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健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脖子疼的厲害。
一股股鈍痛衝擊着他的腦子,提醒他情況不那麼好。不過當他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摸摸脖子並揉揉太陽穴的時候,卻發現手沒辦法動。
或者說,手被捆起來了。
一種本能的恐懼瞬間佔據了他的意識,將腦海裡的昏昏沉沉感迅速的驅離出去。他瞪大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
一個空空蕩蕩的房間,四面沒有窗戶的那一種,腳下則是粗糙的水泥地面。他坐在一張粗苯結實的木頭椅子上,雙手被捆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在他面前的是幾個他從沒見過的人——但是就算是從來沒見過,但那種神色之中的惡意卻滿溢的似乎要噴灑出來一樣。每個人都是用嘲諷和冷笑的表情面對他。
其中一個人手裡拿着一個東西正在擺弄着——如果任健沒弄錯,那正是他的手機。這是剛剛出來的某最新型號手機,就在幾天前,他買過來炫耀用的“貴賓限量款”。事實上,因爲使用時間還很短,所以任健還沒有完全搞懂這款新式手機的用法,所以還沒有加上常見的密碼鎖什麼的。要說在這個地方湊巧遇到對方也買了這種款式,任健可不相信。
無需任何人的解釋,只需要老鼠級別的智力,任健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原本不可能,他也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他被綁架了。
W市的治安,雖然不說特別好,但是至少不會特別壞吧?怎麼我會被綁架?不過細細想起來,似乎又沒啥了不起的。香港那樣的彈丸之地,李嘉誠那樣的超級商人不照樣家人遭遇綁架?還不照樣乖乖拿錢贖人?
這些人也注意到任健醒過來了。不過他們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該怎麼樣的還是怎麼樣,只是嘴角的戲謔味道更重了一點。過了一小會,其中有一個人出去了。
“你們是……”任健等了半天,眼看着沒人說話,終於按捺不住首先開口了。
依然沒人回答,不過那個之前在檢查他手機的人此時也把目光從手機屏幕前挪開,轉而用一種充滿的惡意的笑容看着他。
三四個人用這種表情對你笑,哪怕他們什麼都還沒做,任健照樣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
該死,不是說會場保安工作很完美的嗎?他在心裡咒罵着。卻忘記了保安重點是保護拍賣品。拍賣品都在樓上,誰會對車庫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再說了,人家這顯然針對而來,就算今天沒機會,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遲早會有機會——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更別說任健壓根就沒有防過。
這幫傢伙一聲不吭的樣子……說明他們也只是嘍囉。真正控制大局的人還沒出場纔對。任健舉目四顧,可惜的是這邊沒有窗戶,門外也是過道的牆壁,所以真心很難判斷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哪裡。就算他凝神細聽,也聽不見任何多餘的聲音。這說明要麼他這邊隔音做的很好,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要麼說明他此刻在一個很荒涼僻靜的地方,所以沒聲音。
不過看着地面那粗糙簡陋的水泥,任健認爲後一種可能性遠比前一種大。
又過了一陣子,任健都有些懷疑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接着,一個老人出現在任健面前,而之前離開的那個嘍囉也跟着出現了。
說老人其實有些勉強。這個人看上去五六十歲之間,留一頭短髮,但遮掩不住頭髮花白。他全然沒有這個年紀的老人的那種慈祥溫和,相反臉上瀰漫着兇戾的氣息。讓人情不自禁的聯想起某種猛獸。
“你就是任健?”老人倒是和幾個嘍囉不同,沒有什麼猶豫的直接開口。
任健也只能點了點頭。
“聽說,”老人接着問道,“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不少海撈瓷?”
任健心頭一驚。原來是爲了這個而來?最初的時候,他和陸五兩個人都擔心這麼多寶物放手上不安全,所以用盡可能快的速度出手——前面說過,儘管收益上一定會吃點虧,但是不管怎麼說此時海撈瓷剩下的已經不多了。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剩下的都是較爲精品的類型。
但是要特別說明的是,這個“精品”是任健和陸五這兩個門外漢的看法。哪怕到了現在,經過了專家的言傳身教,兩個人的鑑賞水平也實在不高。所以到底是不是精品,值得多少錢,他們的看法其實不算數的,必須要等到出手的時候,由那些專家鑑定才能下結論。
必須要說,這世界上專家的話雖然不是聖旨,卻也有極大的指導意義。它決定了古董的檔次和價值等級。一個專家鑑定價值五萬的古董,也許能賣出十萬,但是絕不可能賣出幾十、幾百萬。反之亦然。正常的買賣渠道,價值百萬的古董也許會七折、八折乃至於五折出售,卻也不可能跌落到十幾萬、幾萬的檔次上去。
“我已經賣得差不多了……”任健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後悔。沒料到事情都快結束了,就連他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了,風險照樣會找上門來。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慶幸自己判斷正確,及時的賣掉了絕大部分。現在其實也沒啥好怕的。
“哼。”老人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姓金!”
