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五的實力,陳副主任還是相當高看的。
雖然之前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大學生,幾乎從頭到腳找不到一點過人之處。但是所謂蛟龍遇雲雨,便非池中物。一個懷才不遇的普通人,得到貴人提拔,一夜之間扶搖直上,不管是官場商場,這種事情都是屢見不鮮。
這就和考試一樣,五十九分其實和十九分沒什麼區別,統統都是不及格。但是隻要別人給你一分,那就有區別了,五十九分可以升到了六十,立刻就踏上一個全新的境界。而十九分的依然是不及格。
不要小看這一步境界的變化,這是有着根本性影響的,因爲之前被壓制無法發揮的才華就突然有了用武之地。
比方說陸五這個人,有着足以臨危不亂的冷靜頭腦——在大部分情況下,這種特質其實是沒啥用的。畢竟如今是和平年代,不可能動不動就有個巨大的危險從天而降。但是呢,如果這種進入了某種特定的環境下,它立刻就會從一種幾乎沒有任何價值的天賦,變成了金手指,就如開掛作弊一樣誇張。
比方說,某種經常會遇到危險,亟需一個冷靜的頭腦作爲指揮的工作。
總之,不管是什麼緣由,如果他真的因爲某些緣故被那個什麼國際走私集團看中的話,那就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很多對普通人而言無法接觸的東西,陸五就有了接觸的機會。比方說之前發生的關於那個老金的謀殺案。雖然案件的內情沒有被公佈,但是他怎麼也是知道一鱗半爪的。所以他很清楚,這個案子最終被作爲黑社會內部矛盾衝突被定案,目前警方根本沒有什麼線索。就算有,也是中斷在任健那一個環節裡。陸五最多也只是被叫去問問話,做個筆錄就了事。
但是呢,自家領導卻一眼就看穿了真相。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陳副主任本人也是不怎麼相信的(當然這不影響他出去跑腿,認真調查此人),畢竟這麼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毫無背景,也沒什麼資歷的年輕人犯下那麼大的案件,殺了十幾號人(從現場來看,兇手數量不會少於十人,而且武裝齊全),說出來也很難相信啊。但是越調查就越是發現陸五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等到這一番私下裡的調查全部結束之後,他已經確定事情至少有八成可能性以上。
當然了,他手裡沒有任何直接的一手證據證明這一點,也就是說直接訴諸法律的話,那是奈何不了陸五的。但是沒有證據並不影響他做出這個判斷。
這就是爲什麼他儘量不打電話,而選擇見面交流的緣故。中國的走私販子那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但是外國什麼的那就很難說了。這麼悄無聲息的出動十幾個槍手,殺人放火的,格局也早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的想象能力。面對擁有這種實力的敵人,謹慎小心總不會有錯的。
“陳主任,這種情況下……”馬局長倒是很坦率的承認自己無能爲力。雖然對方是他的頂頭上司介紹過來的,按照官場不成文的規定,他要給對方幫點忙才行。但是幫忙是幫忙,不是賣命。自己職權範圍內順水推舟的事情,比方說一個安全鑑定之類,哪怕這事情做的不太合乎規定,但是畢竟安全問題的解釋權從來都在政府部門,所以說到底還是攤得開,收得攏的。但是現在的事情沒預想中的那麼簡單,他也不可能無原則無理由的支持對方了。畢竟對方和自己的關係也沒那麼密切——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這種事情,只有傻瓜採取幹。真的自己官帽子被摘掉了,人家是絕不可能死拉活拽的把帽子給自己重新戴回去的。
“沒事沒事,總之多謝你幫忙了。”陳副主任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已經想另外一方面去了。第一波試探沒有什麼成果,但是呢,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東西。
在自己的企業受到這種打壓的時候,陸五做了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反應。他沒有去調動自己的關係網,也沒有反過來追查到底幕後黑手在哪裡,更沒有做出其他一些危險舉動,反而是買了張飛機票,跑到更南方的s市去了。
要說這是避禍,陳副主任可是第一個不相信。
先別說現在根本沒有到人身危險這一級別,根本沒必要避禍。哪怕真的想要跑,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這鋼鐵廠,價值高昂的土地,可是絕對跑不掉的。
再說了,哪怕陸五這邊拉虎皮扯大旗,硬給自己披上了一層虎皮,那效果也是有限的。畢竟軍方需要的是鋼鐵廠的生產能力,而不是陸五這個人。陸五這個人,既不是冶金方面的專家,也不是具有科研人才,根本半毛不值。這意味着,只要鋼鐵廠正常生產,哪怕換個老闆,那也是無所謂的事情。所以這種情況下,爲了不給對方抓住真正的把柄,理論上應該嚴格整頓內部,做好防禦的架勢纔對嘛?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沒錯,雖然廠子被不知道來自哪裡的黑手打壓,但是他並不在乎,根本不在意。
當然這也在預料之中……本來嘛,就差不多是這麼一回事。這個什麼鋼鐵廠之類,應該只是一個妥協的產物。陸五既然被不知名的外國集團看中了,估計很快就要出國去了吧。
當然這個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肯定需要一番談判,考慮——雖然最終的結果早已經被決定了,但是對方既然看中的是陸五的自身素質,理所當然的不會採用那種單方面的強迫手段,肯定會有討價還價,確定待遇之類的一系列過程。這一次去s市,九成九是去見那個集團的大人物去了。
說話之間,他還特地給馬局長泡了一杯茶。當然了,這年頭不流行“端茶送客”,喝茶就是喝茶。只不過馬局長喝的沒滋沒味的,很快就告辭了。
不得不說,領導的眼光真的就是厲害。副主任一邊喝茶一邊想着。一方面謹慎小心,另外一方面又敏銳果斷,一點也沒有給陸五留下機會……一點點的機會都沒有!
