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與此同時,衛生間的門完全被打開了,客廳裡面的光灑了進來!
“你在這個地方幹什麼?”
擡起頭來,兩隻白蠟終於是再也堅持不住,熄滅在了燭淚之中,只飄散出了一股子青煙。
我整個人是僵住的。這……算不算趕上了?蠟燭是自己熄滅了,並不是我吹熄的!
側過頭,來人並不是程恪,而是殺氣騰騰的我媽。
誒?我一下子愣了。
而我媽兩隻大眼睛瞪着我,一臉挺莫名其妙的樣子,說道:“你木呆呆的幹什麼呢?怎麼跪在了地上了?”
接着,我媽盯着衛生間的兩堆蠟燭淚,更吃驚了:“你該不會,搞什麼……”
我也來不及回答,趕緊望向了鏡子,只見血圈裡面的那張臉。又重新是我自己的臉了。
一顆心突突的跳了起來,媽呀,怎麼不早不晚是這麼個結果,到底……我趕上沒有?這樣尷尬狼狽的時機,算不算被“撞見”了?
我媽見我不回答,一手跟拎小雞似的把我給拎出來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標準的是個母夜叉孫二孃的造型:“說,你到底幹什麼呢?鏡子上面,爲什麼會有血?”
我吸了一口氣,暗自想着,我媽多少年沒碰那養鬼術了。肯定早忘了一個乾淨,加上這個“鏡子靈”,估計是一種很新派的招靈方式,我媽不知道應該也是可想而知的,就趕緊說道:“就是……就是那個戀愛占卜,您聽說過嗎?”
“戀愛占卜?”我媽雖然是個中年婦女,但是在我爸的細心呵護下,少女心還是完好無損的。 打麻將之餘,經常看看女性時尚浪漫雜誌,那種雜誌裡面,就經常有什麼“日本最流行超可愛戀愛魔法”“xxx這樣做了之後,真的有男神跟她告白了耶”之類的專欄,我媽以前還跟我說過,讓我實在找不到對象。用那個法子來看看。
我以前從來不信,也一直沒有當回事。
我媽聽了我的藉口,擰了擰眉頭,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你還信起了那個來了……”
我從我媽的魔爪下虎口脫險,剛鬆了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我媽趕來的時機也太巧了,忙問道:“媽,您大半夜跑到了這裡來幹什麼?”
我媽的臉上這纔有點不自然:“就是擔心你,所以特別過來看看。”
“您快拉倒吧!”我警惕的望着我媽:“午夜時分沒事兒擔心來看我?您這話說給鬼。鬼都不信。”
我媽的表情更彆扭了,這才勉強說道:“就是……半夜睡不着……”
我拿起了手機,說道:“您等着,我給我爸打電話過去報個平安……”
“不行!”我媽一出手,那是勢如閃電,一下就把手機從我手上給搶過去了,連聲說道:“你爸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纔不會擔心我平安不平安呢!他自己更清淨。”
我這就明白過來了:“大半夜的,您跟我爸吵架,鬧離家出走啊?媽呀,您一箇中年婦女,怎麼能這麼不成熟呢?”
“你說誰不成熟呢?”我媽兩隻大眼睛一瞪:“把你養這麼大,你倒是說起了你爸來了!哼,你們陸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怪不得,陰氣封了門窗,我還在門口抹上了赤血咒,我媽也能進來,大概這麼多年她沒碰養鬼術,身上也沒什麼陰氣,不怕那種傷陰氣的東西了。
何況,我媽手裡,當然有這個房子的鑰匙。
“可是我爸現在肯定擔心害怕又後悔……”
“不行就是不行!”我媽把手機給藏在了自己衣服裡面:“你少給我當什麼甫志高啊!敢出賣你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甫志高是老電影裡面的叛徒。
“媽呀……”
“你沒事幹搞什麼戀愛占卜……”我媽這麼會兒又回過味兒來了:“不對呀,你是不是跟你那個程恪鬧了什麼意見了?”
