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則十分鎮定,蹲下身子,修長白淨的手指頭按在了我媽人中上,我媽這才睜開眼,一幅如夢初醒的樣子:“你們剛纔說……”
“大早上,誰吵吵嚷嚷的?”我爸跟平常一樣,虎着一張臉出現了,一看我媽那個樣子,虎虎生風的就跑過來了,連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媽一轉頭看見了我爸,趕緊掙扎着起來了,慌慌張張的說道:“沒事,我就是血壓有點高,剛纔起來的有點急……”
我爸屬虎的,年輕時也堪稱是個美男子,但是在單位當科長對下屬發號施令慣了,平常總瞪着一雙圓圓的虎眼,也逐漸變成一副橫眉立目的虎相,哪個小孩一被他抱,準嚇的嚎啕大哭,堪稱嬰兒殺手。
此時此刻,他雖然未必有什麼惡意,可還是露出一副可怕的模樣,兇巴巴的對着我和程恪,問道:“陸蕎,這是?”
也幸虧是程恪,要是一個普通男生,估計得被我爸嚇一個好歹,他還是有禮的點點頭,不卑不亢的說道:“叔叔好,我是陸蕎的男朋友,聽說阿姨想見見我,就過來了,但是一時來得急,沒顧得上讓陸蕎打個電話,是我沒想周全。”
我爸一聽這個,露出一副難以描繪的複雜神色來,有幾分甩出庫存貨的欣喜,可又參雜了幾分對庫存貨產生了感情的不捨,濃眉一皺:“啊,這樣啊……”
程恪則假裝什麼也沒看出來,把滿手的禮物遞上來,露出一種溫和的,人畜無害的微笑來,全然一副有教養的大家公子模樣:“阿姨沒事吧?初次見面,這些禮物,不成敬意。”
我心裡暗罵一聲,好能裝!
我媽則已經反應過來了,忙接下東西,把我們往屋裡讓:“沒事沒事,陸蕎你也真是的,這麼大個人了……小程啊,坐坐坐!”
說着,又跟我使了一個眼色:“你愣着幹嘛,過來廚房把水果洗了。”
我趕緊點點頭,跟着我媽往廚房去了。
一進廚房,我趕緊問道:“媽,您剛纔怎麼說倒就倒?嚇死我了。”
“少問。”我媽心神不寧的拿了一兜蘋果給我洗:“我是看着那個程恪挺眼熟的,嚇了一跳,加上這兩天又血壓有點高,才一時沒站住,不過,他總不可能是……”
“您看他眼熟?”我接過蘋果,在水龍頭下面衝了起來,心裡卻暗暗的緊張起來:“像誰啊,把您嚇成那樣?”
“沒誰。”我媽一雙丹鳳眼盯上了我:“你說實話,那個小帥哥,哪裡來的?”
我要是說鬼廟裡求來的,估計我媽要操着平底鍋打扁我的腦袋,就含糊其辭的說道:“您這話說的,還能是哪裡來的,反正,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崩!”我媽毫不手軟的給我額頭上來了一個爆慄:“你就知道耍嘴皮子,比你爸還能胡說八道,我問你,昨天打電話,你還愁得什麼似得,今天就真的帶回來了?該不會,你是怕跟宋之遠相親,在網上訂購的來應付我吧?別以爲你媽什麼都不知道!”
“他又不是充氣的,怎麼訂購?”我捂住額頭嘆口氣:“您說的,那叫招聘。”
“不管是什麼,他是真的嗎?”我媽瞪着我:“又高又帥又有禮貌,穿衣得體身材好,這樣的好小夥子,哪就說找就找到的?”
我覺得也不好找。
“不是真的,還能是假的?”但我還是嘴硬道:“不信您問問他!他啊,追我半年多了,我一直沒瞧上眼,這不是昨天您一說,我感覺他好歹比宋之遠好點,這不是,就湊合着弄來了。”
“半年多?”我媽狐疑的盯着我,但是苦於找不到證據,就惡狠狠的說道:“你最好別騙我,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接着,我媽偷偷的往客廳看了看,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得瞧瞧,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小夥子……”邊攏了攏頭髮,就出去了。
我媽看他眼熟?我忍不住不安了起來,這是爲什麼?
把蘋果擺好了,剛要出去,我媽就又進來了,順手還把廚房的門給關上了,一改緊張的模樣,喜眉笑眼的說道:“真別說,仔細一看,長得好看的跟畫出來的似的,當個明星演電視劇都成。”
“就那樣吧。”我違心的說道:“看兩眼就習慣了。”
“哎!”我媽把蘋果接過來,說道:“蘋果寒酸了點,我新買了點芒果,都是澳洲進口的,你端出去。”說着拿了幾個大芒果切出了芒果花。
那蘋果不是您自己拿出來的麼!我心裡嘀咕了一句,我媽拿着一塊芒果放在我嘴邊:“你先吃一口。”
芒果味道又甜又香,我剛要張嘴咬下去,卻聽見客廳那邊忽然也傳來了我媽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陸蕎,洗個蘋果半天也不好,趕緊拿出來!”
我一下子愣了,半張着嘴盯着面前笑吟吟的我媽,她則好像什麼也沒聽見,還是笑眯眯的說道:“你怎麼不吃,發什麼呆呢?”
難道剛纔,我是聽錯了?
“怎麼不搭理人?”我媽的聲音再一次從客廳裡面響了起來:“快點快點!”
我腿肚子發顫,怎麼家裡,出來了兩個媽?
我心頭一顫,捧起了芒果,假裝不以爲意的問:“媽,剛纔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什麼聲音,你這孩子怎麼神神叨叨的?”我媽熱絡的拉住了我的胳膊,說道:“我說,你跟那個程恪,是在哪裡認識的啊?”
我媽的胳膊,冰涼冰涼的。
我心頭一陣惡寒,但沒想到,害怕的時候,第一個想要尋求保護的人選,居然是程恪!我也真是瘋了,程恪不就是個真鬼嗎!
也罷,不管眼前的媽是假的,還是客廳裡的媽是假的,我得趕緊出廚房找程恪再說!
這麼想着,我就躲開了我媽,說道:“那個,我爸最愛吃芒果了,我先把芒果送過去,然後給您說……”
我媽一雙丹鳳眼笑的彎彎的:“你倒是挺孝順的。”
我心裡就確定這個媽確實不對勁兒了,因爲我爸對芒果過敏,上一次吃的呼吸道水腫,差點命都沒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吃芒果了。
我一邊乾笑着,一邊打開了門,逃也似的就出去了,可是這一開門,我卻愣住了,門外面不是熟悉的客廳,而是……又一個廚房!
門上掛着我熟悉的福字,金光閃閃的。我媽正在裡面笑。
好像,廚房的門是一面鏡子,我打開了,就走進了鏡子裡面的另一個廚房裡一樣!
我媽看着我,還說道:“你不是說去客廳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張了張嘴,望着手裡的芒果,傻眼了:“這……”
再回過頭去,背後也是一個廚房,我站在,兩個廚房交界處!兩個廚房裡,有兩個我媽,而她們,則像是互相看不到對方!
外面的蟬鳴吱吱的響了起來,那一點的聒噪,卻更映襯的屋子裡現在是一個寂然無聲,冷汗順着我的脊背滑了下來。
不用說,跟在金茂大廈前面一樣,我又踏上什麼陰陽路口,見了鏡像的陣法了!
正對着我的那個我媽說道:“你出汗了,熱不熱?媽給你擦擦!”說着,揚起手就過來了,我卻赫然在不鏽鋼水壺上的倒影裡發現,我媽藏在背後的那隻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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