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點誤會了。”樹葉子老頭兒說道:“並不是取不出來,而是不能取。”
原來如此……當時我被掛上了璇璣珠的時候,地處玄陰地——圍着長生的人太多,取出來,就會被搶過去。
當時我睡過去了之後,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答道:“你不用擔心,現在隨時可以取出來,到了潭深鎮,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將長生重新鎮壓住,就可以了。”
你爭我搶,確實很麻煩。要是跟續命的時候一樣亂糟糟的,想必長生永遠也取不出來了。
我想了想,忍不住問道:“那……姥爺和菖蒲,還有魏淺承他們呢?”
“你還想見他們?”程恪挑起眉頭來。
“不……不想。”
長生的事情,已經讓人心有餘悸,更不要說被你爭我奪的那個時候了。
“將長生取出來是簡單。”樹葉子老頭兒露出了一個苦笑來:“怕的是,被不該搶的人搶過去。”
不該搶的人……是姥爺,還是菖蒲?
如果是菖蒲的話……她大概要找我報仇,不會讓我的日子過一個安生。
如果是姥爺的話,我根本不知道他處心積慮拿走長生,要幹什麼。
魏淺承……魏淺承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人。
“所以這一次,只不過是要找一個合適的地點,”程恪說道:“你放心,馬上就好了。”
“剛纔,聽說出了差池?”我還是問道:“什麼差池?”
“那可就亂了!”劉老太太悶哼了一聲,說道:“不知道誰把你要在玄陰地取長生的消息,通過了先行侏儒俑給放出去了,引得不少養鬼師蜂擁而至,亂成了一鍋粥,你想也想不到,我們花了多少力氣,纔將你從那裡給帶出來。”
先行侏儒俑?難道這就是長生說的那個什麼法子?
是啊,雙拳難敵四手,當時程恪和樹葉自老頭,還有劉老太太身上全有傷,根本沒法子跟那些個養鬼師們抵抗,只要取出來,立刻就不知道被爭奪到了哪裡去,難怪沒法取出來。
不過,歸根結底, 能取出來就好!之前聽長生那麼說,還以爲她跟姥爺之前提起的一樣,跟我融爲一體,真是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這次,是去潭深鎮先前鎮壓長生的那個地方麼?”我問道:“哪裡?”
“你去過,祖墳下面。”樹葉子老頭兒說道:“故地又重遊了。”
發現帶着長生秘密的那個小球那裡。
我想起來了上次二姥爺綁架爸媽的事情,又有點不舒服了:“我和程恪本來也不想要長生,二姥爺,您之前,爲什麼非得瞞着我?就是因爲姥爺的事情?”
二姥爺的耳朵越來越紅了,但是他專注的盯着結冰的路面,沒有回頭,只是低低的說道:“蕎蕎,之前,是二姥爺對不住你……”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樹葉子老頭兒嘆了口氣:“他當了一輩子的長生行者,一心一意,爲的是潭深鎮。你姥爺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出格,他怕有損潭深鎮的聲譽,所以一直沒有把事情給透出來。”
二姥爺是姥爺的弟弟,而姥爺身爲族長,威望自然要緊,如果關於姥爺的事情給傳出來,對整個楊家和潭深鎮的影響,都絕對小不了。
就好比,出了一個魏淺承的魏家,到現在,也還是擡不起頭來,總想着取回長生,重新一雪前恥。
“不想泄露出去,那也包括我?”我嘆口氣:“姥爺的事情,發生的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姥爺自己不就是族長麼?只要長生回到潭深鎮,就是他看守,他要長生,到底想幹什麼?”
“你姥爺……”二姥爺終於艱難的開了口:“你姥爺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他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窗戶紙沒捅破之前,我也曾經跟他旁敲側擊的提起過,可是他閃爍其詞,根本不肯說出來!反倒是……”
反倒是察覺出來了二姥爺對他起了疑心,倒是開始將那些個嫌疑往二姥爺身上引,預備着讓二姥爺來背這個黑鍋。
偏偏二姥爺還顧及到了楊家的面子,根本不肯把姥爺的事情給說出來,只打算憑藉着一己之力,在姥爺之前拿到長生,粉碎了姥爺的陰謀。
怪不得二姥爺的綽號叫做楊瘋子,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加上……這一陣子,又遇上了這個樹葉子老頭兒。
“您……”我猶豫了一下,想了想稱謂:“澍玉道長?您又是怎麼參與到事情裡面來的?”
