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陸五又翻找出一小包的繃帶,重新把傷口纏繞一下。
必須要說,這個藥劑其他功能暫且不論,鎮痛效果當真一流。J剛剛過來的時候,疼的嘴角肌肉都時不時抽搐一下。但是就這麼纏繞繃帶的幾分鐘時間後,他的神色就平靜得多了。痛楚顯然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J看着陸五把繃帶纏繞好——陸五的動作不是什麼專業手法,但是看得出來是受過一定訓練和指導的。
“陸五,你的眼神……和過去不一樣了。”等到陸五弄好,J突然說道。
“好幾個人都這麼說。”陸五回答。
“你殺過人了?不,”J的眼睛死死盯着陸五。“……你確實殺過人了。”
這算什麼?陸五一時之間愣住。他不知道J爲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哪裡看出來倪端的。
“別這麼看我,畢竟我是個殺手。”J微笑了一下,並輕輕的做了一個彎腰的動作。“別的本事沒有,判斷別人有沒有危險可是基本功啊。你這是什麼噴霧劑?怎麼一下子……身體情況好了很多?”
“你怎麼看出來的?”陸五覺得這個還真有點神。
“你的心態已經不一樣了。”J說道。他站了起來,嘗試活動了一下腰,他臉上依然有幾分差異。“想來跟我幹嗎?我的條件和過去一樣,你可以當我的後繼者的。”
“沒興趣。”陸五過去就沒興趣,現在就更沒興趣了。他現在——只要他願意——可是掌握着改變世界的力量。“而且我這個年紀去訓練也太晚了,肯定達不到標準。”
正常的運動員來說,十幾歲去訓練纔是王道,甚至要自幼開始訓練。二十幾歲的身體,對於人類來說很年輕,但是對於鍛鍊來說,就有些偏老了。這一點在體操、跳水等運動方面特別明顯,殺手的身體訓練方面應該也差不多吧。
“其實對殺手來說,面對着目標扣下扳機是最簡單的事情——也是最不重要的一步。隨便一個什麼人都可以做到。難的是得到一個面對目標扣下扳機的機會。”J說道。“陸五,你有這方面的潛質。”
“我最初看到你就有這種感覺……這個真的只是止血噴霧嗎?”他有些疑惑的問道。該不是某種強力麻醉藥吧?但是又不像。傷口的痛楚基本消失,哪怕稍微大一點的動作也沒有引動強烈痛楚。然而觸覺卻依然還在。
“高級品。”陸五回答道。“這是一種……生物合劑吧。”突然之間,他覺得其實開個廠造一點這種玩意也許很不錯?可以很有效的鎮痛和止血……區區的止血噴霧總不至於讓地球文明有滅亡的危險吧?
“其中一部分能夠形成一種和人體組織相似的成分,暫時代替人體組織……時間長了這部分會融入身體,並最終通過代謝自然的排出體外……”他撓撓頭,這些都是他一知半解的東西。事實上陸五對待科技基本上是一個正常人的態度——有興趣知道這玩意的用法和簡單原理,但是沒興趣知道深層次的科學理論。
幸好J似乎也和陸五一樣。知道這東西有效就行了,沒有深入追問它的原理和來歷的意思。他用手輕輕的在傷口處撫摸而過,然後又做了幾個動作,確認自己此刻的極限所在。事情顯然遠比他想象的要好。幹這一行的人,對於各種急救知識都是很精通的,但是他卻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種神奇的玩意。
是某種新技術新產品?亦或者是某種古老,但是神奇的藥劑被重新挖掘出來?J不想去追究,他的情況已經足夠好了。現在的他雖然因爲之前的傷痛而精疲力盡,但是至少坐個車什麼的不會被人察覺出不對頭。
“你的氣質變動很大,”J說道。跨越之前那種困境之後,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貝雷塔自動手槍,一把刀子,還有其他一些武器。他已經察覺到房子只有陸五一個人,而且外面也沒有任何的追蹤者。“我差點以爲你去當了幾年僱傭兵呢。”
陸五張了張嘴,但是沒出聲——雖然不是僱傭兵,但是確實也差不多。
“怎麼受傷的?”陸五趕緊想要轉個話題。J這個人顯然具備極其敏銳的觀察能力,雖然說沒有敵意,但是陸五真的怕他又看出了一點什麼。
“我還以爲這次死定了……那些傢伙,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蛛絲馬跡,居然找到了我……真是難以相信啊。”J回答。“不過動手的人不是專業的,雖然他們有槍。”
儘管中國是禁槍的。但是事實上這年頭犯罪分子和槍械扯上關係的不要太多——現在沒幾把槍都不敢自稱黑社會了。就算弄了一個場子也很容易被同行給挑了。雖然公安部門把鼻子都伸到了那些幾乎談不上殺傷性的仿真槍、氣槍、火藥槍的頭上,但事實上老百姓日常生活中還是常常看到或者聽說到槍械的事情。
別的不說,之前陸五這邊,也就是之前那個賭場那裡,操縱者就有槍,而且不止一把。
“不專業?”
