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只能說這是夜晚的叢林。
有人在那裡祈禱着。
那是一個女人,她正用緊張和急促的口吻祈禱着。
不知道爲什麼,陸五馬上就察覺到這個女人很餓。是那種大概一兩天沒吃飯的程度。不止如此,她身邊還有幾個小孩。他們同樣很餓。
陸五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感官似乎……怎麼說呢,雖然只能形容爲“看見”,但是卻和正常情況下的視覺不是一回事。
因爲他一方面清楚感覺到這是一個沒有亮光的,漆黑的叢林,另外一方面又能清楚的看出這周圍的情況。
非常類似於之前自己被琥珀拉到海底的時候。儘管覺得自己的感官都正常,能看見東西也能聽見聲音,但實際上應該只是一種錯覺。
不過具體到這件事情上,不用細聽,白癡都能很容易明白人家這個狀態的禱告的目標很明確:食物。他們需要食物。
“這是怎麼回事?”陸五問道。
但是高手只能傳來一個代表着“無奈”的信號。他清楚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這個女人就是莫名其妙的知道了他,而且現在向他祈禱要求幫助。到底幫呢?還是不幫呢?這真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要知道,高手可絲毫沒有在地球傳播信仰的打算。
正如陸五在異界哪怕身居高位(前面說過,這已經是普通人能夠達到的巔峰了),他也覺得自己是地球人一樣,高手也覺得自己只是地球上一個短暫的過客。他並不想要人類的信徒,更沒有長期(當然這個“短暫”“長期”是以高手的標準而言的)呆在地球上的打算。所以哪怕他因爲某些原因必須要和人類進行交流,他也希望是用“交易”的形式來解決問題。各取所需,公平合理,童叟無欺,最重要的是可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但是呢,所謂世事不盡人意,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大概所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但是這種情況下,好像不能不幫吧?因爲很顯然,這幾個人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什麼生活在叢林裡的原始民族,而是爲了躲避某些危險,不得不逃到叢林裡的逃難者。
可是怎麼幫?也許別人不懂,但至少陸五很清楚高手的力量。或者說,高手這種類型的“神靈”的力量。高手並沒有虛空挪移的手段,不可能將一塊麪包送到他們的面前。
“幫幫他們吧。”陸五對高手建議。不管怎麼樣,也不能看着他們餓死吧?
高手似乎無奈的嘆口氣。接着,陸五清楚的注意到高手將一部分意識連接到那個祈禱的女人身上。具體的感覺……高手應該是把相關的感知從陸五身上屏蔽了……接着那個女人充滿喜悅的站起來,來到邊上的一棵朽木邊上。
在高手的指引下,她很順利的從朽木中挖出了一窩蟲子。
雖然是正常情況沒人會吃的東西,但是看過貝爺視頻的人都知道,如果是無毒的蟲子,其實這是很好的荒野求生食物。真心餓極了的情況下,它甚至連口感都不錯。
她和孩子們吃了蟲子,接着又從邊上摘到了一些可供食用的植物根莖和嫩苗。
事實上,在叢林裡食物很多,但是除非專業人士,否則你不知道那到底能不能吃。
吃飽之後,他們開始在一起感恩神的指引。
接着陸五又被流體的潮流丟到某個環境之下。這一次的情況和之前兩次又是不同。
具體點說,他感覺到自己似乎似乎坐在電腦前看視頻,不再有之前那種可以三百六十度觀察周圍的能力,彷彿一個攝像頭一樣,只能看到有限的視角。
視角里面似乎是一個普通的房間,中間坐着一個男人,男人背對着陸五的視角,坐在茶几前面,茶几上排着一整排的槍械零件。男人正在給零件擦洗,上油,然後組裝起來。
這身影……有點眼熟啊?!
很快的,男人手上組裝好了自己的武器,然後轉過身……這一瞬間,陸五就認出了對方是誰。是J!
“這個是……”
“搭檔,通過他的筆記本電腦的攝影頭。”高手提醒道。“他是我找到的跡象之一。”
“這個……之前他剛剛救過我吧?”陸五想起之前的那個突然襲來的冥月術士,也就是王大勇。
“這個可不好說,搭檔,你要知道,如果他突然得到一個殺你的委託,他可有很大的可能下次見面的時候把槍口指向你。此外,他身上的武器也是危險的,不管走火了,或者炸膛了,或者諸如此類,都會對你造成致命影響。”
“殺我應該不會,而且他現在也是在避禍中吧。這種狀態下……”陸五怎麼想都覺得如果有人想要殺他,沒有理由僱傭殺手,更沒有理由僱傭到J的頭上。哪怕有一個隱藏的敵人存在,他也應該用一些“比較正常”的手段。
人可以莫名其妙的結下樑子,畢竟人類有很多感情,比如嫉妒,都是很難揣測的。所謂人心不可測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具體的手段,那肯定是有跡可循的纔對。至於武器走火之類的事故,其實也和天上掉下一個花盆砸頭上一樣,並不是無跡可尋不可捉摸,是可以躲避的。
流體的力量再一次推動,陸五發現自己看到了一個和剛纔類似的情況。同樣是鏡頭的方式在看着什麼人。
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背影了,在一個顯然是辦公室的地方看着電腦。
“國安局的具體負責人,也就是調查你來歷的那一個。”高手提示。“我說過了,他們察覺到了有問題,但是目前對你採取的是‘暫時觀望’的態度。但是這是說不準的,誰知道什麼時候突然變卦呢?而且利用現有的國家組織來對付你,是所有手段中最簡單,最方便,也最無解的一種。”
“不是警察嗎?”