“自從上次魏長生將長生從潭深鎮之中給取走,我就聽說了,”樹葉子老頭兒擡手揉了揉眉心,說道:“我自然就知道壞了事兒了。一心想要將長生給弄回來,可是魏長生得到了長生之後,藏的隱秘,我根本沒有那個機會,正預備想想法子,菖蒲和程恪的事情就發生了,長生……就此不見了。”
我這才察覺到,昨天被長生弄斷了的手腕,居然重新長好了。
好像從來沒有斷過一樣。
程恪也想起來了之前的事情,嘴角微微牽了牽:“造化弄人。”
“可不是就是一個造化弄人麼!”樹葉子老頭兒挺懷念的說道:“我……我能怎麼辦?不過,長生這麼一消失,我這心裡,還真是鬆了一口氣,管長生到哪裡去了,只要消失了,就是好事!再也沒有人你爭我奪,多快活!可惜啊……”
可惜,我無意之中,將程恪的封印給解開了。
他要履行當年跟菖蒲的承諾。
可是我覺得十分奇怪,似乎一開始的時候,程恪醒來就被人知道了……於是,有各種各樣的人,來爲了長生找我們的麻煩。
如果一開始就是姥爺設計的話,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和程恪這件事情的?
不對……一開始,是貓古神找上了我,讓我作爲替代菖蒲,成爲讓程恪甦醒的”鑰匙“的,應該問的是,貓古神又是怎麼知道,我跟菖蒲一樣,流着楊家的血,又跟菖蒲是一模一樣的生辰八字?
還沒想出一個所以然,車子已經開進了潭深鎮了。
這個時候,日暮西沉,讓本來就人丁稀少的潭深鎮,看上去更冷落了。
潭深鎮……我想起來了姥姥小時候給我講過的,關於名字的由來了。
當初,潭深鎮叫這個名字,據說是因爲這裡有一口很深的水潭,在村子外側,據說裡面還有一黑一白兩條龍,來守護那口潭,因爲潭底,連接着陰陽兩界,所以這裡的風水得天獨厚,才得了名。
而且,據說真的沒人能摸得到那個潭的底部。
不過我卻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傳說之中的潭,也許出養鬼師的村子,就是該有這麼一個傳說。
村子外側是有一面山,落日先落到了那山下面,村子被籠罩在了巨大的陰影下面去。
莫名覺得十分荒蕪。
回頭望後面看,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幾道亮光追着過來:“有人在後面。”
“你纔看到?”劉老太太道:“不僅有人,還不少。”
“所以,一會兒要儘快將長生給取出來,重新鎮壓在原來的地方。”樹葉子老頭也露出了戒備的神色,特意又往我的脖子上看了一眼:“璇璣珠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什麼亂子了。”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手摸上去,那個結子打的很死。
“放心。”程恪脣角一勾:“上次是我不小心,沒有照看好,這次,絕對不會讓它掉下去。”
“好。”
二姥爺將車順着村子外側行駛了過去。
我上次來過,是記得這裡有一個暗門。
從車上下去,便聽到了後面一陣嘈雜,二姥爺沉聲說道:“你們先進去,我在外面守着。”
樹葉子老頭兒也沒推辭,拉着我就往那個墳地下面走——輕車熟路的像是這裡的常客。
對了,他上次來過。
而劉老太太則留在了原地,沒出聲的,就守在了二姥爺身邊。
我疑惑起來:“劉老太太,不是還想要長生麼?”
“現在她有比長生更重要的東西,還要長生幹什麼?”樹葉子老頭彎着腰下了那個狹窄的洞口,歇了一口氣,說道:“往裡走,他們,抗不了多長時間。”
我忙點了點頭,程恪牽了我的手,一路往裡去,很快,到了那個我曾經來過的密室裡面。
聽得出來,墳地外面,有劇烈撞擊的聲音。
樹葉子老頭兒看我還要往後面回頭,趕緊就朝着我招了招手:“別管了,抓緊!”
聽得出來,外面,是個來勢洶洶的樣子。
一顆心不免忐忑,長生在我身上寄居了這麼久,幾乎是要生根發芽了,這一次,真的能順利取出來麼?
程恪環住了我的肩膀,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氣說道:“別怕,事情處理完了,繼續結婚。”
“好。”有程恪在,不用怕。
樹葉子老頭兒順着那墓室的牆磚,數出了幾塊兒來,跟古裝劇裡面的機關一樣,敲了敲,只聽“吱呀”一聲,牆斜斜的開了。
後面,像是一個祠堂,裡面有香案,還有牌位。
香案前面,是一個長長的跪墊。
“躺下,躺下。”樹葉子老頭兒一邊催促着,一邊將香案上的香火全點亮了,還從懷裡掏出了幾個用作貢品的點心水果擺好了。
香火一亮,暗室也柔柔有了光,我趕緊躺下來,程恪則將修長的手伸過來:“閉上眼睛。”
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個感覺,跟生孩子一樣……
我感覺到了那隻熟悉的,冰冷的手順着肚臍往下一點一點的摸,終於,摸到了一個地方,毫不遲疑的探了進去。
痛……這個感覺,比長生在我身上探下了五個血窟窿還要痛!
撕心裂肺,催心斷腸一樣,整個腦子全空白了下來。
腦門似乎也一瞬出了汗。
“馬上就好。”程恪帶了幾分心疼的聲音從我耳邊響了起來:“忍一忍。”
“我沒事。”我咬了牙,說道:“不疼。”
接着,能感覺到,程恪那冰冷的指尖兒,從我肚子裡面探到了一個什麼東西,正用力的在往外拉扯了出來。
那個東西很燙……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