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了一陣突如其來的陰氣。
這個陰氣非常淡薄,一般的養鬼師應該跟本感覺不出來。
之所以這麼淡薄,要麼就是這個陰氣的主人非常弱,要麼,就是非常快。
我倒是不害怕。只是四處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了什麼痕跡。
“找不着”是可想而知,可是“幹直毛”又是什麼東西?
一回頭,正撞到了一個涼涼的懷裡去。
這個懷裡帶着淺淺的檀香味道,毫無疑問是程恪。
他清越的聲音在我頭頂響了起來:“看見了什麼?”
“沒什麼。”我答道:“有個陰靈,這裡果然不太乾淨,已經被我嚇走了。”
“我去看看
。”程恪握住我的手:“一起去?”
“算了,本來宅子的主人請我們來,就是爲了一個安寧,”我說道:“今天既然宅子也暖的差不多了,在這裡過一夜。冒充一下主人,那些陰靈自然會知難而退。你去看,我不管了。”
說着我跟程恪揮揮手,就進了浴室裡面。
“陸蕎……”程恪回過頭望着我,卻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側過頭。
“沒什麼。”程恪還是沒說,只是猶豫了一下,說道:“也許是我多心。”
我沒細問:“只是多心就好。”
大概,是兩個人之間的感覺變了?希望是多心。
浴室裡面也收拾的非常整潔,豪華的四爪浴缸,和精緻的櫥櫃,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浴室給人的感覺怪怪的。
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
因爲感冒的原因。什麼腦筋也都懶得動,我直接把自己泡進了熱水裡面。
真舒服……
第一次見到程恪,也是在浴缸裡面。
我趴在浴缸旁邊託着腮,心裡想着,如果回到過去,我是選擇跟宋之遠相親,還是義無反顧,要去那個廟裡面?
算了,想這個沒意義。
短短的幾個月,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似乎墜入到了另一個世界裡面一樣,也好,好像我能多活出來一個人生。
只是每天,都像是在懸崖邊上跳舞,只能小心翼翼,因爲沒準兒什麼時候,就會跌入無底深淵。萬劫不復,粉身碎骨。
“啪……啪……”剛纔那個拍球一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真是頑固,跟我一樣的頑固
。
長長舒一口氣,也不打算管,大概程恪再過來的時候,一定會被程恪給嚇退了的。
仰過頭,像是習慣性的,又想睡覺,可是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身後有人,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同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找到了。”
猛地回過頭去,還是跟剛纔一樣,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我擰起眉頭,那個陰靈敢到我身邊來,要麼蠢的厲害,要麼……強的厲害。
一會兒說:“找不着”,一會又說“找到了”。
“想玩兒捉迷藏啊?”我隨口說道:“怎麼玩兒?”
那個聲音一下子高興了起來:“你來找我!”
接着,那個聲音消失了。
陰靈的聲音很難聽出來性別年齡,往往那種聽覺,對養鬼師來說,只是一種“感覺”。
看來那個陰靈就是一個“先入爲主”的。
房子長期不住人,都很可能被其他的靈體佔了,自立爲王,何況這麼大的宅子,本來陽氣就稀薄。
我洗澡也洗的沒了興趣,索性就從浴缸裡面出來了,包上了毛巾打開門,側頭往走廊裡一看,卻愣住了。
這個洋樓很大,所以有很多的房間,現在每一個房間的門,全被打開了。
“程恪?”
肩膀一暖,是一件衣服從天而降,搭在了我肩膀上,程恪清越的聲音有點不悅:“就這麼出來?”
我回過頭,正看見程恪站在我身後,好像不太高興。
趕緊陪着笑說道:“耳釘在樓下看不見的,你開門幹什麼?”
“這裡不是新房子
。”程恪嘆一口氣,皺起英挺的眉頭將我身上的衣服往嚴實裡攏了攏,說道:“以前住過人。”
“住過人……”我擰起眉頭:“你怎麼看出來的?”
程恪牽着我的手,往一個房裡面指了指。
我看見了那個房間有個梳妝檯,而那個梳妝檯上面,是被一塊布蓋住了的。
很久不住人的房子,愛惜的傢俱,自然是要被罩上比較好,但是這個家裡,比鏡子豪華的東西,可不僅僅是一件兩件,單單給鏡子罩上……
我忽然想起來爲什麼我感覺浴室裡面不對勁兒了,因爲每家的浴室,幾乎洗手檯都是要裝着鏡子的,可是那個浴室裡面雖然大,卻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鏡子。
“這是……什麼講究?”我問道:“難道這個宅子裡面,一個鏡子也沒有,全給遮上了?”
