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走了,我一個人靠在大樹下,此時才發現,這裡竟然就是路口的那棵老柞樹。
疼痛是一陣一陣的。好容易捱過這場陣疼,我的心靜下來,突然感覺到心裡跳得特別慌。
腦海內立即警鈴大作,別的我不擔心,就擔心剛纔那隻老鼠精又會跑過來。
也許是懷孕的關係,從前我見了這東西沒什麼感覺,雖然不喜歡,但是也談不上怕。可是剛纔看到了,就覺得非常噁心。噁心得想吐。
我立即四處查看,突然見到草叢裡有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出來,定睛再看,才鬆了一口氣。
草叢裡的竟然是那隻從家門口走丟的大貓!
此刻,它從草叢裡看着我,一雙眼睛好像夜光石一樣綠瑩瑩的,灼灼發亮。
我輕聲對它說道:“咪咪,你跑到哪裡去了?肚子餓了嗎?”
它喵地叫了一聲,豎得筆直的尾巴搖了一下。
它慢慢向我邁進,身上的毛全部都豎了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我驚慌極了,大貓這樣明顯是將我當做了敵人。可是我不記得我有哪裡罪它啊!
我柔聲對它說道:“咪咪,你肚子餓了吧?家門口放了你最喜歡吃的魚呢,你肚子餓的話先回去吃魚,好嗎!”
無論它聽不聽得懂我的話,我想,儘量表達我的善意,它總不會還要攻擊我吧?
我立即聯想到剛纔路上的那隻老鼠,難道說,當時就是它躲在田裡?所以那隻老鼠才那麼害怕?它爲什麼不出來?難道是因爲李宸的原因嗎?
“今天那人把你趕走了你也很生氣把,他不是惡意的。你就不要生氣了!你看,我的小寶貝馬上就要出世了,這幾天我呆在醫院裡也不能照顧你了。你要是肚子餓了的話,千萬別亂吃東西啊,萬一有人家裡放了老鼠藥被你吃了就不好了。”
我感覺到,我說的話它似乎聽懂了!
它眨了一下眼睛,躬起的背慢慢放鬆,尾巴也放了下來。
我心裡鬆了一口大氣,想來,還是我這段時間的餵養起了作用,所以它纔會被我說服。
它又向我走近了兩步,好像在猶豫。歪了歪腦袋。一雙貓眼裡的光芒忽明忽暗。
我按捺住心跳,大着膽子對它伸手說道:“過來,咪咪,快過來!”
“來,讓我摸摸你,乖啊!”
也許只有儘量表現我的喜愛,它纔會不傷我吧。
它又叫了一聲!
突然,它眼睛睜圓,四足發力,猛地朝我躍過來!
身子沉重極了,我無法躲避它的攻勢,心裡只感到奇怪,明明看上去它已經放棄了戒備,怎麼突然又要攻擊我呢?
貓叫聲兇狠極了,它朝着我猛撲過來,我嚇得立即用手護住頭部,低着頭往地上一歪。
呼呼地風聲掠過我的頭部,有那麼一霎,我甚至覺得貓爪就在我頭部輕輕滑過!
身後響起了吱吱的怪叫聲,悽慘猛烈。
回頭一看,大貓抓住了那隻大老鼠,兩隻爪子左右開弓,血肉四濺。它咬一口,鬆一下,大老鼠跑幾步又被它的爪子撓了回來。
這樣反覆數次,那隻老鼠已經被它玩的奄奄一息。
可我不想看下去,我捂着胸口難受得想吐,那股血肉模糊的樣子然給我噁心極了!
這時,肚子又疼起來了!冬盡投技。
我捂着肚子,忍不住低聲呻吟起來,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到地上,“噗”地一聲,濺起細小的灰塵。
疼痛密密麻麻地一點點佔據了我的全身,最後模糊了我的意識。
大貓好像有所察覺,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睛閃爍了一下。
遠處,有人飛快地奔來,此時,我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了金鉞的臉。
我不禁溼潤了眼睛,喃喃叫道:“金鉞、金鉞!”
叫着這個名字,似乎就可以給我增添了力量。
“金鉞,是你嗎?是你來看我了嗎?”
可是我卻清楚地知道這只是我的幻覺啊!
不是金鉞,他不可能再來了!他已經被我害死了!被我親手下的降頭害死了!
是我的錯,我的雙手沾滿了我愛人的血腥!而我還在這裡叫着他的名字,真是好笑啊!
活該我今日受到這樣的懲罰,活該我今天孤苦伶仃!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不,我還有我的孩子,是我和金鉞的孩子!
這個孩子,它已經沒有了爸爸,不能沒有媽媽,它需要我的照顧,需要我來照顧!
金鉞,如果你在天有靈,如果你心疼你的孩子,如果你,還對我有那麼一點點情感,保佑我平安地生下這個孩子吧!
這個孩子,他也姓金啊!
我的意識渾渾噩噩,腦子裡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
明明已經痛得不能開口說話,可是我卻清楚地聽到李宸的聲音:“朱靈、朱靈,我回來了!堅持住,堅持住啊!”