“沒有沒有……”我趕緊說道:“就是……就是閒着沒事,隨便玩兒玩兒……”
“隨便玩兒玩兒?”我媽露出了一種“你很可疑”的表情來,接着左右看看:“那個程恪呢?大晚上不在家,跑到了哪裡去了?該不會跟……”
正在這個時候,大門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我怕程恪覺察到了赤血咒,趕緊跳了過去把那點血擦乾淨了,打開了大門,果然是程恪拎着熱騰騰的砂鍋鴨子粥回來了。
程恪見我自己來開門,還有點疑惑:“不是讓你好好躺着等着我嗎?”
我媽回頭一看,跟程恪正好看了一個對眼,程恪挑起眉頭:“您來了。”
我媽很懷疑的望着程恪:“大晚上的……”
“知道您要來,特別給您準備的夜宵!”我趕緊從程恪手裡把那鴨子粥給拿出來了,擺在了桌子上:“這樣的女婿可不多見了……”
“他能未卜先知?”我媽雖然疑惑,但是看見了那鴨子粥,也露出了一種挺餓的樣子來,沒多說什麼, 就跟着吃上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程恪帶着一種疑惑的神色側頭望着我, 我指指我媽,壓低了聲音說道:“跟我爸吵架了,所以就過來了。”
程恪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我發現那衛生間的門還是開着的,心裡暗叫了一聲不好,趕緊假稱去廁所,跑到了衛生間裡面將剛纔的那些個痕跡全打掃乾淨了。
費力的將融化成了一團子的白蠟從洗手檯上摳下來,又盯緊了那鏡子,血圈之中,雖然是自己的臉,可是也許是因爲盯得太久,連自己看自己,也有點陌生了。
這個通靈遊戲,結束了嗎?
摸摸自己的胳膊腿兒,還是好端端的,一切也沒有異樣,應該是趕在了最後的一刻,把事情做完了吧?
送也送了,蠟燭也吹滅了,一切應該沒什麼岔子。
程恪……他殺了菖蒲?這會兒反應過來,心裡還是覺得難以消化。
其中究竟還有什麼樣的內情,殺菖蒲之前呢?殺菖蒲之後呢?魏淺承在菖蒲死後怎麼樣了?
一個個謎團像是糾纏在腦子裡面的毛線,不知道是稍微出現了一點頭緒,還是更加糾結。
長生……原來是這樣到了程恪的手上的,難不成,他一開始並沒有去找菖蒲的屍體,復活菖蒲,是因爲,對他來說,菖蒲並沒有長生重要?
不……不對……怎麼想都不對……
“陸蕎?”我媽的聲音從客廳裡面傳了過來,正一邊吃一邊問我:“你這兒有小菜有芝麻香油嗎?”
“ 有有有……”我找了溼巾,將鏡子上面的血跡給擦乾淨了,洗了手,從衛生間出來,幫我媽去找小菜和香油了。
我媽一邊嘮叨着陸家的人都是怎麼樣的罪大惡極,一邊收拾好了,在次臥住下了。
程恪等我媽睡下之後,望着我:“你臉色不好。”
“日夜顛倒,隨隨便便誰都會臉色不好,長此以往,會折壽的。”我隨口敷衍了幾句,開了電視,結果我媽立刻在次臥裡喊道:“大晚上看什麼電視?女人最大的天敵就是熬夜,膠原蛋白流失了就回不來了,你不知道啊?趕緊滾去睡! ”
我沒辦法,只好把電視給關上了,拿了iPad去臥室裡面,戴上了耳機找電影看。
程恪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是啊,以前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我從來都十分珍惜,捨不得被手機電腦奪走了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可是現在……說不出爲什麼,我只覺得,對他,有點難以面對。
殺了自己最愛的人,是個什麼感覺?撕心裂肺,痛徹心扉,還是……不擇手段?
我整個人蜷了起來,背對着他,因爲戴着耳機,似乎隱隱約約聽見他嘆了口氣,但是又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外面的夜幕跟潑了墨似的沉重,黎明,好像遙遙無期。
無所謂了,反正我又不盼着黎明。
看着iPad裡面讓人昏昏欲睡的電影,剛醒了沒多久的我,不知不覺,居然又睡着了。
這一覺,倒是非常的乾脆,連個夢也沒做,要不是看着窗外一下子亮了,我感覺自己簡直是進入了時光隧道一樣,天咻的一下就亮了。
但是就算睡得這麼好,還是覺得……好累……
身上的骨頭,都是一種幾乎要斷了的感覺。
是昨天跟程恪在一起的後遺症?低下頭,發現被子裡面自己居然是光溜溜的,身上的睡裙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不見了!
