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也就沒什麼了,分牌完成了,大家亮底牌就是了。
雖然說表面上玩牌,一半看運氣,另外一半看技術,看心理博弈。但是那是正常情況下,眼下這種情況就要另外說了。
至少荷官自己很清楚雙方都是什麼牌。畢竟眼下才是第三輪洗牌,兩個人會出現什麼牌他是爛熟於胸。雙方的牌面上,陸五有一對八,而癆病鬼是一對六,看起來陸五有優勢。然而陸五的底牌是一張雜牌,而癆病鬼的底牌則是一張六。也就是說,最後開牌,陸五會出現一對八,而癆病鬼手裡則是三條六。這是非常不錯,適合誘騙敵人上當的好牌面。當然現在也不說這了,反正都已經達到上限了……總之,這將是一次毫無懸念的勝利。癆病鬼直接就把之前那一局輸掉的錢全部贏回來了。
牌發完了,癆病鬼將手裡的底牌一亮,三條六。他得意洋洋的看着陸五。而陸五則示意邊上叫過來增加運氣的陌生女子翻底牌。顯然正如他說的,要藉助一下美女的運氣。
這種迷信,倒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賭場裡更多。人們總是相信一些貴人、美女之類的人有着天生的好運氣,並且希望通過各種各樣的辦法來沾染一點這種好運氣。但是,這一次可和運氣無關,而是一切都被事先決定了。正如前面說的,別說一個無名美女,哪怕美國總統來幫你翻牌,你也照樣得輸。
美女的纖纖玉手輕輕拈起了那張覆蓋的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隻手上,那隻手輕巧的一放,將牌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張八!現在是三條對三條,三條八壓倒了三條六。圍觀的人羣,哪怕是那些不知道真相的賭場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發出了底底的驚呼聲。
癆病鬼的臉色瞬間就從蒼白變成了鐵青。他怒視了一眼邊上的荷官,而荷官則愣愣的看着三條八對三條六,沒有任何懸念的牌,一臉不敢置信。
周圍人倒沒有懷疑。哪怕是一個老經驗的老手,估計這種牌局也是很少看到的吧。當然了,癆病鬼那就是典型的遷怒了。明明自己手氣不好,但是你很容易遷怒那個發牌的。
邊上的工作人員將籌碼推到了陸五這一邊。因爲看着發牌的同事還在發愣,他忍不住用手輕輕拉了一下對方的衣角,提醒對方不要發呆了,要開始下一局了。
荷官這纔回過神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鬢角已經被冷汗浸溼了。他收牌重新洗牌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犯了一個小錯,導致一張牌留下了摺疊痕。因爲這個緣故,他換了一副新牌,重新開始洗起來。
別說是他了,監控屏幕前方的一羣人都很驚訝。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賭桌對峙的兩個人身上。現在,兩個人面前的籌碼差不多相等了。之前癆病鬼從陸五和任健那邊贏過來的,已經一大部分都輸了出去。最重要的是,他臉上已經出現了一絲不安。
這是正常情況下,一個賭徒絕不會出現在臉上的表情。這比面無表情還要糟糕。所幸,賭王就是賭王,伴隨着唰唰的洗牌聲,他的表情逐漸恢復了鎮定。
幾乎沒人注意到荷官停下洗牌動作的時候,手臂有些輕微發抖。對於荷官來說,這可不是好兆頭。洗牌是一個極其精細的動作,身體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會導致洗出不一樣的牌。
新一輪發牌開始了。這一次終於不是“比拼運氣”了。兩個人如常規一樣的逐步加註。但是在最後一輪,陸五毫不意外的再次推上高額籌碼。
如果洗牌一切正常,那麼這一輪應該是順子勝過兩對。癆病鬼這邊是順子,陸五這邊是兩對。陸五的底牌是一張沒有任何用處的雜牌。
癆病鬼亮出了底牌,湊成了一副順子。應該不會錯,不會錯,荷官自己心裡告訴自己。一切都很正常,陸五應該是兩對……正常情況下他完全可以肯定。但是……荷官現在也不敢說自己又百分百把握了。
陸五笑了笑,示意自己臨時請過來的美女幫助開牌。
“葫蘆!”有人叫出了聲。荷官的臉色蒼白,雙腿發軟——要不是身邊的同事察覺他不妙及時扶住他的話,估計他就這樣直接摔倒了。幾個人都察覺到了荷官的問題,有人把他扶到一邊坐下,一名熱心的同事還給他倒了一杯水。但是他兩手捧着杯子,只是機械的盯着賭局,不明白到底什麼地方出了錯。他的洗牌術,他引以爲傲的技術,現在卻一而再的失敗,而且是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失敗。
當然,他的離開不影響賭局。大筆籌碼被推到了陸五這一邊。這種情況下,一位新的荷官來到了賭桌邊上。
在郵輪另外一個地方,幾名完全傻眼的策劃者已經察覺到不對頭了。這不正常,不,這不對頭!有人已經下令把剛纔的鏡頭重放,慢鏡頭的那一種。
包廂裡有好幾個攝像頭。雖然不能憑此偷看玩家的牌,但是看清楚賭桌之上發生了什麼卻很方便。畢竟大家都知道,只要動作和速度夠快,其實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一些讓人根本無法察覺的事情。所謂的魔術,很多就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
但是,在慢鏡頭回放的時候,所有這些招數都會曝光。
荷官因爲發了急病而身體狀況不佳,所以理所當然換了一個荷官。這位新荷官的動作很慢,簡直可以說慢吞吞的。他還特別換了一副新牌,但是哪怕再慢,他還是完成了洗牌的工作,開始發牌。
兩個人面對面,陸五的笑容依舊,而癆病鬼則正襟危坐,滿臉都是一種兇狠的表情。
此時籌碼上,陸五已經比對方多出一堆來了。這就是高額賭注的好處,稍微來幾次,大筆籌碼就易手了。小勝小負來回幾十個回合,還比不上這麼一局的輸贏呢。
現在,前賭王已經確定對手出千了。雖然哪怕現在也搞不清楚對手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作爲一個賭王,他可以百分百的相信其中一定有鬼。
陸五從自己前面隨意拿起一枚大額籌碼,放在身邊美女手上。後者一臉笑容的收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捱得緊緊的,一副眉來眼去的樣子。任健雖然覺得很不妥,但這種情況下卻也顧及不了這麼多了。事實上,看着那個癆病鬼臉色的變化,他心裡真的是很爽。
其實吸引一個人賭下去的,有一半叫做“不甘心”,另外一半則是“憎惡”。是的,其實不是爲了贏錢,就是看着對方這麼一副挑釁的表情非常不爽罷了。看你牛逼,也就這檔次啊!遇到一個比較狠的就不行了!
