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親眼目睹過無數自然的美景。”張立強一邊畫一邊說着。“用我的畫筆和照相機刻畫下了很多瞬間的畫面。可是呢,後來我才發現,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並不是自然景色,而是人,特別是……美女。想想看,‘年年歲歲花相似’,沒有什麼自然景色是不可重現的。甚至幾千、幾萬年都不變。但是人類的美,特別是女人的美,實在太短暫了。區區五年十年,歲月就會改變青春容顏……皺紋就會長出來……”
琥珀微微的笑了笑。對方的話讓她想起了女術士的特權——哪怕術士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她們的容顏都可以保持在最年輕的那時候很長時間。而這個甚至只是普通術士。
“……是的,一點點……只需要一點點魚尾紋,就會改變那份完美。”張立強繼續說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忽視,或者修改。但是這實際上是弄虛作假……就好像可以通過化妝將醜八怪變成美女一樣!虛假的就是虛假的,只會讓人心中生厭……”
“你在想什麼,琥珀?”張立強察覺到自己的模特兒有點心不在焉。
“陸五不知道在幹什麼了……”琥珀隨口回答。雖然是短暫的分別了一段時間,但是……爲何明明心中很想見到他,但是真的在一起的時候,卻會有點不安呢?
……
“怎麼可能!”任健跳了起來,看着對方的手裡的那副爛牌。“這樣的牌你也敢全押?”
“爲什麼不敢?”對方微笑着回答道。“朋友,你知道,我們雖然在打牌,但是真正決定勝負的並不是我們手裡的牌,而是我們自己。”
坐在任健對面的是一個三四十歲,身體高瘦,甚至可以算得上幹瘠的中年男人,一頭金髮,眼窩深陷,宛如一般人概念中的癆病鬼或者是營養不良的窮人。可是他剛纔結結實實的贏了任健一連十把。
任健自我感覺察言觀色水平也算得上是入門了。卻完全穿透不了對方那種自信的笑容。剛纔對方那副表情,那種悠閒自如,那種生氣滿滿,那種暗藏在眼角深處的得意……無不預示着他手裡是一副好牌同花順。至少也是個順子。但是沒料到對方牌根本就是不成型的爛牌。如果任健沒有放棄,而是跟到底的話,那麼這一局會贏的毫無懸念。
邊上甚至有幾個看客開始喝彩了,當然不是爲了任健喝彩。
“還要再來一局嗎?”那個癆病鬼問道。
“算了。”任健哀嘆着站了起來,已經沒有信心繼續玩下去了。只能說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只能認賭服輸。
在距離他的賭桌比較遠的一個位置,幾個人正在眺望着這邊的賭局。
“確定可行嗎……”有人輕聲的問道。
“我找的這位可是職業賭客……曾經贏得金手鍊的高手……放心,絕對不會輸。倒是另外一方面……他們就這樣放棄了就沒機會了。”
“放心,看到沒有,那位……”說話的這位用手遙遙一指,指着一位頭髮花白,表情嚴肅,穿着一身禮服,讓人本能的想到“學者”或者“管家”兩個詞的,一副賭場領班姿態的老人。“心理學教授,他會負責讓他們欲罷不能的!”
說也奇妙,任健本來已經不想玩這種綜合考驗賭徒心理和運氣的牌類遊戲了,到邊上的幾臺輪盤賭之類的地方隨意玩玩。這種轉盤類型的,那就完全是運氣的。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在輪盤臺變只能說稍微坐了一下,就鬼使神差一般又回去玩牌了。
整個過程中,看不到那位領班做了什麼——他一直站在邊上,一副隨時準備爲遊客提供服務的架勢(當然事實上並沒有對其他的遊客提供什麼服務)。只是時不時的對身邊的幾個男女服務員說了點什麼。
“哦,”有人輕聲的吹了一聲口哨。“了不起,怎麼做到的?”
“這個我倒是問了一句過。按照教授的說法,其實人類的內心,除非迫在眉睫的利益或者危險,否則通常都是‘混沌’狀態,是非常複雜和混亂的。這個時候,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說想要的太多太複雜,以至於表現出太多的選擇。所以表面上他離開了,但是實際上他心中本來就有回到牌桌的慾望,這個時候就需要適當的引導,就能讓他回去。也許只是身邊人的一句不經意的話,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和表情,或者是一番討論……就能把人引導到正確的位置上去。”
“當然了,”說話的這位話鋒一轉。“最關鍵的是,我們的目標沒有警惕性,毫無提防。”
是的,沒有警惕性。這是一切的根源——又怎麼可能有呢?
