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家人……沒事,他們進不來。~,
無視了耳邊的噪音,繼續一門心思去看程恪他們。
程恪現在已經將菖蒲緊緊抓在了他胳膊上的手給甩開了,轉頭望着的,是那個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個穿黑色斗篷的人不知所措,戰戰兢兢。像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落到了這一個田地。
程恪只是轉了身。一步一步衝着她走,根本無視那個明豔的菖蒲在自己身後說了什麼。
他伸了手,將她拉了起來,那個戴着菖蒲花戒指的枯乾的手在瑟瑟發抖。
也許是她曾經在我身上附着過的原因,忽然我心裡,也涌上來一陣悲苦。
一種眼睜睜看見在意的東西跟自己擦肩而過,而自己別無辦法的悲苦。
她跟程恪之間的往昔很美,讓人羨慕的美。
“嗤……”綠色的藤蔓不知被程恪使了什麼手段,飛快的乾枯了下來,零零散散的堆在了那個黑斗篷的腳下去了。
“你走吧。”程恪鬆開了她的手,淡淡然的說道:“我替你擋住她,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是你的自由。”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微微的顫慄了起來,她顯然很想跟程恪說話,可卻像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菖蒲從後面趕上了,沉下了聲音:“程恪,值得麼?”
“這話,我倒是想替她問你。”程恪說道:“你沒有資格來決定她的事情。”
菖蒲美豔的臉上像是瘦臉針打多了似的,顯得十分不自然,她牽了牽嘴角,忽然大聲說道:“龔先生,如果你們肯過來接着幫我這個忙的話,那道有封印的門。我可以打開。”
我心裡一沉,是啊,菖蒲她,也是楊家人!
果然,她這話一開口,我耳邊那劇烈的撞擊聲便消失了。
我趕緊睜開了眼睛來。
接着,門外傳來了龔育之的聲音:“我說怎麼這個封印連我的也打不開,感情是你們楊家的血封印着的,那就沒法子了,那就再幫你一個忙好了。”
說着。我能從門縫裡面看到了兩個身影從那個門縫之中,一閃而過。
穿着黑斗篷的人我記得是非常厲害的,甚至在西宋大墓之中,連魏淺承也能抵抗的住,但是現在跟那個得到長生的菖蒲之間, 似乎強弱高下立現。
對了……還是那句老話,能打敗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
自己的缺點,自己的軟肋,只有自己最清楚。
難怪……
閉上眼睛感應程恪,只見龔育之果然已經帶着自己的跟班兒來到了程恪他們的面前,還是笑容可掬的說道:“孤掌難鳴,現在三對二,恐怕你要吃虧。平時透過貝貝來觀察你,覺得你也應該是個聰明人,可是現如今你這個樣子,可談不上聰明,對着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真的至於這麼捨生忘死?”
程恪沒答話,護着穿黑斗篷那個人的姿勢卻沒有變。
龔育之看在眼裡,繼續說道:“就算你高風亮節也好,可是你就不想想,那個陸蕎不才是你真正的主人麼!現在在這裡保護另一個人,讓她怎麼想?”
薑還是老的辣啊,字裡行間,不着痕跡的倒是在挑動程恪的情緒。
可程恪其實比他經歷的還要多,這點子挑撥根本也不至於能夠看在了眼裡去,只是跟身後那個披着黑斗篷的人說道:“不是跟你說了,自己的路自己選麼,你還等什麼?”
言下之意,是讓披着黑斗篷的人快走啊……
但是我明白,真要是想着讓披着黑斗篷的人順着自己的心意選,只怕她選擇的,也是要留在了程恪的身邊吧。
那個披着黑斗篷的人沒有再猶豫,身子微微一矮,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將手舉起來,手心裡面伸出來了一道紅線,她將那紅線往牆壁上一丟,看似柔軟的紅線便立刻被深深的鍥入了牆壁之中,她那矮小的身板縱身一躍,便順着那個紅線跳起來,居然從龔育之和那個跟班兒的頭頂上越過去了!
“她會順着甬路跑!”菖蒲自然能猜出來她是個什麼打算,立刻厲聲說道:“她也會害怕那個毒物,你們追到了甬路盡頭,堵住她!還有什麼能攔住她的,只管使出來,我敢保證,這個買賣,你們虧不了!”