……
在陸五面前的,是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短而顯得精神的頭髮,滿帶微笑的圓臉,此外還有不算很胖,但是絕對不能稱之爲瘦的身材。
要特別說明的是,儘管陸五隻是一個表示只是來諮詢一下的不速之客,但是對方卻沒有拿出任何臉色給人看。相反,他還很客氣的請陸五入座,併爲他倒了一杯水。
他們現在就在狗尾草公司的一件會客室裡,一個簡單,但又不顯得簡陋的會客室,非常符合正常人想象中的“小公司”的信心。
在他面前的這位就是狗尾草公司的負責人……或者說,是這裡的負責人,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商人。事實上對於這種笑容陸五很熟悉,任健臉上總是這種笑容。除非遇到了非常嚴重的事情,否則這種笑容任健是從不離身的。
“holoera……”負責人翻看了一下陸五手裡的說明書,當然陸五不止是說明書,破損的holoera也帶過來了。“原來是這個東西……”他用一種饒有興趣的口吻說着。
“它應該是你們公司的產品吧?”對方那種表情讓陸五頗有些不安。
“可以這麼說,雖然事實上我們公司並沒有真正的公開發售它。”
“什麼?!”陸五聞言驚訝的問,當然這個驚訝只是裝出來的。陸五之前就在網絡上查找過,事實上他拿到holoera的第一天——那個時候陸五還不知道琥珀的事情——他就上網去找了,想知道這麼一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可惜徒勞無功,哪怕是萬能的網絡也根本沒有holoera這種東西的消息。
“但是我手裡正好……”
“可能是因爲一些偶然緣故流出去的吧。”負責人不以爲然的說道。“不管怎麼說,它確實算是我們公司的產品。”
陸五打開隨身的紙箱,把殘破的holoera從中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前面說過,holoera雖然破了,但是陸五用膠水、膠帶以及其他一些手段勉強將它重新湊在一起而不是散架。只不過這樣看起來卻更加淒涼。
陸五注意到負責人的目光停留在破損的holoera上面幾秒鐘,但是也僅僅是幾秒。他顯然對holoera這東西並不十分感興趣。不管這個holoera到底是完好無缺的,或者如這個已經破損不堪的。
“就是這個,因爲一件偶然的事故,它損壞了。”陸五說道。
“看得出來,應該是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腳。”
“我想修好它……”
“嗯……你的意思是,你想修好它?”負責人看上去略微有點吃驚。雖然他的嘴巴沒有說出“爲什麼”這三個字,但是他的表情清楚的說出來了。他似乎對於有人想修復一件holoera這種事情十分驚訝。
“是的。”其實對方承認holoera是他們的產品之後(他如此坦率,反而出乎陸五的意料之外),陸五真心很想問問holoera到底是一個什麼東西,或者說它的本來用途是什麼。但是呢,如果他這麼問了,陸五就沒辦法提出修理的要求了——你連這玩意的用途都不知道,那爲什麼要修理?還特意的跑到他們的公司這邊提出這種要求?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估計都會察覺其中有問題,起碼的邏輯都不通。
負責人看了陸五好幾秒,似乎確認了陸五不是開玩笑。
“爲什麼要修它?”他有些好奇的問。
“對我來說,它作爲電器沒什麼用,但它本身對我而言有着特殊的價值。”陸五用一個含混的回答。
“好吧。”負責人聳聳肩。“不過呢,很抱歉,雖然holoera是我們的產品,但是呢,其實我們對它也瞭解不多。它是一個失敗的例子。就算說修,我們這邊也沒有它的零配件了。”
“可是……它是你們公司的產品……”
“你得去找王昊奮。”負責人說道。
“王昊奮?他是誰?”
“我們的前總設計師,holoera就是他的設計產物。”負責人聳聳肩。“那個傢伙腦子不太正常,設計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你們的總設計師?他不在這裡嗎?”對方這種略顯冷淡的話語,卻讓陸五感覺到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