“這叫‘封光’,”程恪說道:“只有死過人,但是魂沒走的房子,纔會用上這個講究。”
“啊?”我瞪大眼睛:“這個房子原來不僅是二手房,還是一個凶宅?什麼叫‘封光’?”
莫非跟上次那個幽茗山莊差不多。
“人要是橫死在宅子裡,加上宅子裡面有某種死者眷戀的東西,他很可能就會在宅子裡面呆着不走。”程恪望着那個被遮起來的鏡子,說道:“而且,看見鏡子之後,也可能會誤會了鏡子是另一個世界的投生入口,從而進了鏡子裡面,走錯了路,所以,這是杜絕死人的魂魄誤入鏡子,從而留在宅子裡的一種方術。”
“原來在咱們來之前,房子的主人就已經爲凶宅所苦了。”
但是現在,又是暖宅,又是請人鎮宅,不大對勁兒啊,難道說,那個老闆是買了一個二手房給二奶?但是又怕真出了點什麼事,先以“鎮宅”爲名義,讓我們住進來噹噹小白鼠。
天上果然是不能白掉餡餅的。
我暗暗的嘆了口氣,但是轉念一想,這也是個鍛鍊的機會,好好學習學習,如果我以後能成爲了一個真正的養鬼師,那之後真的能做買賣了,也不用上班看白眼了
。
正在這個時候,耳釘“噔噔噔”的上了樓,見門全開了,咋咋呼呼的說道:“你們這是幹嘛呢?”
“你來得正好。”我忙問道:“這個房子不是新房子?”
耳釘一怔,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把程恪說的鏡子的事情跟耳釘講了一遍。
耳釘摸摸後腦勺,是個滿不在乎的樣子:“管它是個新宅子老宅子呢!能賺錢的宅子,就是好宅子。”
“這是個凶宅。”我想了想,說道:“房子是土豪託你來鎮宅,還是那個二奶?”
“這我就不知道了。”就算聽到了這是個凶宅,作爲養鬼師的耳釘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也許……土豪買房子,被人給騙了?根本不知道這個房子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看沒準兒是你被別人騙了,連累的我們也跟着上當。”我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說之前的介紹生意的老闆,是誰啊?怎麼這麼好的事情,他自己不來做,反倒是讓給你了?”
“大概是想着跟我搞好了關係,免得哪一天我姑奶奶的那個壞脾氣上來了,找他的麻煩唄。”耳釘說道:“你放心吧,介紹活給我的,那是非常靠譜的,太清宮你知道嗎?那是太清宮的高徒。”
一聽太清宮,程恪的眉頭倒是挑起來了:“不知道,道號是什麼?”
“人人喊他初陽道長。”耳釘一邊挖耳朵一邊說道:“也不知道是真名還是道號,我以前就是給他打工的,在金茂大廈底商開的鋪子,牛逼的很,手底下好多的大買賣。”
初陽道長……說起來,也是很久沒見到他了,但是想想也是奇怪:“我也認識他,是個要錢不要命的,這麼好的買賣,怎麼自己不做,倒是交給你了?”
“他是出家人,不認識女的唄。”耳釘腆着臉往我手上記吃不記打的摸了一把:“不跟我似的好福……”
“啪……”
只聽一聲脆響伴着一聲哀嚎,耳釘的手腕又一次脫臼了
。
我將耳釘的手腕給接好了,又往這個屋子看了一圈,回頭望着程恪:“那個陰靈,你看見了沒有?”
程恪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藏在了哪裡,我一進門,只察覺到了很細微的陰氣,根本沒發現靈體的影子。”
藏?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是不是在捉迷藏?
“咔……”忽然正在這個時候,大門上傳來一聲巨響!
“媽個雞啊!”耳釘愣了愣:“這哪個不要命的敢來送死啊,我看看去。”
說着,先從樓上往下走:“哪個小鬼,活得不耐煩了……”
我忙拉着程恪跟着耳釘下了樓,耳釘把客廳的門一拉開,那室內的燈光一撒出去,耳釘還沒怎麼樣,外面倒是先傳來了一聲尖叫:“誒呀媽呀,真的有鬼!”
細細一聽,那個聲音還挺稚嫩的。
耳釘一聽,頓時滿頭黑線,呵斥道:“鬼你個頭,你們幾個小崽子是打哪兒來的?大晚上擅闖民宅就算了,還抽開了瘋了!”