龔育之的性格從龔貝貝的出手也能看出來,一定豪爽的很,他沒有多說什麼,就帶着那個跟班兒給追過來了。
程恪見狀,自然是要隨上去幫着黑斗篷解圍的,可是卻被菖蒲給纏住了:“程恪,你別忘了,這裡還有我。”
程恪望向了菖蒲,菖蒲那張絕美的臉上是個非常堅持的表情,顯然要跟程恪槓上了。
我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甬路麼……這麼說,會從我眼前的這個門口經過。
可是過了這個門口不遠,前面就全都是白霧了,雖然之前看見她潛入進去過,估計也是強忍着的吧。
所以她就算是想走,也絕對是走不脫的,更何況,後面還有龔家的兩個人窮追不捨斷後路。
我站起身來,可是小鐵環不依,光芒瑩然,那股子力道硬要拉着我坐下。
不想我來冒險來管這件對長生來說是閒事的事情?
“先祖有靈,我知道現在我的責任是保護長生的安全,可是咱們家的祖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她作爲菖蒲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我不敢說,但是分魂之後,她救了我好幾次,就連進入到了這裡,戴上了小鐵環,也是因爲她的指引。
如果現在不幫她一把,不僅我心裡會不安,先祖們一直恩怨分明的做派名聲,想必也會受到損害。所以……”
我鄭重其事的對着小鐵環說道:“我想開門拉她一把。”
小鐵環的光閃耀的刺眼,像是先祖們的靈,也因爲這件事情,起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但是不大一會兒,那個光芒消失了,力道也沒有了。
同意了?
我心裡明白,就站起身來,守在了那個門口上。
那個門口只有非常細小的一條縫,但是也看得出來,一道身影越來越近!
我用剛纔就放了血的手,按在了門上,“吱……”門開了一條縫隙。
從門縫裡面,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迅捷的趕了過來,龔家的兩個人緊隨其後。
眼看着,過來了!
就是現在!我豁然將門給打開了。
那個披着黑斗篷的身影見我拉開門,倒是給愣了,聲音也顧不上往下壓,就大聲說道:關上!不然的話,長生就……”
而龔育之則是個十分驚喜的表情:“開的好,這下子,咱們也不用等着那個女人來了……”
說着,兩個人倒是將注意力全放在了我這裡跑了過來,連黑斗篷也顧不上抓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臉上還是個微笑着的模樣,一伸手卻先將那個黑斗篷給拖過來,接着,一張嘴,滿口的赤血咒被我給噴了出去!”
龔育之本來衝在前面,險險的就要抓住我了,可是偏偏那個跟班兒是個赤膽忠心的,看得出來我要用赤血咒傷了自己的家的主人,居然縱身一躍,擋在了龔育之前面,自己將那赤血咒給結結實實的承受住了!
龔育之被他給一擋,自然也就衝不過來了,趁這個功夫,我手上一用力就將黑斗篷那輕若鴻毛的瘦小身體給拖進了屋子裡面,擡手乾脆利落的將門給關上了。
龔育之這才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蠢材!”
也不顧那個被赤血咒燒的跟剛出鍋饅頭似的,渾身冒白氣的中年人,縱身撲了過來。
“嗤……”小鐵環一道光芒滾了過去,結界生效,眼看着龔育之的手就要伸進來了,卻被生生夾在了門口上。
“唔……”門口傳來了一陣吃痛的悶哼聲。
夾手了……
我鬆了一口氣,轉頭望着披着黑斗篷的那個人。
她定定的隔着那一層黑布望着我,聲音有點難以置信:“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肯救我……”
“這還有什麼爲什麼的?”我眨了眨眼睛:“一碼論一碼,我不過是還個人情,反正舉手之勞。”
這個“舉手之勞”是吹牛,她一定也看出來了。
不過無所謂,反正吹牛不用上稅。
“你……”她望向了我手上的長生,環顧四周,說道:“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先祖領着我過來了。”我晃了晃手上的小鐵環:“你可能不知道這個。”
“能猜出來。”她苦笑了一聲:“這一次,看來我並不該來。”
“並沒有,骨殖蜘蛛那裡你幫上了很大的忙,”我望着她,說道:“不過,要說爲着你自己,你還真的不該來,這一次,本來也是因爲那個菖蒲,想要將你給引過來,重新跟你合二爲一。”
“她說是想要變回來了以前的那個菖蒲。”披着黑斗篷的人接着說道:“可是就算她變回去,很多事情也沒法子變回去了。”
這話聽了很多次,是啊,時過境遷,誰也不會永遠等着誰。
“重新合二爲一的話,你也就不用窩在了這裡了,”我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拋棄的那些個東西,其實有很多是你非常在意的,而她既然已經得到了長生,其實……”
“那些東西丟掉了,就不想撿回來了。”披着黑斗篷的人像是壓抑着某種激動的情緒,說道:“我既然做出了分魂的決定,就絕對不會重新合二爲一,不管她變成了什麼樣子,不要,就是不要了。”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所以只好收了聲。
而那個穿着黑斗篷的人,忽然腳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張口一咳嗽,像是挺痛苦的。
我立刻就想起來,她爲了躲避程恪鑽進去了甬路盡頭的白霧之中,一定是中毒了!