“專業的話我恐怕根本來不了這裡了。”J想了一下。“和很多人知道得不同,其實手槍……大部分手槍,不是專業人士的話根本打不到遠地方。一個沒有經過足夠訓練的人用不合適的拿着手槍,”他伸出手,做了一個握槍射擊的動作。“砰,一槍命中目標!但是這種情況下僅限於很小距離,比如我們這樣一個房間裡。”他環視了一下這個可以說比較擁擠的小房間。“當然房間可以比這裡稍微大一點。因爲手槍這玩意後坐力很大,沒有足夠的訓練,加上正確的動作,它根本不能及遠。其實別說手槍了,步槍如果沒有正確的姿勢,槍口也很難對準。對方瞄準的估計是我的胸口,穿透的卻是我的側腹部,而且沒有傷及臟器。”
陸五倒是想起了自己曾經使用過的“通用步槍”。那種氣槍幾乎談不上什麼後坐力,就算是陸五這種人也有自信可以隨意使用。之前他覺得這種武器威力不夠而頗有幾分鄙視,現在卻慢慢覺得,那玩意其實……怎麼說呢,其實遠比地球上的槍械好用,耐用,方便用。
“其實這樣纔對,想要找到我,單單一條線索是不夠的。肯定是需要本地的地頭蛇來幫忙,甚至可以直接委託地頭蛇……”現在J知道自己的危機已經過去了,這個傷……雖然說嚴重,但是一方面沒有傷及內臟,另外一方面子彈又沒有留在體內,所以只要不發炎、感染,其實情況可以說是最好的一種。當然,最重要的是它已經不那麼疼痛了。
那些覺得負了槍傷照樣可以自由行動的人,要麼擁有如樹袋熊一樣的痛覺神經,要麼肯定不懂得疼痛會造成多麼大的影響。確實,關鍵時刻,有人因爲情況險惡而分泌足夠多的腎上腺素,暫時壓住疼痛而看起來行動自如。但是時間稍長,痛覺神經就會發來提示,告訴所有忽略了它們的人,它們在那裡,從來不曾離開過。
J在房間裡原地走了一小圈。傷口的疼痛並沒有完全消失,它還在,但是在藥物的作用下,它此時感覺起來更加類似於胃痛(當然位置不一樣),變成了一種隱形,比較遲鈍的痛楚,和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種狀態下,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坐車、買藥甚至步行一段山路,躲進自己的安全屋。
他甚至很快就把這個念頭趕走。如果這個藥劑如此有效,他根本不需要躲起來養傷,可以直接去尋找仇家了。
“這東西真的神了。”J輕聲的喃喃看着噴霧罐。這個罐子是金屬的,上面貼着他不認識的某種文字或者符號。他稍微搖了一下,裡面還有很多。不知道之前是不是用過,但是考慮到剛纔的使用效果……這玩意用得好的話,給上百人急救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樣的東西,完全沒聽說過呢。不過看着陸五的這種態度……這應該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或者說哪怕它很貴重,陸五自己卻沒有這個認識。
“我又欠你一次了。”J把噴霧罐放下來,說道。
“這個……”陸五想說一句不必客氣,但是又覺得J這樣的人似乎根本不必說這種客套話。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你不會……在這裡又做了什麼吧?”
他之前已經知道J對於邪魅是完全插手進來的。他本人在W市這裡並沒有什麼任務,而是在這裡“避風頭”的。其實說起來,中國確實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要是換了一個地方,比方說那些混亂的東南亞國家,這一次估計就不是一兩把槍的問題了,而是會有交叉火力,甚至重火力什麼的來對付J,直接把他轟殺成渣也說不定。
“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早就離開了。我又不是本地人,原本沒必要呆在這裡啊。”J苦笑了一下。哎,哪怕對於殺手來說,有些任務也是得不償失的啊。“我之前說過吧,我在這裡是避風頭。”
雖然說他的那一套手續是僞造的,但是歸根結底,他現在在中國這邊是一個合法的入境華僑。和任何犯罪都扯不上關係。原本他確實是爲了一個低額的委託順路過來一下,但是事情卻被邪魅攪和了。既然如此,他作爲一個清清白白(除了非法持有武器)的人,也沒必要另外找個地方,就安心的在W市這裡呆下去就行了。不管怎說,W市這種地方,一方面不是國際性大都市,另外一方面本身又算得上一個經濟和信息發達的地區,確實符合“避風頭”的要求。
當然了,後來就不一樣了——他被陸五委託的那件任務。不過那個時候J已經在這邊花費了不少力氣安置,離開的話就有點浪費了。再說幾具屍體都處理得很妥當(也是他們自己找死,跑到一個偏遠無人的村子裡,給了J足夠的餘裕來處理),根本沒人發現。
之前J曾經和陸五提及過,他好像殺了一個大人物……如果陸五記得沒錯,他殺的是某個有錢有勢(不是一般的有錢有勢)的家族的重要成員,甚至還是總統候選人什麼的。雖然說事情成功了,但是哪怕是J也明白整個東南亞都難有容身之處,所以才跑到中國這邊來。
“我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