他用很傲慢自信的口吻說話,換來卻是任健茫然的目光。顯然,他萬全不懂得“我姓金”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的眼睛剛纔一直死死盯着任健的臉,尋找着哪怕一絲的異變。但是事實上他什麼都看不出來。要麼任健是確實不知情,要麼就是表演能力已經達到了大師的水平。
“給我裝傻?!”他歪了歪頭,身邊一個部下過來,狠狠的一拳落在任健的肚子上。別看任健的肚子這段時間肥了不少,但是顯然脂肪的緩衝效果是騙人的。他痛得身體如蝦米一樣弓了起來,臉上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卻因爲身體被捆住的緣故動彈不得。
“你不知道我是誰?”老人這一次略微彎下腰,兇狠的盯着任健。
X尼瑪,我爲什麼要知道你是誰?任健其實心裡想這麼咒罵一句。老子管你是誰!但是現在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點點頭,表示對方說的很對,自己確實沒聽說過。
“那你記得不記得,差不多一年前……不,大半年左右的時間,有個姓金的年輕人找過你?”老人又問道。
X尼瑪,來找我的人多了!三天兩頭就有幾個拉贊助的過來呢!別說姓金的,姓銀的,姓銅的都有一大堆!老子又不是電腦,能一個個都記得!當然這些話任健也只能在肚子裡說說罷了。他搖了搖頭。
“那是我兒子……差不多大半年時間都找不到他了。”老人繼續說道。任健的回答讓他眼裡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他本來以爲自己找到了線索,卻沒料到還是失敗了。“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他去找你了。但是之後他就失蹤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千方百計也找不到。”
任健心裡氣得啊。X的,當婊子了還要立牌坊,綁架就綁架了,還硬扯一個不相干的理由?老子又不是警察,你兒子失蹤了關老子屁事?咋不說你的爺爺死了讓我償命呢?要是這個理由成立,你乾脆走遍全國一路收你爺爺的殯葬儀金好了。
可惜的是形勢比人強,縱然心頭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嘴裡卻不敢說這樣的話。“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知道他爲什麼去找你嗎?”
“爲什麼?”任健到現在卻也搞不明白。找我拉贊助的?看着個老東西這麼一副兇狠樣子,應該是找我敲詐勒索的吧?可是事實上這種事情幾乎不可能——真的當現在的中國政府是吃白飯的,國家機器的名字是白叫的?也許,僅僅是也許,某些山高皇帝遠的鬼地方是這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但是W市這樣的城市,這種情況基本上不可能。
“因爲你的海撈瓷。”老人繼續說道。“你剛纔說,你賣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賣光了。”任健趕緊說道。“錢我投到鋼鐵廠那邊去了……”
對方顯然是針對他個人,所以定然會掌握他的動向——其實這些任健根本沒有保密,也無法保密,只要稍微費神一下就能打聽出來。
“剩下的還有多少?”老人根本不理睬,直接問道。
“還有……幾……幾十件吧……”
“在哪裡?”
“這……”任健猶豫,一時沒有回答。老頭回頭朝着一個手下示意了一下。
話要說回來,以成爲奸商爲人生理想的任健,在意志方面顯然就不過關了。這方面他就比陸五低了不止一個兩個檔次啦。
過了那麼一小會,他就乖乖的坦白了。就在他的公司裡面。或者具體點說,就在公司外面那個大型水族箱裡。水族箱裡放的是海水(爲此他還特意安排,每個月都要出一筆錢委託專人換水),所以海撈瓷在這種環境下應該能得到最好的保護。
那個水族箱很大,所以想要把東西弄出來必須在晚上的時候,單位裡其他人都離開了之後才能動手。先放掉一部分水,人直接爬進去拿就可以。普通的小偷什麼的是決計想不到這樣的地方的。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因爲沒有專門鑰匙,是沒辦法排走海水進行打撈的。暴力破解的話,海水傾瀉出來馬上就會引發警報。說起來也是一個精巧的防盜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