我還以爲她不怕呢!
趕緊將她籠罩頭臉的黑斗篷給掀開了:“你沒事吧!”
她的臉從黑斗篷下面露出來,本來就是衰老的模樣,現在,更是臉色灰敗,虛弱的了不得,一張嘴微微張着,脣角浸了血。
我心頭一跳,反應過來,忙將她剛纔給我的那個小竹筒給取出來了:“這個既然是解毒的,那肯定對你也管用,抹上……抹在了哪裡?”
“毒氣進了體內,抹了也沒用,”她伸出戴着菖蒲花的那隻手將我的手推開了:“這個竹筒,你留着吧……”
“你的身體……”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分魂之後,明明都把身體埋葬了,還能……”
“還能跟一個人一樣?”她苦笑一下:“跟你說過,我是活死人……我魂魄不全,想要在人間找到了依託,自然是要犧牲一些東西的。”
她說了一些專業術語,對我來說實在太高深莫測了,弄的我也聽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這個身體跟凡人一樣,會衰敗,會受到外界的傷害,但是不會死。
像是做出了某種巨大的犧牲纔得到的。
“一切,都是爲了程恪和長生吧?”我嘆了口氣:“這些年……”
“這些年,也許算得上是個報應。”她脣角一扯:“人做了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來的。”
她像是不大願意再接着說下去,只是轉頭望着我:“你能不能用陰陽御鬼之術,看看程恪現在怎麼樣了?”
我忙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感應了起來,只見程恪和那個美豔的菖蒲,還糾纏在了一起。
程恪下手,一點也沒有留情,菖蒲一雙美目已經是個要流下眼淚來的樣子了:“程恪,你沒有覺得對不起我麼?我想要的,都是我應得的!”
而程恪卻根本沒有回答菖蒲,只想着將菖蒲甩開了好追過來。
結果,他越是這個樣子,菖蒲越是不甘心,兩個人更是一個棋逢對手,互相牽制,誰也沒法過來。
我是不想看下去了,就睜開了眼睛,對黑斗篷說道:“他們兩個勢均力敵,可能還得打一會兒,你……你就先跟我在一起躲一下吧,反正你也知道,只要不是咱們楊家的人,就永遠也過不去那個封印。”
“咱們楊家……”黑斗篷那張枯萎了的臉泛出了一絲笑容:“大概你是世上唯一一個能認我當楊家人的了。”
“不管認不認,血濃於水。”我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是外姓人,也不能自稱楊家的,這都是些個無所謂的事情。”
“在以前,可不能算是無所謂。”黑斗篷出了一口氣,道:“全變了。”
這句話,帶了點悽然。
是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了這麼久,箇中孤單,也可想而知。
我想不出該怎麼說,就只好不鹹不淡的說道:“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吧……”
自己也覺得,是個廢話。
“選了,就一直走下去。”
是啊,有的路口,走了就沒法子回頭。
一陣沉默,夾雜着龔育之和跟班兒試圖破開門的聲音。
我從來沒想到過,會跟一個菖蒲這樣面對面坐着,不知爲什麼,有點……尷尬。
“對了,你之前還是很好奇爲什麼當初我要選擇分魂是不是?”披着黑斗篷的人有點自嘲的笑了,打破了那個尷尬的沉默:“既然到了這個時候,那……我告訴你。”
說着,那乾枯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這樣,好麼?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沉浸到了她的記憶之中。
天氣真好,菖蒲坐在了荷塘旁邊的圍欄上,微微眯着那美麗的眼睛,看湛藍天空上漂浮過了一朵又一朵雲彩,有荷花的氣息飄散過來,像是個初夏。
“菖蒲。”那個伶俐的小姑娘從迴廊後面出現了。
是芙蓉啊。
“嗯?”菖蒲回頭看着芙蓉:“給程恪送去的東西他看了麼?說什麼?”
“他……”芙蓉擰起了一對清秀的眉毛:“他說放下吧,但是根本沒動,像是根本對那個沒興趣。”
菖蒲擡起眼簾來:“你說了那雙鞋是我親手做的了麼?”