我跟着過去,越過耳釘的肩膀往外面一看,只見外面,是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少男少女,身上還穿着校服,在庭院裡面嚇的瑟瑟發抖:“你……你們不是鬼?”
而這幾個少男少女後面,一個團團的黑影正緩緩的站了起來。
我眉頭一皺,但是再仔細一看,原來那個黑影也穿着一身校服,是個小胖子。
他一手還在揉着自己的屁股,又是驚懼,又是懊喪的望着我們。
我這就明白了,一羣小孩兒是從那個歐式大鐵門上面給翻過來的,而那個小胖孩兒,估計着是手潮了,從鐵門上摔下來,這纔有了那麼一聲巨響
。
“搞什麼飛機!”耳釘顯然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了,瞪着眼睛怒道:“你們是不是翻牆進來偷東西的!”
爲首的一個少年一聽,急的兩手亂搖:“我們可不是那種人啊!我們主要不知道,這裡面居然還有人!話說……”那個少年猶豫了一下,認真的說道:“你們真是人?”
“是……他們是人!”一個女生忽然尖叫了起來:“那個大姐姐,不就是在愛你永不變那個店裡跟一個大帥哥打kiss的那個嗎!照片現在還貼在店裡,老闆說是鎮店之寶!”
我嘴角一抽,也想起來了,這一羣少年裡面,有一對小情人,是愛你永不變麪館的常客,跟我們見過一面,上次在那個麪館裡面那個醬牛肉接吻大賽上的不堪記憶再一次浮上腦海,是啊,那張照片還掛在牆上呢,真是恨不得揪過程恪打一頓。宏找尤弟。
程恪薄脣倒是勾起來,一副想起了美好回憶的樣子。
“哎,真的是……”另一個小姑娘也說道:“那個大帥哥也在!哇塞,這一次來的值!上次我想跟老闆要那個照片,他死活也不肯給!”
“行了行了,”耳釘更是聽的如墜雲霧:“你們到底是幹嘛的?”
“是……是來鬼屋探險的。”爲首的少年這才說道:“話說,你們怎麼也會在這裡,也是來探險的嗎?”
“探你個頭!”耳釘跟我們徵詢了一下,纔不情願的將客廳的門給打開了:“你們進來說,鬼屋,是個什麼意思?”
幾個少男少女一聽,十分興奮的就涌進來了:“哎呀能進去了!真是太好了!”
原來那幾個少男少女跟我在麪館裡看見的時候一樣,對各種靈異傳說非常的狂熱,整天聚在一起,淨說點哪個樓的電梯監控拍出了多一個乘客啊,哪個小區的健身器材總是自己晃動啊,那個學校的廁所便池會伸出來一隻手摸如廁者的屁股之類的都市傳說。
這一次往這裡來,也是因爲傳聞之中,這個別墅鬧鬼鬧的很兇,一夥人商量了一下,就趕過來了,認定要在這裡玩兒通靈遊戲,一定能見到真正的鬼,這不是下了晚自習,就過來了,遠處看見這裡亮着燈,他們就挺興奮的,但是沒想到,屋裡真的有人
。
“你們就是活膩歪了要找死!”耳釘訓斥道:“鬼有什麼好看的?”
一個少年顯然是這個團隊裡面的智商擔當,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子,義正詞嚴的說道:“科學,就是要去探索未知領域的每一個角落,所以……”
“所以你個頭!”耳釘說道:“還通靈遊戲,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活這麼長的。”
“我才十六!”一個小姑娘顯然沒聽明白了耳釘的意思,不甘心的說道。
“十六……”耳釘瞪了那個小姑娘一眼:“出點什麼差錯,叫你們永遠也到不了十七!”
幾個少男少女吐了吐舌頭,顯然是很不以爲然的,也許他們根本就是無神論者,所以才能這麼膽大包天。
要想見鬼……他們早就看見程恪啦!
說到程恪,幾個少女正以一種看偶像的目光含情脈脈的注視着程恪,早把少年們的什麼通靈遊戲拋到了腦後去了:“帥……”
“偷拍一張當壁紙,就可以天天舔屏了……”
“你手機像素怎麼樣……”
程恪面無表情,還是跟石膏像似的,更引得小姑娘們讚歎連連:“就這麼看着就好……簡直像是一幅畫……”
我則望着那個在麪館裡面跟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說道:“你們說這個地方鬧鬼,是怎麼個鬧法?”
“哎呀,大姐姐,你問我可是問着了!”那個少年一聽我有興趣,趕緊說道:“我們家就住在這個別墅區,從頭到尾,那是知根知底!”