荷官開始慢吞吞的給兩個人發牌了。
在另外一邊,陸五剛纔的動作已經開始被慢鏡頭回放。這個時候才讓人突然意識到,陸五從頭到尾都不曾碰過牌。因爲大家都單純的比拼運氣,所以陸五連底牌都沒看的。
但是,你不碰牌不等於不能出千。就像是魔術表演一樣,有的時候,魔術師本人就是一個幌子,真正的手段都在助手那邊呢。雖然他們知道理論上這個女人和陸五是沒什麼關係的,但是也有可能兩個人根本就是同夥。
鏡頭在翻牌的那一瞬間簡直就是一幅幅畫面播放過來了,而且還放大了。但是,那個女人輕巧翻開牌的動作,並沒有任何問題。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你不能不相信這些一絲不苟,絕對忠實的記錄下一切細節的機器。
大家都感覺到事情有些真的不妙。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看着那位至今依然坐在角落裡,捧着水杯發呆的金牌荷官……卻又覺得事情很可能只是一個偶然。所謂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但是眼下,卻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們現在總不能直接衝進去,宣佈對方作弊出千然後把他逮捕起來——這樣做倒不是不可以,但是拿不出證據來,事後一定會被起訴。
在那些允許賭場開放的國家裡,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找不到出千的手段那就是沒有出千!賭場最多隻能讓你離開,宣佈不接待,但是不能做更多了。
但是呢,考慮到那一筆數十億的驚人財富,似乎什麼規矩都可以暫時忽略不計了。
就在幾個人認真考慮,以及輕聲私下交談這個問題的時候,屏幕上的賭局又結束了一局。沒有任何意外的,陸五獲得了勝利。前賭王已經竭盡所能,但是架不住對手的底牌太好。
賭王也不等於必勝。前面說過,牌類遊戲,一半運氣,一半是技巧和心理博弈。真的彼此運氣差別太大的話,那其實怎麼做都贏不了。他已經很不錯了,在對方驚人的運氣面前居然撐了好幾輪,避開了不止一次的陷阱。但是最終還是掉了進去。
現在,幾乎沒人對前賭王的職業水平有什麼信心了。不過這其實已經無所謂,他們經過一番權衡,已經決定用最後一手了。哪怕事後必須把這艘郵輪低價轉售也在所不惜!
這個時候,有人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要特別說明的是,爲了演戲逼真,船上的WIFI是真實的被關掉的,但是電話依然連通着。至少船上的高層手機都能用。
克魯格拿起手機,卻看到的是一個自己不曾想到的號碼。是那個浪蕩子!
他接起電話。果然是湯瑪士!湯瑪士用很愉快的聲音通知自己的“按扣”,他剛剛收購了一家外國小銀行。或者具體點說,他得到了那個小銀行的大部分股權,從而得到控制權。
克魯格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湯瑪士收購的銀行正是陸五和任健借款的銀行。是的,一家不起眼的外國小銀行。如果說湯瑪士是隨機的,毫無目的性的收購了這家銀行……說出去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被發現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泄密的,但是顯然湯瑪士將這個陰謀連根拔起,根本沒給他任何一點機會。不過收購銀行……
“不可能,你應該在……”
“我是在科考隊裡,”湯瑪士回答。“但這不妨礙我找個朋友來代理收購。嗯,順帶說一下,銀行我也已經委託朋友打理了。應該很快就會上軌道吧。”
說完這句話,湯瑪士就掛掉了電話。
克魯格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湯瑪士這麼一個電話過來是什麼意思。他的計劃已經曝光了。湯瑪士直接來個釜底抽薪,現在一切手段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監控室裡的幾個人都已經聽見了雙方的對話,彼此默默的對視了一眼,轉身離開了監控室。雖然此時此刻,屏幕上正在顯示雙方最後一局。這真的是最後一局了,因爲癆病鬼已經沒剩下什麼賭注,根本玩不了下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