“說了,”芙蓉小心翼翼的說道:“說的挺清楚的,是您做了幾個晝夜才趕出來,給他跟着門主出去的時候穿,保平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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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沒說話,只是重新將眼光放到了水面上她自己的倒影上面來。
美人凌波而立,顧盼神飛,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看。
可是程恪,爲什麼變了?
“這一陣子,程恪跟誰在一起交往的多?”
“這個麼……”芙蓉抓了抓後脖頸,偷偷覷了菖蒲的臉色一下,才說道:“也就是跟那個天天戴着面具的阿九走的近。”
“阿九……”菖蒲記得她,她是從西川逃來的,恐怕還跟程恪的那個大哥有點關係。
“說起了那個阿九,就算在這個怪人云集的碧落門,那也是最怪的一個了吧。”芙蓉自顧自的用那脆甜的小嗓門說道:“天天戴着個面具,也不知道那個真正的模樣爲什麼那麼怕人看,不論醜俊,誰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神神秘秘的,該不會,是她跟程恪說了什麼,挑撥您跟程恪之間的關係吧?”
照着程恪的性格,不可能聽風就是雨,沒有證據的事情,他不會相信的,而自己也確定,並沒有跟師父留下了什麼能稱之爲證據的線索。
何況現如今,就連師父也……
“我瞧着,阿九一跟程恪在一起,精神就抖擻的了不得,您說,會不會那個阿九,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對程恪有點什麼想法吧?”芙蓉繼續觀察着菖蒲的表情,接着說道:“真要是這樣,別再是她說了點詆譭您的七七八八,弄的程恪也對您有了什麼誤會,是不是?”
不至於的……照着程恪對自己的情分,這不至於的。
可菖蒲還是站了起來,往西邊去了。
芙蓉見狀,忙在三步開外的距離跟上去了:“您要去程恪那裡?我看着也是!程恪那種相貌能力,世上也只有您能配得上,其他的,都是些個挑樑小丑,不,應該說是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膈應人!”
芙蓉這話,倒是讓菖蒲想起來了,那天跟阿九說話, 阿九對自己,像是羨慕的了不得。
像是一個挺自卑的模樣呢……
“別說程恪了,門主也是,跟您教給我的詩句一樣,高處不勝寒,一般女人哪裡能配得上!哎,難怪他們都只喜歡您呢!世上有那麼好的兩個男人,卻只有您一個這麼好的女子,被他們爭搶着,也是應該,不喜歡您,還能喜歡誰。” 芙蓉用一個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全是您的纔好呢。”
菖蒲沒答話。
是啊,不僅程恪,魏淺承也確實對自己好到了極致。
兩個人都是自己的,那該多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爲什麼不行?要說不行,也不過是一般女人不行,她是誰,她是菖蒲。
周旋其中,並不辛苦,反倒是遊刃有餘。
程恪愛她,魏淺承寵她,他們對自己,比對自己的命還要珍惜些。
自從逼迫她拿回長生的師父因爲那個禍從天降的附身而消失了之後,她一身輕鬆,沒有了那個枷鎖,更是不想做出選擇。
一直這樣下去,多好!
可是說不出爲什麼,自從程恪的態度淡下來之後,她倒是開始覺得,一種從沒感覺過的不習慣。
這個不習慣讓她很不舒服,連魏淺承的殷勤,她也沒了興趣。
她是可以放棄這裡的一切了,可是她不想放棄。
到了程恪住的地方, 她隔着那一道水晶簾子,看程恪立在了窗戶前面的身影。
陽光灑在了程恪的頭頂上,給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金邊,好看的,像是一幅畫一樣。
菖蒲微微的看的有點發怔。
程恪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回過了頭來看着她,本來平靜的眉頭,也微微的皺了起來:“有事?”役溝土巴。
菖蒲撩開了簾子,道:“來見你,非得有事?”
程恪沒答話,接着,菖蒲看到了那個桌子上的布包。
他連拆也沒拆開。
菖蒲抿了抿櫻脣,坐在了桌子前面,一雙芊芊玉手有意無意的擺在了桌面上。
上面還有針刺過的痕跡。
那雙玉手在程恪的眼睛裡面閃了一瞬,他就沒有繼續看下去,只是將視線給轉到了別處去,淡然的說道:“我的鞋子還夠,穿不着,不用你做。”
程恪是穿着一雙新鞋,可是那個新鞋的針腳粗大,看上去有點歪歪斜斜的,她有點難以想象,一直愛整潔愛儀態的程恪會穿上了那種鞋。
心裡雪亮,做出個毫不在意的樣子問道:“阿九做的?”