奇怪了……程恪幫我脫下來的?
而且,跟很久以前那次一樣,身上多了不少曖昧的痕跡。宏休乒技。
我擰起眉頭來,不記得,身上有過這個。
難道程恪趁我睡了,又……我睡的那麼死嗎?一點感覺也沒有。
翻過身來,程恪破天荒的並沒有在身邊。
撈起來了那件睡裙重新套上了,無精打采的下了牀,只覺得兩腳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整個人頭重腳輕,跟喝高了似的。
好像……一點精神也沒有,睡了那麼久,也還是覺得沒睡夠,耳朵也有隱隱約約的有點耳鳴。
“就是這樣,”到了客廳裡面,正聽見了我媽在跟程恪指手畫腳:“加個雞蛋,不能太熟,六分最好,流黃的她不吃,實心的她也不吃,嫩嫩的出來點漸變色的最好。”
而程恪,正在煮一鍋熱氣騰騰的東西,平常的石膏臉,也帶着點虛心請教。
我探頭過去:“煮什麼呢?香。”
“你不是愛吃我做的雞蛋麪嗎?”我媽理直氣壯的說道:“教給程恪給你煮,免得你賴牀的時候懶得做,就不吃早飯。”
廚房裡面霧氣氤氳,瀰漫這一股子家的感覺。
程恪盯着鍋,專心致志,一張側臉,好看的要讓人屛住了呼吸。
他……能爲了我洗手做羹湯?
接着,我媽偷偷看了一眼程恪,出來拉着我:“你過來一下。”
我莫名其妙的跟過來:“怎麼啦?”
“你昨天……”我媽擰起眉頭,是個欲言又止的樣子:“聲音是不是大了點?”
我沒反應過來:“我戴耳機了啊!這您也能聽見,您順風耳啊!”
“什麼耳機不耳機,你掩耳盜鈴啊!”我媽伸手老實不客氣的擰了我一把:“我是說……你跟程恪,那個的聲音。”
“哪個……”我一下子想起來了身上的痕跡,後背一下子就涼了。
“怎麼樣,想起來了?”我媽露出一種挺鄙夷的表情來:“你們年輕人洋派我知道,可是也不能這麼開放,這是什麼,這簡直擾民!你媽聽見了,也沒辦法,要是鄰居哪裡找上門來,你這張臉往哪兒擱?時代什麼樣,你媽也知道,可是那也不能……”
我耳朵裡面,耳鳴的聲音更沉重了,吸了一口氣,也沒顧得上跟我媽說什麼,先搖搖晃晃的到了廚房:“程恪……”
程恪在清晨的陽光裡面側頭看着我,薄脣一勾,露出來了一個難得的帶着暖意的笑容來:“怎麼了?一會兒就好。”
“我是說……”我媽剛纔的那個意思,傻子也猜出來了:“昨天我媽來了之後,我跟你……”
程恪摸摸我的頭,滿足的嘆了口氣:“你第一次,對我這麼熱情。”
熱情他二大爺的腿……
我整顆心像是被泡到了冰水裡面,一下子就涼森森的。
難道……是我睡着了之後,有誰用了我的身體,跟程恪……
還能是誰?我果然,也順理成章的,當上了一個光榮的作死先鋒。
看來我果然是被那個遊戲裡面“切記切記”裡面的規則給咬上了。
如果那個遊戲的規則是真的,那我豈不是……本來身上就帶了個靈體,再把菖蒲招過來的話,這下子好了,超載成了什麼樣子了?
“是不是累?”程恪將鍋裡面的熱湯麪給盛出來,有點愧疚的說道:“喝一點,再去休息,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幫你補一補給我的陰氣……”
手心攥起來,被自己的指甲扎的生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居然,成了這樣的一個局面,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