只要能達成誤導的目的,說真話和說假話又有什麼區別呢?甚至可以說,真話越多越好,假話越少越好。因爲假話越多反而越容易被拆穿。
但是,到底在這裡呆着會有什麼後果呢?難道吃了大虧,受了重傷(雖然說凱查哥亞特應該是死了,但是不得不承認,他重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的凱查哥亞特會乖乖的選擇和輝月陣營合作嗎?
但是暫時之間,她也沒其他選擇。除非她想要立刻觸怒老太婆。
……
“哈哈……哈哈……”朱華大笑起來,最後差點前俯後仰得不可收拾。“你不過是凱查哥亞特的俘虜罷了。想要殺他,憑你?”
陸五其實想說根本不需要誰去殺,因爲凱查哥亞特已經死了。這個世界遠比想象的更爲危險,因爲在天空之上,有兩個至高無上的存在牢牢的掌控着一切。就算是凱查哥亞特,也未能參透這個世界潛藏的奧秘,倒在封神的最後一步上。
從這一點來說,高手的意見是正確的。陸五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走人,免得那兩位存在將注意力集中到他這隻小蝦米頭上。當然了,高手也說了,那兩位雖然說掌控一切,但是注意力終歸是有限的,他們不可能去關心那些太過於微小的事情。比方說以陸五現在的位置,估計是引不起那兩位的興趣的。反正這個世界的穿越者多如牛毛,那些偷渡的不算,兩個陣營的那一堆“研究所”裡面,可都是真正的異域來客,名副其實的穿越者啊。之前的凱查哥亞特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好了,不開玩笑了。”朱華看了看四周。從塌陷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凱查哥亞特的控制出了什麼問題,九成是因爲冥月之怒軍團的入侵導致的。這也很完美的解釋了爲什麼俘虜會逃出來。凱查哥亞特想來此時正和入侵之敵全面交手,空不出手來收拾越獄犯了。雖然她很確信這個無力的平民對於她的任務並無利用價值,但是應該也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情報。至少,他可以說明這地方到底有些什麼危險。“你是逃出來的吧?在這裡做什麼?亦或者,”她的聲音轉了一下。“凱查哥亞特在這邊有什麼防禦措施嗎?”
雖然是個冥月術士,但是朱華看起來非常敏銳。當然這也可能是陸五錯估了。別的不說,單單是稍遠處的白光就很醒目。那是一種很不自然的光芒,而且有着清晰的覆蓋範圍。要說這玩意沒鬼,只要有一點點警惕的人都不會相信。
“那個,你怎麼知道的?”陸五知道這個問題很傻,但是卻不自覺的說出來。當然也可以說是朱華的氣勢所迫。如果說琥珀有着一種親和力,那麼這個冥月術士擁有的就是一種威懾力。也不知道爲什麼,被那雙黑得過分的眸子看着的時候,心裡就會莫名的發虛。
等等,爲什麼我會把琥珀和她進行對比?這個可是一個遊騎兵,雙方的立場是敵對的。
“這個不用問的吧?你在這裡猶豫着……想要幹什麼?正常情況下逃犯的做法是趕緊想辦法離開,走的越遠越好。但是你卻是顯然不急着離開。”朱華回答。她很容易察覺到陸五的舉動有點微妙的不協調之處。“是凱查哥亞特佈置了什麼防禦措施,讓你根本無法離開?是自動武器嗎?”
“凱查哥亞特沒佈置什麼防禦措施。”陸五回答道。他知道就算撒謊也沒用,反正這種事情稍微試探一下就知道了。“但那個白光的範圍不能進入……它會吸取進入者的生命力。”
“什麼?吸取生命力?”
“總之只要進入其中,人很快就會感到身體疲勞,精神萎靡,時間稍長一點,體質較弱的就會昏迷,體質好一點也只能多支撐一陣子,最終就被吸乾從而死掉。”
“這就是凱查哥亞特的防禦措施嗎?”朱華喃喃的說了一句。這就說得通了,面前這個叫陸五的傢伙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沒辦法離開。也許這就是爲什麼凱查哥亞特的看守這麼鬆懈,因爲根本沒必要。除非能飛,否則是不可能離開的……等等,如果是凱查哥亞特的防禦,估計連飛都無法避開。需知高階術士們幾乎都有飛行能力——其實那也很難算“飛行”,只能算懸浮。相對而言速度慢,不靈活,但是畢竟是可以飛起來。
但是,這樣的防禦措施,作爲敵人要怎麼攻打進來呢?難道是用遠程火力進行逐步的摧毀?那得攜帶多少裝備,需要多少時間啊!就連她也知道,這種行動只可能是輕裝突襲,而不可能攜帶大量重裝備。
“不可能,如果真的有這麼完美的防禦的話,那凱查哥亞特根本不會把它佈置在城市裡面。”理所當然的,如此完美的東西,肯定要部署在外面,或者至少是更遠的地方。在距離城市兩三日路途佈置陷阱不是更好嗎?“難道是因爲環境的緣故?只有這地方是足夠大?”
“而且,你在這裡幹什麼?”朱華突然問道。陸五表現的太鎮定了——此時此刻可以說深入虎穴,就算是她,一個術士,一個以隱匿能力出名的遊騎兵,都小心翼翼生怕遭殃。而陸五,作爲一個靠着機會和運氣從監牢裡逃出來的囚犯,卻沒有那種弓杯蛇影的警惕。他太坦然也太自在了,完全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危機感。“這裡四周沒有通路啊。”
“我的裝備被凱查哥亞特放在那邊了。”陸五指着遠處的。“我想拿回來。”
“裝備?”也許是這個詞觸動了朱華,她的眼睛眯了起來。陸五所指的地方並不遠,而且也許是因爲被某種原因破壞的緣故,那扇門都是虛掩着。但是其中可是隔着這種吸取生命力的發光地帶啊。嗯,誰也說不清楚裡面會遇到什麼,一不小心死掉就太冤枉了。
不過“裝備”這個詞讓她想起了什麼。
“你是想……讓我去拿?”她黑色的眸子裡似乎有幾分怒意。這個世界雖然術士是統治者,但是那不過是整體上的情況。具體到細節層面,那些顯赫的貴族之家中普通成員,也常常可以號令那些地位較低的術士。而每個人都知道,遊騎兵是由低階術士組成的。問題是這是什麼地方?就算她殺掉對方,估計也沒人知道吧——當然對方可能身份非常重要,家族成員會想法設法找出謀殺真兇來。不過她也可以用執行任務來解釋,不是嗎?
“術士和普通人不一樣,”陸五補充道。“術士首先被吸取的是魔力。嗯,在魔力耗盡之前,術士的生命是安全的。”
朱華點點頭,然後陸五看着這個女遊騎兵走了幾步,將一隻腳踏入白光的範圍之中。她保持這種姿態相當長的時間,然後後退。短暫的停頓滯後,突然發力,衝入白光之中。
她的速度快得讓人目眩,前後大概半分多鐘,也許更短一點,女術士就已經回到了出發的位置。她面對陸五,臉上似笑非笑,然後將一個東西丟掉地上。那正是陸五的軍裝——輝月軍官的衣服,也就是陸五在這個世界日常穿戴的玩意。
“原來你是輝月的人!”她的聲音裡夾雜了幾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