沒看出來這個少年還是個富二代。
接着,那個少年開始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原來這個別墅,一開始蓋起來的時候,只是作爲一個投資的產業,炒房子用的,倒是一直也沒有住過人,但是有一天業主回來取東西,見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裡面就出現了一具面目早已經敗壞的屍體。
業主被嚇了一個半死,趕緊報了警,警察來是來了,可是因爲屍體實在腐爛的沒有了樣子,身邊也沒有什麼能證明身份的物件兒,並沒有查出什麼所以然來,只驗屍說死者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沒有傷,死亡誘因有可能是因爲心臟麻痹之類的
。
玉寧的人口流動性是很大的,要查起了這麼個一點來歷也沒有的孩子,根本是無頭無緒,玉寧警察雖然也盡心竭力的調查失蹤人口,但是也並沒有弄清楚,那個孩子是誰,又爲什麼會死在了那一棟別墅裡面。
這當然不是什麼好事,別墅的主人覺得自己平白無故倒了大黴,無緣無故,沒住過的房子就鬧了血光之災,很想着賣出去算了,但是這一陣子正好樓市低迷,房子沒賣出去不說,居然開有了怪動靜。
因爲別墅是個獨門獨戶的,所以基本里面的事情不是太吵,鄰居是不會知道的,但是經常就有鄰居看見了,這個別墅裡面,傳來了踢鐵門的聲音,和打碎玻璃的聲音,鄰居怕有賊,跟別墅的業主說了,業主沒辦法,只好請了保安還看着。
保安是個膽子很大的人,他說看見了有個孩子在裡面亂跑,還跟保安開玩笑什麼的。
保安想追卻沒追上,還沒看清楚,那個小孩兒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保安大怒,預備着跟業主打個報告,安個監控器,好把那個孩子給逮到了。
但是沒想到,保安沒過幾天,就死於非命了。
而且身上同樣沒有外傷,只能認定是個心臟麻痹。
知道內情的,都說那個跑跳的孩子,肯定就是來路不明的那具屍體。
這下業主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急着要賣房子,可是一直賣不出去,就這麼耽擱了下來,這個樓鬧鬼的事情,弄的別墅區的人都知道了。
而這一陣子幾個少年說起來了通靈遊戲,爲首的少年說這裡倒是個“寶地”,就領着他們過來了,誰知道,就見到了我們,還以爲碰上鬼了呢。
來路不明的屍體……就是那個想玩兒捉迷藏的陰靈嗎?
這件事情聽上去,是挺奇怪的。
問了那個少年和耳釘,得知了兩個人口中的業主不是一個人,這就確定了,是原先的業主將事情給瞞下來了,滿口說什麼新房子一天沒住,土豪挺高興的就買下來給二奶當作愛巢,這可倒是好,原來是沒住過人,先死過人
。
“話說……”那個少年挺興奮的問道:“你們見到那個鬼魂了沒有?”
“見你個頭!”耳釘挺不高興的說道:“這麼多人,陽火旺盛,他肯定不敢出來。”
我猜也能猜出來耳釘是怎麼想的,要是這裡真是暖宅也解決不了的鬧鬼,這一趟子的買賣豈不是就算失敗了,他想了想,問道:“你們打算玩兒什麼通靈遊戲?”
爲首的少年趕緊說道:“說起了通靈遊戲,那肯定是請筆仙啊!大哥哥你們看!”
說着,那個少年從書包裡面拿出了黃紙和毛筆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怎麼樣,你們玩兒不玩兒?”
“筆仙?俗!”耳釘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跟那幾個少年說道:“你們,真想見鬼?”
幾個少年少女一聽,立刻就來了精神:“大哥哥,你有什麼辦法嗎?”
耳釘眯着眼睛,說道:“我也正想着見見鬼,不過你們的那個筆仙兒,太無聊,我也跟你們說個通靈遊戲,要是你們覺得靠譜,咱們一起來。”
說着,跟我擠了擠眼。
所謂通靈遊戲,很多時候跟“招魂”的方術類似,能通過衆人的力量,製造出來跟陰靈相接的磁場,將靈體給吸引過來,如果這個宅子的陰魂真的是那個聽上去挺貪玩兒的小孩兒,那肯定能喊過來,從而除掉他,完成鎮宅,拿錢走人。
“好呀!”爲首的少年忙說道:“我們平常也就玩兒這種爛大街的了,不知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新招?”
“那肯定啊!告訴你們,論起了這個來,我是專業人士,各種招魂的辦法,我是無所不知,”耳釘眯起眼睛來,說道:“今天人多,咱們玩兒一個,引鬼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