“警察反而對你視若無睹。”高手說道。“我想辦法找到了一點資料,關於那個……金爺的。他們還在尋找線索,但是其中根本沒有你。”
陸五也不得不承認警察很難找到他——畢竟有點太超越常識了。事實上,如果沒有異域的那段經歷,一個普通人很難有足夠的能力去殺人。這不是自身能力的問題——畢竟拿着手槍扣下扳機什麼的是每個人都能輕鬆完成的工作——而是心理承受能力的問題。
就算是警察,也是在“合理”的範圍內尋求答案。看到一個人被殺死了,他們肯定是附近尋找兇手,而不是認爲這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一次實驗。
事實上,除非是持續不斷的被衝擊三觀,或者確確實實是無法辯駁的事實。否則人的思維慣性是極難被打破的。比方說李澤,明明是對付過那名爲“邪魅”的怪物,但是他愣是把那玩意腦補成某個生化實驗造物之類的。
或者可以這麼說,只要能用正常邏輯範圍內解釋的東西,人們就不會去追求那種超自然的解釋。
“這個不像。”陸五看着這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背影。剛纔他因爲某個緣故,轉過頭,讓陸五看到了他的長相。這是一個陸五完全陌生的人,而且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圈子裡。實在看不出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交集可言。
“果然,暫時無法判斷……目前他的判斷和反應都是正常合理的範圍內,但是近期我打算再次對鋼鐵廠進行一次技改,開闢一條新的生產線。如此一來,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做出比較激烈的反應纔對。”高手說道。“還有這一位。”
陸五幾乎瞬間被那股流體席捲着,衝入另外一個地方。
這一次是一個完全燈紅酒綠的環境了。
一羣穿戴很清涼的年輕女子搔首弄姿,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則坐在沙發上,喝酒聊天,時不時和身邊的女人調情。當然了,也僅限於調情,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陸五的視角則是高處,似乎是一個攝像頭之類的。
“這位就是唐總……W市的一個出名了地產掮客。當然他的生意不止是地產……”
“原來這個就是……”陸五聽到這個名字就想起就是這位曾經讓任健非常非常的不爽。但是呢,說到底,對方的所作所爲哪怕再不堪,那也是商場手段,並不超出遊戲規則。做生意嘛,坑蒙拐騙纔是常態。
“因爲他有錢,資產相當豐厚,而且在W市這邊人脈很廣。他想得到鋼鐵廠的那塊地。”高手說道。“所以可以說和你有直接的利益衝突。眼下他似乎什麼都沒做,但是真要做點什麼,也很正常的事情。包括殺人奪財之類。”
陸五不得不承認高手說的很對。但是,如果說據此認爲他想殺人,特別是不去殺身爲法人代表的任健,而去殺雖然有股份,但是並沒有實際控制的陸五……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高手,爲什麼都是這些人,而不是其他一些我得罪過的,或者對我有敵意的。”陸五想起之前同學聚會時候的事情,“比方說那些流氓之類?”
“這是按照一種中國人的邏輯:街頭上的一個老乞丐,哪怕天天說着自己要謀朝篡位之類大逆不道的話,皇帝也是懶得搭理的。但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哪怕整天把忠君愛國掛在嘴上,皇帝也會細緻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這是就是能力的問題,我現在尋找那些有能力殺你的人,哪怕他們沒有敵意。而不是去找那些對你抱有敵意的人,因爲他們沒有能力,不值得特別注意。”
“舍了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陸五可不這麼覺得。因爲按照常理推斷,如果沒有魔力戒指、貼身的術士護衛(也就是琥珀)、外骨骼裝甲之類超乎常識的東西,任何人都能對陸五造成致命威脅。畢竟正如之前J說的,這個年代,殺人需要的只是決心,而不是力量。扣扣扳機只需要小學生的力量,而近距離把刀子捅進去——只要是個成年人就能做到。
“搭檔,如果對方只能對你造成一次威脅,那他對我們來說就沒有危險了。”高手提醒。“你知道,按照我們之前的估計,一次性殺掉目標是很難的。只有源源不斷的殺局才能保證萬無一失。所以這個‘宿敵’一定可以殺你很多次,直到成功。這些人都是有能力‘屢敗屢戰’的人。”
不得不說,陸五再一次被高手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