我感覺到自己被擡上了擔架,被送進了醫院裡。
可是這場疼痛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快結束。整整疼了一個晚上,凌晨五點鐘,我才生下了我的孩子!
“恭喜你,是個男孩!”
男孩,金鉞,你看到了嗎?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我立即又說道:“他健康嗎?快給我看看!”
護士將他遞到我眼前,笑着說道:“很可愛的一個小寶貝,長得真漂亮!”
他已經被洗乾淨,打好了包被,小心地放在我的身邊。
我微微側臉,貪戀地看着他拳頭大小的臉,那麼小的嘴巴,那麼小的鼻子!真可愛啊!
他的眼睛閉得緊緊地,長長的眼瞼往上挑,看上去可愛極了!
這就是我的孩子啊!
我喜極而泣。
……
我在醫院裡住了六天就出院了。
大概因爲我平時多注意運動,所以這次生孩子,雖然之前小小的驚嚇了一把,送進醫院之後卻順利極了!
李宸也因此而留了下來,一直照顧到我出院。
在醫院的第三天晚上,半夜醒來,突然發現屋子裡有一雙綠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習慣了黑暗之後我發現,竟然是那隻大貓。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溜進來的,明明門窗都關着,可是它好好地蹲在屋子中央,就那樣炯炯地看着我,讓人十分害怕!
我隱約感覺到,這隻貓對我有敵意,可是至今它也沒有對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至於那天晚上在老柞樹下,我後來細細想了的。
大貓撲過去的時候,明顯是針對那隻老鼠,並不是撲向我。所以當時我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
我慢慢起身,孩子在嬰兒牀上熟睡過去了。
請來照顧我的鄉人嫂子也在另一張牀上睡熟了。
我悄悄坐起來,看着這隻大貓。它的旁邊就是嬰兒牀,其實我倒不怕它撲我,我就擔心它會抓傷我的孩子。
見我動作,它無聲無息地弓起了背,一雙眼睛高深莫測,對我露出了敵意。
我彎着腰,低頭微笑着對它說道:“肚子餓了嗎?這幾天在外面有沒有吃飽肚子呢?”
它的身子微微往後傾,耳朵輕輕一動,好像對我的關心感到奇怪。
我柔聲對它說道:“要是肚子餓了的話,我這裡還有吃的,你吃不吃?”
幸好晚上的飯菜還有剩的,正好煮的是鯽魚湯。
我慢慢拎起保溫桶,將裡面的鯽魚給它看,輕聲說道:“你吃不吃?吃的話我就倒在地上好嗎?”
它慢慢昂起頭,好像很鄙視我一樣,突然一跳,跳到了嬰兒牀的圍欄上。
“下去!”
我生氣了,這隻貓明顯對我的孩子有敵意,我絕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在我面前傷害我的孩子!
我伸手就要揪它的脖子,而它也立即伸出爪子,尖銳的在我手上抓了一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卻不敢縮回手,依舊牢牢掐住它的脖子。可是它的爪子就好像生了倒刺一樣,兩隻後爪緊緊攀附住嬰兒牀的圍欄,而前爪卻猛地增長,向孩子的臉龐抓過去。
我幾乎都要瘋了,孩子還這麼小,肌膚還這麼幼嫩,哪裡禁得住它的抓撓啊!
就在這瞬間,我突然看到孩子睜開眼睛,一雙眼睛裡閃着七彩色的琉璃光芒!好像有千萬種霞光在它周身籠罩一樣。
大貓叫了一聲,猛地縮回了爪子,我看到它的爪子好像被什麼燒灼了一樣,漆黑漆黑的。
它驚叫了一聲,立即向牆角竄去,這時,我才注意到牆角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多了一個貓洞。
我顫抖着立即抱起孩子,貼向他的小臉,這一刻的慶幸真是無以言表。
陪牀嫂子這時也醒來了,拉亮了電燈,睜眼看我,驚嚇地說道:“哎呀,怎麼你手上還流着血啊?”
“沒事沒事,不要緊。”
我不停親吻着我的小寶貝,只要它沒事就好,我被貓抓了一下算什麼呢?
陪牀嫂子還是不放心,叫來了護士幫我包紮。又找了人想辦法將貓洞堵上,只是我卻再也睡不着了。
我不放心,把孩子放在我的牀上,就那麼一直看着它。
想到剛纔那陣七彩的霞光,我不禁心潮起伏。
金鉞是夜叉族,有着夜叉的血統,而孩子,自然也與其他的孩子有着天然的不同。只是,我從未見過一個小孩像他這樣,有萬丈霞光保護它。
難道是金鉞冥冥中在保護孩子?
想到這裡,我立即生起了一個念頭。等到孩子大一些之後,我一定要親自去那山崖下走一趟。我要好好再看看再找找,就算金鉞不能重生,可是他的屍骨一直在那座山崖下無人收斂,作爲我,也應該跑這一趟。
況且,我還一直有個心願,要去見族長,當面問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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