在現代社會,這早已經是常識了。一個正規的賭場,它的賺錢方法絕不是針對什麼人,它只針對大數據。也就是說,賭場是假設所有的客人是一個整體,它只要針對這個整體贏錢就行了。而對於某個具體的人,那麼賭場是無所謂的,或者說,有輸有贏纔是常態。這就是爲什麼每個人都知道賭場穩賺不賠的同時,但是卻總是有那麼一羣人指望着靠賭博發財的緣故——他們希望自己贏錢的同時,有更多的人輸錢,如此達成自己和賭場的“雙贏”。
也只有那些規模小又不合法的小賭場小賭局,纔會針對客人出千耍賴,只贏不賠。
爲了達成穩賺不賠,也就是靠着大數據賺錢的目的,賭場理所當然會出臺一系列的制度限制,免得事情失控。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賭金是有上下限的。也就是說,單位時間內,輸贏是有極限的。哪怕你手氣臭得可以臭死臭鼬,你一天之內輸掉的金額也是有上限的。
所以對於真正的有錢人了來說,除非賴在賭場幾個月甚至幾年,否則短時間裡是輸不光的。而這次郵輪的賭場開放時間又有多久呢?頭尾也不過四五天罷了。也就是說,哪怕你真的賭得喪失理智了,你輸掉的金額也是有限的。
當然除此之外,只用籌碼不用現金的規定也是一條安全帶。具體到每一局,你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輸了多少。但是換籌碼的時候,你知道明白你到底花了多少。三百元沒人在意,但是三十萬、三百萬的話……這些大額的阿拉伯數字是很好的刺激劑。所謂大杯喝酒不會醉,小杯喝酒趴桌底就是這個道理。溫水煮青蛙纔會害死人。
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所以任健對於這件事情絲毫沒有警惕心。
回到牌桌邊上的任健手氣明顯好轉了。至少連續兩把他都摸到了大牌……不過他的對手,也就是那個長的像個癆病鬼的外國人嗅覺真的很敏銳。儘管他輸掉了不少,但是卻成功的避免了最糟糕的那種結果。不過,癆病鬼卻也失策了,他下一次摸到好牌的時候僞裝的太明顯,被任健看穿,結果浪費了一個絕好機會。
總之,連續三五局下來,任健雖然贏回了一點,卻總談不上勝利。但是,兩個人之間那種劍拔弩張,那種火藥味的氣氛,卻漸漸濃郁起來。彼此之間針對性越來越強,籌碼也越來越多,基本上都按照上限來賭的。以至於其他的賭客都察覺到不對頭,選擇脫離這場單挑。
這個時候,一位頭髮花白,年紀較大的領班出現在這裡。他首先很禮貌的向一胖一瘦兩位先生致敬,然後表示,他們這樣的做法已經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因爲其他人都不敢下場賭了。但是呢,這種做法並不違反什麼規則,所以賭場這邊也沒立場阻止它。他建議,既然兩位有興趣來一場一對一,那不如去裡面的包廂。包廂那邊的環境要優雅安靜的多,同樣有最好的荷官和服務,可提供最佳條件供兩位一決高下。賭場對此是完全中立,勝負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和其他人不相干,賭場甚至不會抽頭。而這張牌桌,則留給其他人。
這番話合情合理,禮貌又自然,再加上老人那種神情態度,似乎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充滿火藥味的目光,一起起身離開。
郵輪的賭場裡確實有很好的包廂。
和大廳不同,包廂似乎屬於那種比較空閒的地方。這麼說吧,大廳里人來人往,包廂裡卻只有有限的幾個人。包括荷官在內的幾位賭場工作人員。這些人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都只爲他們服務了。
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還有幾個看客,全部都是趁着這機會進來的。賭場並不在意這種看客,他們也可以作爲某種公證人,證明賭局。
說起來,可能是換了桌子的緣故,任健的手又臭了起來。雖然葉楠和蔣小云這個時候也找過來了。但是,她們兩個人的到來絲毫沒有讓手氣好起來。他面前的籌碼越來越少了。
連他自己都實際上泄了氣——這個癆病鬼老外確實嗅覺敏銳而且膽大。哪怕他嘴上詛咒自己的手氣臭,但是實際上也知道,那確實是對方技高一籌。就連兩個妹子都沒興趣了。
說白了,任健的察言觀色和裝腔作勢的水平,在生意場上也許夠用了,但是在賭場上,只能算是入門漢。那些真正的賭徒們,哪一個不是敏銳的宛如一根針一樣?只要你有一點點的漏洞,就能被這些針尖一樣的目光找出真相。
輸光了就算了!任健已經有了這個想法。說起來他這一次的輸掉的籌碼其實不少,大概有幾十萬吧……而且他已經下定決心,輸光就再也不玩了。自己根本不是這塊料!
但是這個時候,他摸到了一手好牌。
不是一般的那種好牌,而是那種極具僞裝性的那一種!也就是說,如果能誘惑對方,那一把就能翻本……哪怕不是完全的翻本,至少也能將輸掉的贏回一大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