程恪迎向了她的目光,答得十分坦然:“是。”
“那個阿九……”芙蓉像是聽不下去了,趕過來插嘴,菖蒲卻衝着芙蓉擺了擺手:“芙蓉,我中午要喝蓮子羹,你去預備吧。”
芙蓉那張清秀的小臉滿是不甘願,但還是聽令而行,掉頭走了。
程恪還是對菖蒲興致缺缺,轉了身也要出去,菖蒲卻站起來,忽然從後面抱住了程恪:“你這個樣子,我會怕……”
因爲是菖蒲的記憶,我第一次借光,感覺到了程恪那個單薄的後背,居然能給人帶來溫暖。
就這一點,菖蒲值得羨慕。
“別這樣,魏淺承隨時會出現。”程恪的聲音還是沉沉的,沉的像是一潭死水:“他的脾氣你知道。”
“我對不起你母親。”菖蒲忽然帶了幾分愧疚說道:“我答應她,要照顧你的!可是現在……”
聽到了母親兩個字,程恪的身子顯然僵了一下。
“程恪……”察覺到了這一點,菖蒲將臉埋在了程恪後背的衣料上,覺出了一陣和煦的陽光味道:“是我不好,我讓她泉下有知,也不放心……”
沒錯,那次菖蒲是見過程恪母親的靈魂。
依照程恪那個性格的話……
“沒關係,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怪不到你頭上,”程恪將菖蒲環在了自己腰上的手給拿下來了:“菖蒲,不要說這個了,我不要誰來照顧,你回去吧,魏淺承今天好像要回來,以後,你也別跟我走的這麼近了。”
什麼人……這話像是小刀子劃在了菖蒲心上,鋒銳的疼。
“爲什麼?”菖蒲立即說道:“爲什麼不能 跟你走的那麼近?你跟我之間那些個曾經難道……”
“算了,菖蒲,不要提了。”程恪淡淡的說道:“總而言之,關於長生,你怎麼想,我就怎麼做。”
“我這次找你,不是爲了長生!”菖蒲有點難以置信的望着程恪:“師父現在已經沒了,不管我是不是取回長生,都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潭深鎮了!既然如此,我還取長生幹什麼?”
“不取了?”程恪還是興趣缺缺的樣子:“那就和魏淺承好好的過日子,他跟我說了好幾次,他想着要個孩子。”
“程恪,話你說明白!”菖蒲的聲音微微有點發顫,加上她頓時充上了水霧的迷濛雙眼,更是我見猶憐:“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麼,要一起走……”
“沒有了長生這個因由,咱們已經不必一起走了。”程恪說道:“以前的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不行,這種話,怎麼可能是程恪說出口的!
她不信!
“程恪!”她大聲說道:“你不能走,你是我的!”
“是你的什麼?”程恪終於回過了頭來:“我還有能爲你所用的地方麼?”
這話像是澆在了菖蒲頭上的一盆冷水。
他知道了,果然,他知道了!
菖蒲立即抓住了程恪的手:“這其中,有誤會!程恪,你不會信不過我!”
“不論如何, 能幫你的,我就會做。”程恪繼續說道:“可以了麼?”
“不……不是……”
“咳咳……”魏淺承正從外面進來,那一雙勾人心魄的妖豔丹鳳眼只是在菖蒲拉住了程恪的手上停了一停,就立刻轉到了別處去了,假裝出什麼都沒看見的表情,演技十分浮誇:“都在啊。”
說着,一隻修長的手將兩瓶子酒放在了桌子上:“桂花酒。”
“不喝。”程恪乾脆利落的說了這麼兩個字,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他今天心情不好?”魏淺承倒是完全不以爲意,順手拿了程恪的杯子來:“本來是想跟他喝的,既然他不喝,我們喝。”
菖蒲勉強笑一笑,半空之中的手也縮回來了:“也許, 他這一陣子太累了。”
“是麼,可最近碧落門並不忙。”魏淺承展顏一笑:“不打緊,回頭我跟他說一說,要不讓他陪陪你好了。”
“陪陪我?”菖蒲的嘴角勉強是個笑容:“犯不着……”
魏淺承,好像從來沒有對程恪設防過。
“沒關係。”魏淺承一雙丹鳳眼望着菖蒲:“你想要什麼,能給的,我一定全給。”
這話的意思是……菖蒲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魏淺承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